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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官婉儿竟有这样一面,袁一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可他知道,上官婉儿身世凄苦,自小在人情淡漠的宫闱长大,身边又没有照顾她,保护她的亲人。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比任何人都渴望亲情,毕竟,最坚硬的外壳下,往往隐藏着最脆弱的心。
这样想着,袁一便安抚道:“我的确有些区别对待。对待梅仁我可以简单粗暴,而对待你只能是关心照顾。算起来,梅仁可比不上你,所以,我这个重女轻男的兄长,还不错吧!”
上官婉儿脸上闪动着纯真笑容:“当真如此?”
袁一点点头:“当然。”说着,他故意压低声音,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可是,不能告诉梅仁,不然,他犯了小心眼,那我可有得烦了。”
上官婉儿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道:“他貌似是有些小心眼,那就不要跟他说。话说回来,我在这里耽搁这么久,该回宫了。”
袁一点点头:“好。去吧!”
这时,上官婉儿便转身而去。看着走远的背影,袁一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看来做兄长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都想成为最受重视的哪一个。梅仁啰嗦,婉儿疑心病重,幸好老白不会说话,不然,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那我可有得烦了。”
申时将过,前堂已换上了另一拨乐师和舞娘,袁一正倚在座上闭目养神,从外面走来的丁管事来到他身边。
丁管事低声通禀道:“郡王,折冲十二府的都尉们要见您。小人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怒气冲冲,好像是折冲府出了什么大事,小人就先把他们拦在了府外,然后,赶紧前来禀告,好让您做准备。”
听他说完,袁一缓缓睁开眼:“我是要准备下。”
说着,他站起身道:“我得先去趟茅房,你把他们都请来前堂,好生招呼他们。我预感要去很久,我没回来之前,你得把他们留住,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护院帮忙留客。”
丁管事感觉一切都很诡异,他以为袁一说今天有客要来是信口胡说的,可自从上午毫无预兆的迎来了陈精忠和上官婉儿。
他就在心里犯嘀咕,这位看上去糊里糊涂的郡王,难道还有能掐会算的本领?
可此时,他见又有一大拨人登门而来,虽然,看上去来者不善,可是这位郡王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而且,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地吩咐自己招待他们。
虽然,这位郡王偏要选在这个档口去茅房,又提出让护院留客的吩咐,这些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的种种怪异又好似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理由。
见一脸沉思的丁管事没有回话,袁一便道:“丁管事,我的吩咐,都明白吗?”
这时,丁管事方才缓过神来,他连连点头:“明白!小人明白!”
“嗯。还有,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快回来了,这样就不必去茅房找我。”
“是。小人明白。”
他刚迈开步子,再次交代道:“记住,在我没回来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留住他们。若你放走他们,那我可不会放过你!”
见袁一突然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丁管事感到有些手心直冒冷汗,赶忙保证道:“郡王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袁一方才安心离开前堂,来到尹玉书房中,看到他正埋首在书案边奋笔疾书。袁一走近,询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尹玉书没有放下笔,只是抬头看了眼他,道:“还需要一个时辰。”
袁一思考了片刻,便点着头小声嘟囔道:“拖一拖,应该没问题。”说完,他又向尹玉书问道:“官档整理得怎么样了?”
尹玉书边奋笔疾书,边回答道:“大致都分好了。”
“给我看看。”
尹玉书偏了偏头,道:“在这儿,自己来拿吧!”
如此,袁一便上前捧起官档,来到另一张案几边坐下。
他看到尹玉书将所有官员的升迁性质,都归纳在一本册子上,他通过这本册子,再对照官档仔细看了一遍后,问道:“你觉得,你对这些官员评判的准确性有多高?”
听到这番颇有些质疑的问话,尹玉书放下手中的笔,用从容不迫的目光与袁一对视了片刻,笑了笑道:“郡王想知道准确性有多高?我可不敢拍着胸脯向郡王保证,我的判断毫无差错。不过,我可以说出判断标准,然后,郡王再来估计准确性。”
见袁一点了点头,尹玉书便继续道:“首先,官员的出仕的途径,是通过科举,武举,还是朝廷官员举荐。然后,升迁所用的年限是否规律,若升迁过快,是否有功绩或政绩在身,若有,就看具体政绩是什么。”
“若是虚的,如思想品德层面的,就要关注后期的升迁状况,若还是虚的,那就看他升迁过程中,是否出现过无举荐人。若有,官档上便会记载举荐人的姓名,官职,然后在琢磨举荐人,在他的仕途中究竟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若想要知道这些,就要考验你对朝廷各路官员的熟悉程度,以及多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有多清楚。”
听到这儿,袁一看了眼手中的册子,笑道:“能够把他们都分门别类,看来你的熟悉程度,已经算得上如数家珍了。”
尹玉书得意一笑:“凡是游戏都有规则,马球也好,赌钱也罢,都有他们的游戏规则,可这些都属于下等游戏。而权力也是游戏,只不过他专供于上乘人士玩弄,是一项上等而高贵的游戏。”
听到这番对论调,袁一不由嘲弄道:“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为权力而生的人。可惜,时运不济,混了小半辈子,还只是个郡王府知事。你有这么多权谋妙论,可还是抵抗不了老天爷,他老人家随便伸出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绊得跌入谷底。”
尹玉书不以为意道:“时势造英雄,我只是生不逢时而已。再说,郡王不是也被老天爷的指头绊倒过吗?用曾经的痛苦,来数落正遭受这种痛苦的人,更能让郡王找到成功的优越感吗?”
袁一有时觉得,尹玉书挖苦人的话字字带针,而且,还专往别人的伤疤上扎。袁一感到有些不快,可转念一想,是自己先挖苦尹玉书,如此,他便不再气恼。
他用极为平和的口气道:“我的优越感显而易见,不过,我不想把这种优越感用在斗嘴上。你对官员的判别标准,虽然,我只听了一部分,可我能肯定,已经达到了我所需要的准确性。现在,我需要记熟官档上的一些典型事例,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一个时辰后,直接来前堂找我。”
说完,袁一便对照着册子翻阅起官档,用心记忆起来。
尹玉书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便不再多说,提起笔继续在纸上书写。
等到把要记的内容记下,袁一便起身离开,去往前堂。
还没走进前堂,袁一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他快步走进其中,并有意绕开争吵众人,从旁边的走道来到正座。
他没有坐下,只是背着身子静静听着,都尉们对着阻拦他们离开的护院们破口大骂,以及声嘶力竭地丁管事努力控制着局面。
少时,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方才注意到站在正座旁的袁一,渐渐地吵闹声便停了下来,而后,人群中出现小声询问的声音:“他就是荣郡王吗?”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怎么没看到他,你们看到了吗?”
突然,在“嗡嗡”如夏夜蚊蝇的议论声中,出现袁一沉稳而洪亮的话语声:“离开时,我可是给各位备好了欢歌乐舞,茶水点心,我只是去上了个茅房,堂堂郡王府就变成了一个吵架斗狠的三流茶馆。究竟是我待客不周?还是你们压根就没把我这个郡王放在眼里?”
听到这番话,自知理亏的都尉们都是面面相觑,最后,陈精忠出面说话道:“刚才,我们的确太过莽撞,失礼之处还请郡王包涵。”
袁一抬了抬手:“罢了。我让你们等太久,想必你们等烦了,才会如此。我就不追究了。”
陈精忠继续道:“我们本不该前来,打扰了郡王赏舞的雅兴。只不过,机密公文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朝廷勒令折冲府必须今日内找回公文。若公文找不回,朝廷将会以失职之罪严惩折冲府的重要官员。”
听完,袁一冷冷道:“照理,这件事应该是内部处理,朝廷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折冲府丢了机密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