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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安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她也受伤了吗?也是外伤?脑震荡?”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的针可以治好他?
沈阅海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不着痕迹地深深看了她两眼,笑着摇头,“后来她说她受伤了,可我看不见她的伤口,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伤得严不严重。”
周小安替他高兴,“她终于跟你说话啦!”
沈阅海的笑容里有一丝藏得很深的隐痛,“嗯,她后来跟我说话了。”
“我看不见她的伤口,不过应该跟我受得伤差不多,是挺严重的外伤。反正我打了两天她的药,身体就好了很多,后来她又陆续给我吃了几次药,我就痊愈了。”
“你是怎么让她对你开口说话的?”周小安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个。
“那年她没跟我说话,只是给我打针吃了药,后来又送了一些吃的东西给我,剩下的就是在我养病的时候偶尔出现,坐在我身边自己玩儿自己的,并不理我。”
“不过她还是喜欢拆东西,我把我自己做的鲁班锁给她玩儿,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研究很久,非常乐在其中的样子。”
“那年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说话,我也碰不到她。”
“后来呢?她又来了吧?你又生病了吗?”
“对,她又来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十四岁了,周德忠去世,我是木匠铺里的大工了,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了。”
从那时候起,就再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他的命运也能自己掌握了。所以这次见面,他没生病,也没受伤。
“她还是十六岁的样子,看到我长大了她还挺惊讶,不过惊讶一下之后就开始对木匠铺里的东西很感兴趣,什么都想碰碰,非常好奇的样子。”
周小安对那套在她看来非常古老的工具也很感兴趣,“她玩儿墨斗和鲁班尺了吗?用木勒子刻线了吗?她肯定喜欢用刨子推刨花!”
沈阅海看她一提起玩木工工具就满脸放光的样子,笑得温柔极了,“对,她很喜欢推刨花,还喜欢齐盛斋的窝丝糖和响糖。”
周小安惊讶,她怎么没吃过?这回她开始有点嫉妒了!
沈阅海实在没忍住,大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齐盛斋解放后关门了,以前沛州人过年,不买几样齐盛斋的点心糖果就跟过年没买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年俗。”
周小安不好意思地闷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小别扭就过去了,又笑了,“这次是你请她吃东西了!你赚钱了!”
沈阅海点头,眼里都是温软喜悦,“是,这次是我请她吃东西。我从出徒开始就把拿到的赏钱都攒着,就是等她来请她吃糖。”
十二岁那次见面,她病中没什么精神,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爱动,只有一颗一颗吃橘子糖的时候才会露出特别幸福甜美的笑。
所以后来的几年,他就开始攒钱,盼着她能再来,他要给她买沛州最好吃的糖。
“我带她在沛州所有的点心铺子都吃过一圈儿,还去听戏看杂耍,她还钻进人家戏院后台迷了路,我扮成送混沌的小伙计才把她给领出来。”
“别人还是看不到她?”
“是,别人还是看不到她,只有我能看到她,所以她就只能跟着我一个人玩儿。晚上偷偷带她爬大悲寺的摘星楼,我还怕佛祖把她收走。”
周小安笑得肚子疼,“你是不是以为她是鬼怪或者狐仙?不怕她是来吸走你阳气的?”
沈阅海也笑了,“我那时候见识有限,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好在她到哪都没事儿,还去大雄宝殿摸菩萨的手。”
“我带她在沛州玩儿了好几天,不过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消失,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她消失了我就在原地等她,有时候消失一小会儿,有时候是几个时辰,最多的一次是一天零八个时辰。”
周小安听到这里有点难受,他说得那么平淡,可在那等着的几个时辰或者几天,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他心里一定非常非常忐忑吧。
“那次她走的时候跟我说话了。”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沈阅海的眼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很深很深的伤痛,虽然藏得很好,却还是让人觉得难过。
“她说让我保重身体,就走了。”
他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跟他说得话,“呀!我想起来啦!你是那个生病的小孩儿!还是那个受伤的小孩儿!你以后要保重身体,不要生病啦!”
经历了很多次,他才明白她当时说的话,原来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不认识他。
那次他在他们分别的木匠铺里守了三个多月,白天干活,晚上打地铺,寸步不离,可她再没回来。
不过他也没有等很久,一年多以后,她又出现了。“那是周赵氏去世的时候,她和王腊梅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还让我以后把工钱都交给大哥大嫂。”
周赵氏怕她死以后这个儿子脱离掌控,把族老们都请来,让沈阅海当场答应以后工钱交给兄嫂,家产却一分都没有他的,让他继续为周家人做牛做马。
“我觉得在这里待着憋屈,就想出去闯闯,听说有一支打日本鬼子的队伍经过沛州,我就去投奔了,找到队伍才知道,那是晋绥军268团。”
周小安惊讶,“国,-国-军-啊!”
沈阅海点头,“是啊,-国-军-。我那时候只是沛州城里的一个小木匠,知道的也只有-国-军-。”
如果他当时加入了晋绥军,后来的命运就会被改写了吧。
“当时抗战打得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有人参军就收,我马上就要填表入伍了,她忽然出现阻止了我。”
周小安惊讶,“她是不让你参加晋绥军,让你参加解放军?”
沈阅海笑了,“不是,只有我能看到她,她来到这里也只能找我玩儿,所以她不想让我参军,想让我带她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