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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故把俩烧饼甩下后,也没回家,一个人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忽然就停了下来,静默了许久,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宋鉴去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徐成?”宋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吃惊。
“是我。”袁故站在街边,他开门见山地就问了一句,“谭东锦最近是不是在对付淮南集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宋鉴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来,“是。”
袁故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那边宋鉴也没再说话,但袁故却能听见有人不停说话的声音,袁故能判断出来,宋鉴那边情况不是很好。“宋鉴。”袁故张了张口,“你能帮我……帮我约一下谭东锦吗?”他刚说完这一句,忽然又抿了抿唇,“算了,不用了。”没等宋鉴回应,他伸手就把电话给挂了。
即使见面了,他能拿谭东锦怎么办?他说什么,谭东锦会听得进去?这条路要是行得通,谭东锦就不至于这么疯了。袁故站在街上,天空难得澄净,他忽然就想起最初和谭东锦在一起时的光景。那时候,那个人喜欢安静地窝在沙发里,澄澈的天光从落地窗铺进来,他整个人看上去收敛了所有的棱角,温润到了极致。
那一刻的谭东锦给袁故带来的唯一感觉就是四个字,与世无争。
你无法言说那种感觉,明明是那么嚣张的一个人,安静的模样却是极为温顺,矛盾至极的两种气质在那个人身上完美融合,浑然天成。到如今,袁故也无法判断,谭东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他冷静,他不自持的模样偏偏透出阴郁的疯狂,你说他嚣张,可他也有低眉浅笑的温驯模样。这种人,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太难琢磨。
袁故慢慢皱起了眉,觉得心脏处一阵细微的抽痛。
真是可惜了那年盛夏阳光正好,真是可惜了你一副清冽眉眼。
站在原地思忖了很久,然后,袁故转身,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谭东锦。
那一瞬间袁故还没从回忆里彻底回神,看着不远处立着的男人,只觉时光错流。谭东锦也在静静看着他,隔着半条街道,一径人潮。阳光太好了,袁故那一刻竟是没法让自己对这人心生厌恶。
谭东锦一步一步走过来,在袁故面前站定,一双眼像是掺了细碎的天光,静静看着袁故。
“谭东锦?”盯了他半晌,袁故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起跟着我的?”
“刚刚。”
袁故的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的东西,一时之间没看出来是什么。谭东锦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把手中的袋子往前移了一点,“那颗树快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袁故身上,语气异常的平静。
袁故这才认出来他手里的东西是一袋不知名的化肥。然后,他开口道:“死就死了吧,原本就没想着能养活。”大冬天种树,的确不是个好时候,成活率低是实话。
谭东锦没有说话,许是这两天折腾太过,他的脸色有些微微苍白。“救活它,我下个礼拜不找袁因麻烦。”他的声音很冷,袁故一时之间无法判断他说这话时的情绪。
不知怎么的,袁故忽然想起那天在法庭里,谭东锦说帮他给树浇水了,他看向谭东锦,半天,他犹豫着问,“你一天给它浇几次水?”
谭东锦先是没有说话,接着紧了紧手,“三次。”
“一次浇多少?”
“不清楚。”
袁故沉默了。他看着谭东锦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没救了。”
大冬天的,前两天还在下雨,谭东锦还一日三次一个劲儿给树浇水,估计那颗香樟树根都烂透了。袁故判断了一下,觉得是真没救了。然后他就感觉到谭东锦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冷了下来。
低头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袁故说了这么一句,“谭东锦,你这样有意思吗?”谭东锦没有说话,袁故抬眼直视着他的漆黑的眸子,“别折腾了,你累不累啊?”
然后,袁故就听见面前的人用一种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对自己说,“和我回家。”
袁故嗤笑了一声,“你那儿可不是我的家。”
“袁因的家就是你的家?”
哎,你还真说对了,袁因的家,就是我的家。袁故没拿这句话呛回去,他只是漠然地看着谭东锦,那眼神比说话管用多了,因为他看见谭东锦的脸瞬间阴鸷。
彼时袁故才终于意识到,他和谭东锦之间没法好好谈,谭东锦这人,从来不是能好好说话的主儿,你不顺着他,他就逼着你顺着他。这天下大道理千千万,在他的眼里就一句,听他的。
这场闹剧就是一个死循环,周而复始,反复折磨。袁故觉得谭东锦不累,他都觉得累了。再耗下去,不是谭东锦彻底变态,就是他彻底变态。他袁二少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快被谭东锦活生生整成神经衰弱了。
“谭东锦。”袁故叹了口气,他别开眼看向别处,“你真是够了。”说完这一句,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他不想看见谭东锦的脸,转身就想走。
谭东锦没有说话,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着,那一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压抑着什么。他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袁故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穿过人潮,看着他踏步离开。
一直到袁故走出去很远,视线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点。
“不,没有。”谭东锦忽然开口,那声音极轻,像是声音在喉咙里被压抑破碎,“谭家人不会……”他觉得身体的某处锐痛不止,那一瞬间,他竟是眼前一阵发黑。太久没吃过东西,谭东锦终于缓缓伸手压住了自己绞痛的胃,他几乎没能站得住。
没人知道谭东锦到底撑了多久,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他忽然有些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一直走出去很远,袁故才停了下来,这一次,谭东锦没有跟上来。袁故站在街道上,四周都是来往陌路人,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接着想起袁家,有那么一瞬,袁故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应该算作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优柔寡断了?袁故捏了捏拳,抿唇没有说话。
不该回忆这些事的。
谭东锦此人,无论是三观还是为人处世,都不是他袁故所欣赏的那一类。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袁故缓缓把手伸进兜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现在还是有机会彻底斩断这些东西,他袁故不至于如同方净一般不可自拔偏偏还自欺欺人。
这世上就是三岁孩子都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厌恶。他和谭东锦,方净三个人,偏偏就是围着这问题纠缠不清,简直连孩童都不如。谁都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一门心思对他好,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自家的人自己不心疼谁去心疼?天塌下来四只肩膀扛着,吃饭的时候两双筷子摆着,天大的事儿一炮泯恩仇,这才是过日子的情爱。
三人中,方净是太傲,傲到让他低头承认一句喜欢于他而言成了天大的侮辱。喜欢上一个曾经自己如此不屑,手段又是那么让人不齿的人,方净怕是终其一生都没办法释怀。他和林木都是寒门里走出来的人,最重要的无非三两自尊心。即使是手中掌着再大的权柄,他也是自卑,因为这种自尊本身就是一种自卑。
相比之下,谭东锦更是无聊。方净是自欺欺人,谭东锦则是一意孤行。他比方净好不到哪里去,都是疯起来对自己都下敢死手的狠角色。这两人难怪能在商场和法庭杀出一条血路,寻常人哪里有他们那份心境?
袁故这一辈子没想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就求个痛快。喜欢不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儿,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这没关系,我可以追你啊,追不到我也算是为喜欢你做出点证明了不是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痛快,而放手更是如此了,两个人明知走到绝路还是死磕着,何必呢?
更何况他和谭东锦,已经不是走到绝路的程度了,他们之间是裂开了一个雅鲁藏布大峡谷好吗?一步步被谭东锦逼成这副模样,真的是活生生逼成这样的啊!这种时候,当断不断,是等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填坑吗?
思及此,袁故的步伐终于慢慢稳了起来。其实说真的,不就是一个谭东锦吗?这世上生死都是一瞬之间,爱恨算的上什么?他袁故连死都死过了,栽在一个男人手上也走不出来简直是个笑话。
至于暂时放不下也是难免的,你养条狗养半年多都有感情,何况是睡过的人了。大家都不是太脱俗的人,这种时候,也别真太勉强自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他袁故,也是真的那样喜欢过谭东锦,喜欢到想起这个人心肺都会疼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