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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实话实说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二殿下要这么想,我能有什么办法?”
叼着草叶,赵亦将手叠在脑后,靠着树干曲起右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瞧着赵亦油盐不进的耍滑模样,华硕心里多想骂人,面上的笑意便有多深:
“此行前往西山,途中所经山野危机未知,华硕只希望亦表弟能与表兄一道,同心协力抵达西山,办好父皇交代下来的差事,至于先前的偏见或是旁的原因,还是暂搁一步的好。”
听了这话,赵亦一口吐掉口中的草叶,睁眼望着华硕道:
“二殿下说这话之前,先摸摸自己胸口,问问是不是真心的。若是想做什么样子,这里也没什么外人,犯不着这样。还有,赵亦也没有什么不跟您齐心协力的,陛下既然钦点了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安排,我该做的,自然不会推脱,您犯不着这一幅循循善诱的样子。”
“亦表弟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一次中途任性止步,我也便不与你计较,只希望之后几天的行程,亦表弟能别再擅作主张。”华硕说完,面上的笑意终于敛却。
赵亦看着华硕这样一副自得的模样,桃花眼眯了眯,唇角微翘,叠在脑后的双手也拿了下来。
如今离早间出发,不过才半天功夫,怎么,只这么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吗?
他还当华硕这人,真的能装一路呢。
赵亦正要开口,却听一旁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清脆的声音:
“姑娘,您先喝点水解解渴。”
二人的视线都被这一道声音吸引,不由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宜碧正将手中的水囊递给鸾歌,二人此刻正站在一起,擦着额头的汗水,可见是真的热极。
华硕看了一眼,心念突生,不再理会赵亦,便朝着鸾歌所在的地方走去。
赵亦见状,哪里肯依,似是怕华硕生吞活剥了鸾歌一般,忙不迭单手撑地跳了起来,也朝着那边赶过去。
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鸾歌姑娘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华硕已然开口,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声。
鸾歌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宜碧拿着,然后朝着他福了福:“多谢二殿下挂怀,一切都好。”
“那就好。”
华硕温润地点了点头,然后细心叮嘱道:
“女儿家在外行多有不便,我们一行都是糙汉莽夫,若是有什么考虑不到的地方,姑娘也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开口就是。亦表弟挂怀姑娘,总觉得在下心怀不轨,华硕可是冤枉的很呢!”
说到最后,华硕的话里带了几分调侃之意,好似他与鸾歌之间甚是熟稔一般。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华硕倒是会使手段,以为就这样两三句好言好语,便能让她忘记城门口时的敲打了么?
鸾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
“殿下的好意鸾歌心领,但出门在外,身份低微,却也不敢妄自尊大。至于小侯爷,只怕是关心则乱,没有要与殿下作对的意思,还望殿下明鉴。”
“鸾歌姑娘倒是知情知趣,懂礼守节。”
华硕颇有深意地看了鸾歌一眼,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便折身离开。
赵亦瞪着眼睛,看着华硕莫名其妙地过来,又说了这么几句话后离去,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对着鸾歌道:
“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上放,反正你是我请来的,他肯定不敢拿你怎么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就是!”
鸾歌没好气看了赵亦一眼。
也不知这小侯爷如今是抽了什么风,初见时还是各种跟她过不去的模样,最近这几天却像是个狗皮膏药一般,甚是黏自己。
虽然让她觉得有些烦,但对上这份好心,又让人没办法与他生气。
但是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因此鸾歌想了一想,只好道:
“小侯爷的意思鸾歌明白,但是鸾歌一无身份二无背景,在外面若真的太过招摇,无异于自掘坟墓。二殿下说的话,虽有敲打的意思,但对鸾歌而言,却并没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只是鸾歌问心无愧,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也希望小侯爷不要因为鸾歌的事情,再与二殿下闹将。”
以鸾歌的性子,难能与赵亦说这么多话,可是这一次,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的赵亦一愣一愣。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才明白鸾歌话里的意思。
就象先前在安阳城外一样,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个是堂堂二皇子,一个是敢在安阳城内搅起半边浪的小侯爷,这两人之间不管生出什么矛盾来,最后都不会被惩处,唯一遭殃的,就只有在晋国没有任何根基的鸾歌。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或者说是冤枉不冤枉的问题。
而是在任何两种权衡之下,人们都会惯性的选择牺牲掉最轻的一头,才不管什么公平公正,不管什么真相与事实。
这便是权势,便是主宰与掌握的必然。
“对不起,是我没有想这么多……”
赵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望着鸾歌明净幽邃的凤眼,带着真诚的愧然。
望着赵亦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模样,鸾歌不由笑出声来。
可是这一笑,却让赵亦心头方才涌出的,生怕鸾歌生自己气的念头,似是花朵绽放一般,跃出欣喜与欢愉来。
鸾歌没有注意到赵亦的失神,因为这个时候,方才被赵亦派去的元宝已经回来。
从马上下来,元宝提溜下来驮在马背两边的大包袱,走上前来对着赵亦和鸾歌招呼道:
“爷,鸾歌姑娘。”
赵亦见状,连忙道:“去去去,快去先换上。”
“哎!”
元宝应了一声,然后喊了边上一个侍卫帮自己拿东西,便朝着鸾歌马车所在的方向而去。
鸾歌的视线跟着元宝的背影,看着从那两个包袱之上渗出的斑驳水渍,凝眸带着几分不确切道:
“这是……冰?”
“是冰。”
赵亦点了点头,“我方才觉着这日头照地人恁热,便想只怕车内原本放着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所以让元宝去北边的镇上看看有没有囤冰的人家,结果没想到还真有。”
果然,元宝等人走到马车跟前,便从那两个大包裹中间取出两个并叩的瓷盆来,取下盖在上面的那个后,果然露出其中明晃晃的冰块,看的人心头一凉。
一旁的宜碧见此,则是忍不住惊呼起来,激动地看一眼鸾歌,又望着赵亦,面上满是欢喜雀跃:
“姑娘,赵小侯爷,小侯爷真好!”
“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赵亦带着几分自得一笑,虽说话里很是客气,但是神色之中却不掩被夸奖的得意。
看着元宝从车内拿出雕花的冰盆,将刚才运来的冰放进去,鸾歌心头突然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哪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
这世间从未有什么应该之事,不予是本分,与之为情分。
所得是何,最后终究逃不开偿还,而最难偿还的,便是情分之说。
如今平白得了这样的照顾,虽说是赵亦自己愿意之为,但鸾歌在心中,却是认真的想了想要如何报答。
眼下自己全然没有什么以赵亦的身份稀罕的东西,身外之物不过云烟过眼,那么不妨在这一趟西山之行中,竭力护他周全吧……
心念已定,原本生出的几分别扭与不适就此消散,鸾歌转过头来,眼前的赵亦正望着马车那边的动作,她正好瞧见那双桃花眼底的真挚与欢喜。
就像是春风三月的暖阳,有着不能忽视的柔和与温煦。
赵亦虽说只有十六岁,然而以鸾歌如今不过十四的个头,尽管长得比一般的南地女子高些,可是站在他跟前,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因此从鸾歌的视角望去,能够清楚地看见阳光从枝叶罅隙中洒落斑驳光点,照在赵亦面上的样子,就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瞧得一清二楚,而那棱角分明如刀削骨刻的五官,也让人有些迷炫地移不开眼来。
鸾歌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暗骂自己如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小屁孩迷得七荤八素。
感叹着摇了摇头,她心中暗自唏嘘感慨,也不知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以后会被怎样的姑娘家给糟蹋了。
感受到一道视线,赵亦收回眼神,正巧见鸾歌望着自己瘪嘴摇头的苦闷样子。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哦,就是瞅着你好像越长越丑了。”
鸾歌顺口答道,等到说完,才明白这是自己平时吐槽舒阳的时候惯性说出的话,然而却也因此,掩饰掉不知作何回答的尴尬。
赵亦额头一黑,张望着正要找元宝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变丑了,却发现元宝还在马车那边忙活着。
再看鸾歌之时,却发现她已经转过头去,只剩下宜碧掩唇偷笑,望着两人目光挪揄。
而另外一边,已经有人指着这边发生的一幕,对着华硕说道发生了什么。
“我就说这小子如今怎么这样愣头青呢,原来竟是瞧上那丫头了。”
“那殿下,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一旁的郭/平小声问道。
“不用。”
华硕摆了摆手,面上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意来:“这种好事,怎么能随便破坏呢?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而且还是本殿下亲亲的表弟的好事,自然得帮着成全才好,哪里能就这样棒打鸳鸯呢?”
“是,是。殿下说的是。”
摸不准华宸到底在想什么,郭/平抹掉额头上的热出的汗水,点头应和。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华硕却又开口道:
“这样吧,还是做些什么,也让我这个表兄表表心意。”
“殿下要怎么做?”
郭/平站直了身子,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明晚应该可以顺利抵达富春镇吧?”
想到什么,华硕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全然没有关联的问题。
“如果按照今日这样的速度,应该是可以抵达富春镇的。那边的县令应当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天要早点联系那边吗?”郭/平问道。
“原定的是住在府衙之内么?”
“没错,因为怕中途生事,为了安全起见,属下已经派人只会过沿途的府县,让他们在衙门内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只等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那就知会富春知县,我们随行的人太多,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休息,所以换住驿站,或者是客栈之中。”华硕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殿下的意思是……”郭/平若有所思。
早已干惯了这种事情,他自然知道华硕这话意味着什么。
“巾令你随身带着吧?”华硕眉头一挑,似是点透了什么一般。
郭/平恍然:“是!殿下!”
“不过记着,不要让人看出什么来,也不要做的太顺手,这一次,要他们扮的可不是当初对上舒阳的那种杀手,而是普通的山野强盗和莽夫。赵亦这厮虽然瞧着有时候有些混账,可是这种大事上,可千万不能马虎,小心给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扫一眼郭/平,舒阳的眼中闪过一丝警告。
“殿下放心,一切就交给属下,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嗯,”华硕轻唔一声,“这样最好。”
“不过殿下,今晚我们会在林中露营,要不要今天就动手?”想起什么,郭/平好心建议道。
过了守成山往西山去,中间遇到的最近的可以落脚的地方便是富春镇,若是在沿途动手,定然会方便许多。
“不必,若在今日,离开安阳城没有多久,只怕会惊动父皇那边,今日就且先让他们过一个安稳的日子吧。”
……
正如华硕所预料,第一日过的极是安稳平缓,晚间安营扎寨,鸾歌主仆二人似是得到了华硕的特变关照,不管是吃住,都是是按照他与小侯爷的样子来。
直到第二天傍晚,不管是对赵亦,还是鸾歌,也都客气地超乎想象,弄得赵亦连连怀疑是不是他怀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可是直到看到富春镇的碑石,依旧是风平浪静。
(不知道为什么郭/平这两个字会被屏蔽,蜜汁尴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