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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五章 预谋
1963的初雪来得有些早,沛州每年十一月中旬供暖,今年还没供暖就先下雪了。
小雪细细地在天地间铺了薄薄一层,随时都可能会化掉的害羞样子,空气一下干净起来,空气里消散不去的煤烟味儿淡了很多,冷冽得让人神清气爽。
周小安推开办公室的窗户,把手伸出去,偶尔有小小的雪花落在脸颊和鼻尖上,痒痒凉凉的,像猪猪淘气的小手划过,让人心里软软的又想笑出来。
整个厂部小楼几乎都是空的,大家都去大礼堂开党员扩大会议了,周小安前不久入了党,也必须参加这次会议的,可工业部要对全国钢铁工人做档案普查,她的任务实在太重,就被特批留下来工作。
本来沈玫也留下来陪她,被她撵回去哄孩子了。
猪猪和小乖越长大越不好带,特别是猪猪,十个大人围着她她都能把所有人闹得团团转。
周小安休息一会儿就赶紧又回去干活,她都忙了快一周了,小叔每天只允许她加班一个半小时,到了时间就会来接,一分钟都不许多待的,所以她得提高效率才行。
整理到一份档案,周小安无奈摇头,这都让那位工友重填两次067号表格了,怎么还是填不对呢!
现在工人大多是文盲,上个扫盲班大部分也很快就还给老师了,着急也没用。
周小安去广播室打开高音喇叭,“锻造三车间二工段五组王大刚同志请注意,下班后请来厂部人事部档案室。”
广播员也去开会了,周小安又重复广播了两遍才接着去整理其他的档案。
今天务必得让王大刚在她眼前把表格填好了!马上就要交上去了,没时间让他这么耽误了!
把案头厚厚一沓档案整理好,周小安又去抱了一大摞,下班的电铃声响了起来,去开会的同事们也回来了。
很多人直接就从大礼堂下班回家了,宁大姐在楼下对着周小安打开的窗户喊她,“小安!把窗户关上!小心感冒!早点下班,干不完的明天我带人去给你帮忙,别累坏了!”
周小安趴到窗户上笑眯眯地跟宁大姐挥手,很耐心地听她嘱咐了一堆才关窗回去接着工作。
办公室里的人陆续走了,王大刚跟几位工友也一起过来了。
王大刚长得高大黑壮,跟他一起进来的工友周小安虽然不认识,可也都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他们锻造车间的工友。
几个人往办公室里一站就占了好大的空间,可这几个大汉在白白小小小兔子一样的周小安面前却缩手缩脚老实得不得了,规规矩矩站得跟见老师的小学生一样。
周小安也确实是他们的老师,去年扫盲班考试的时候她几乎教过全厂的基层工人,现在好多人还叫她小安老师。
王大刚也这么叫她,“小安老师,我,我是不是又填错了?”一边说一边抓后脑勺,非常局促又不好意思。
都填错两次了,王大刚脸上一片黑红,像补考不过关的差生被点名批评一样。
跟他一起来的三名工友也有点担心,“小安老师,我们的对了吗?要不,要不我们也跟大刚一样重填一张吧?”
收拾好东西要下班的小刘被他们逗笑了,“我们小安脾气最好了,你们怕什么?她就是急了也打不过你们一个手指头啊!”
又跟周小安开玩笑,“小安,你别欺负工人老大哥啊!小心下次再把你搬货场去!”
前几天周小安下车间采风,想近距离体验一下各个岗位的工作,结果跟在搬运工人身后跑了两趟货场就跟不上了人家的脚步了,几位工人大哥看她累得满脸通红还坚持跟着,把她放到辅料上一起搬货场去了。
到现在大家还拿这事儿跟她开玩笑。
周小安虽然忙得不行,还是起身给王大刚他们每人倒了杯热水,“没事儿,你们别急,王大刚是一张表格没填好,今天在办公室里直接填上就行了,不用担心,我告诉你怎么填。你们几个的我还没看到,你们等我一下,我查查,要是有需要重新填的正好今天就一起办了。”
她脾气温和又好说话是在厂里出了名的,很多工友来厂部办事,即使不是跟人事科有关的事也会来找她,让她带着他们去办,就是因为她对待工友们从来都是耐心十足,更不会因为他们拿惯铁钳大锤的手握不惯笔而轻视他们。
几位工友都坐下来等着她去查档案,小刘和办公室里另一位同事也走了,整个厂部已经没什么人了。
一位工友搓着手占了起来,“小安老师,我们轧钢车间前天就填好表了,我就不在这待了,我回家规制规制煤棚子。”
又跟王大刚打招呼,“我回去跟你妈说,让她别等你吃饭,小安老师留你谈工作!”
说到谈工作几个字,他有点生硬,明显是努力找到这么个比较文雅的词,不习惯这么说话,也怕说出来不像那么回事儿让周小安笑话。
周小安跟工友们接触多了,很了解他们的心理,笑眯眯地点头,态度非常好地送走了那位工友。
外面起风了,雪也大了起来,冬天日短,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阴冷的风吹得人心里也跟着冷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小叔肯定更会按时来接她,周小安赶紧要了那两位工友的工号去查他们的档案。
可查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找到,周小安从档案室出来,很耐心地跟他们确认,“你们再跟我说一下工号,最近整理全厂的档案,翻得有点乱了,可能是我弄乱了顺序。”
这只是个借口而已,她对一向把档案室整理得特别有条理,几乎没有她五分钟之内找不到的档案,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几位工友紧张难堪而已。
屋里只有王大刚和一名叫万顺的工友,另一名叫钱忠孝的大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万顺笑着站了起来,“是吗?小安老师,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两眼,好像昏暗路灯下被寒风吹得呜呜响的枯枝很有趣一样,然后回头,又笑了一下,却让人心里蓦然一冷,“我还真记错了,我现在还不是钢厂的人啊!”
王大刚已经站到了门边,咔嚓一声关紧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