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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仁用手抹了把泪,声音低沉道:“我一直觉得,虽然,我在战场上磨练了几年,可是,以我的能力无法胜任折冲将军一职。如果,你想要省事,随便把哪个人放到这职位上,肯定都会比我做得好。”
说着,他轻微地停顿了片刻,舔了舔嘴唇:“你之所以这样做,因为,你对我有私心。就像,之前在吐蕃,我们身陷死地,你唯独让我离开,保住了性命。”
袁一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或许吧!那次,必须要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吐蕃,我选了你,这算我对你这个兄弟的一点私心。这次,我对你的私心更加明显,不过,不要让我为这样的私心感到后悔。”
听到这话,梅仁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袁哥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袁一像是安慰,又像是命令道:“好了,别哭了。”
梅仁止住泪:“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明天,你”袁一将自己的计划和梅仁需要做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次日清晨,身着朱色金线团花纹圆领袍,腰系玄色银线云纹束带,头戴玉冠的袁一,带着难得的清醒从正院来到了前堂。
一路走来,郡王府里的人只要见到袁一,都是一脸像见了鬼的模样。等他们缓过神,想起行礼的事,袁一早已找到前面去了,他们便一脸不知所措,朝着袁一的背影,行了个莫名其妙的礼。
当袁一刚走到前堂坐定,收到风声的丁管事,也急急忙忙的来到前堂。他躬身走到袁一身边,带着一脸像是用力挤出来的笑脸,小心地询问道:“郡王,今天,怎么会想着来前堂坐坐?”
袁一看了眼神情紧张的丁管事,用极其正经的口吻道:“今天早上,我做个梦,梦见郡王府来了很多客人。所以,就起了个大早,坐在这里准备迎客。”
听到他这番神经兮兮的话,丁管事暗暗凑近他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任何酒味,便在心中寻思,这个郡王天天蒙在房里喝酒,想必喝得太多,把脑子给喝坏了。
此时,见丁管事没说话,袁一继续道:“我第一次在郡王府招待客人,可不能怠慢人家。你把府里最好的茶水点心都张罗来,然后,让府里的乐师们弄来弹弹小曲,再弄几个漂亮的舞娘,在这里跳跳舞。这样就差不多了。”
虽然,觉得袁一言行怪诞滑稽,可是作为一个资深管事,他知道,就算自己的主子是个傻蛋,对于他各种匪夷所思的吩咐,可以在心里质疑,但是,必须毫不敷衍的执行。
因为,相对于一个聪明的主子,一个傻蛋主子更容易伺候,也更容易讨好,而讨得傻蛋主子欢心的好处是,可以享有支配整个王府的权力。
丁管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咚”响,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如此,他便躬身领命而去。
丁管事在府中跑前跑后张罗了一番后,便有一个个提着食盒的婢女,将一碟碟精致诱人的糕点,一盘盘摆放整齐的新鲜水果放上了案头。而后,小厮抬来了乐器,随后而来的乐师们向袁一行过礼,便入座奏乐。
最后,一名穿着红色长袖舞裙,几名穿着白色长袖舞裙的舞娘款款而来,用娇滴滴的声音向袁一行过礼,便用柔软的身姿跳起了柔媚的舞蹈。
在热闹非常的前堂中,数名穿着亮丽,容貌清秀的婢女分两列垂首而站,像是在等待着袁一口中说所的客人。
此时,袁一斜倚在座上,拿起案几上洁白如玉的茶盏,将其中青翠甘甜的茶水送到嘴边淡淡饮了口,而后,握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舞得卖力的舞娘。
在旁人看来他像是被这些舞娘迷住了,其实,并非如此。此时,他心中有盘棋,他的白棋已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布下好局,只等着黑棋走进局里弃甲倒戈。如今,他只希望,将梅仁摆上棋局的决定,没有错。
他在前堂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等来了第一位客人。当丁管事带着一脸奇怪的表情来到袁一跟前,禀报道:“郡王,折冲第一府的都尉陈精忠要见您,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告。以前,他来过几次,您都让我把他打发走了,这次,是不是也把他打发走?”
袁一摇摇头:“不。带他来。”
丁管事看了眼轻歌曼舞的前堂,颇感不妥道:“我看陈都尉一脸紧张,像是来找您谈公事。要不要让她们暂且回避一下?”
袁一摆了摆手:“不必。他来找我谈事,我就一定要跟他谈吗?”
“是。”丁管事带着一脸不解转身而去,不多时,他把陈精忠带到了前堂。
其实,陈精忠来郡王府之前,并没想到袁一能够见自己,他之所以来这一趟,也算是例行公事,把折冲府发生的事情向袁一知会一声。然后,再把这件原本可以内部解决的事情捅到朝廷,这样就可以彻底把袁一拉下马。
算起来这是陈精忠与袁一的首次见面,当他看到坐在正座上身着华服,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他愣了片刻,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荣郡王,完全不是外界所描述的样子。
正在他纳闷之时,看到座上的袁一向他招了招手,袁一这一轻浮的举动,像是在召唤奴仆,陈精忠感到被怠慢,照理,他可以当作没有看到,依旧站在原地。
可是,当看到袁一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他的脚竟然没出息地挪开步子走到袁一跟前,背也不听使唤的弯了下来,原本从胸腔高亢而出的声音,来到嗓子眼也没出息低了下来:“卑职见过郡王。”
袁一漫不经心地问道:“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卑职的确有件重要的事,要禀告郡王。”
“有多重要?”
“很重要。”
见他的话说一半,藏一半,有些想要忽悠过去的意思,袁一便故意不说话,将他撂在一旁,装作聚精会神地欣赏舞蹈。
过了许久,陈精忠站得实在有些尴尬了,便轻声咳嗽了几声,见袁一没有反应,便只好开口喊道:“郡王,郡王”
陈精忠一连喊了好几声,袁一才应声道:“嗯。”他侧头看了眼陈精忠,表现出一脸厌烦:“你怎么还没走啊?”
陈精忠原本就恨透了袁一,现在,又被袁一这样百般怠慢,他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当然,这种恨只是在心里。他圆滚滚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圆滑的笑容,微微点头道:“是。没有郡王的话,卑职可不敢走。”
袁一摆了摆手:“走吧!”
听到这话,陈精忠圆滑的笑容里显露出一丝阴谋得逞后的畅快,可当他刚迈起步子,听到袁一开口道:“对了,刚才你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说完了?”
听到这话,陈精忠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他愣了片刻,答话道:“卑职还没来得急说。卑职要说的事关乎到折冲府的机密,能不能请郡王借一步说话。”
“不用这么麻烦了,就在这里说吧!她们都是女人,懂什么国家大事,就算听到了,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罢,袁一又将视线转向了舞姿翩翩的舞娘。
陈精忠投出一抹鄙夷的眼神,而后,又耐着性子躬身向袁一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梅将军去到折冲府,就说丢了一份机密公文,里面有长安城以及邻近几个州县的军事部署,以及军力情况。若这份公文要是被别国情报探子盗去,或是,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叛党偷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卑职认为,盗取公文的人还没离开长安城,当务之急就是上报朝廷,封锁城门对出城的人实施严查。”
说完,陈精忠看了眼袁一,只见他正向对自己暗送秋波的舞娘挑了挑眉,见状,陈精忠用略带不快的口气道:“郡王,觉得卑职的想法可行吗?”
听到问话,袁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什么可行?”
陈精忠见他一再的忽视自己,终于忍不住发火道:“郡王,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一脸不以为然道:“没有。你再说一遍,这次我会听着。”
陈精忠冷笑了一声:“郡王,你这是在耍卑职吗?”
“放肆!”他怒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舞娘们吓得停下了舞步,乐师们吓得停止了奏乐,而陈精忠则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顷刻间,热闹非常的前堂变得鸦雀无声。
此刻,陈精忠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关于袁一种种耍狠的传闻,心想,袁一在战场上可是以勇狠闻名,在突厥时,他凶残地屠杀了七千俘虏,洗劫了牙帐城,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