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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丁月宜的儿子,周小安真心觉得沈峰并不讨厌,沈玫也不讨厌他,支使他干这干那一点不客气,准备婚礼这段日子他几乎都跟沈玫和周小安在一起。
越接触越觉得他热心勤快,有着这个年代大学生特有的单纯和热情,如果不是丁月宜的儿子,真是可以好好接触做朋友的。
婚前两天,房子都收拾好了,衣服被褥也都做完搬进去,小食堂里堆满了做酒席的食材,宾客们也都通知完,就等着婚礼前一晚把小食堂布置一新了!
陈景明和沈玫为了感谢朋友们的帮忙,请大家去四海饭店喝羊汤。
在沈玫的新房把最后一个大红喜字贴好,周小安、唐慧兰和沈玫刚要出发去饭店,沈峰就带着两个人敲门进来了,“姐,林姐和苏姐过来看奶,说要给你送结婚礼物,怕你不收,我就把她们带过来了。”
沈峰什么都好,就是过分热心看不得别人为难这个劲儿让人不知道说说什么好。
不过人都带进来了,还是要给沈玫送结婚礼物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拒之门外,沈玫只好请他们在客厅坐下。
林慧跟沈家人都认识,她身边的姑娘大家却是第一次见,“这是咱们市新任政协副主席苏世锦同志的女儿,苏念真,她刚搬来沛州,听说沈市长家的两个女儿漂亮又能干,就让我带她过来认识一下。”
跟高挑亮丽的林慧不同,苏念真长得娇小漂亮,一双眼睛尤其明亮,皮肤颜色有些深,眉骨和颧骨明显较高,一看就不是北方人。
她说起话来语速也很快,还带着一些南方人说普通话平仄不分的口音,“沈玫同志,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就想过来祝贺一下,沾沾你的喜气。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确实是挺冒昧的,这个年代,婚前送礼物的都是男女双方的挚友,一般宾客结婚当天才把礼物带过去,哪会这么直接就找到人家婚房来?
这是解放以后移风易俗大家都不讲究了,否则人家出于什么忌讳把他们拒之门外也是他们自己找没趣。
不过他们能来,当然也是考虑过这个的。不管怎么样,碍于身份沈玫也得接待他们。
林慧的父亲是沛州的政协主席,苏念真的父亲是刚刚上任的政协副主席,这两个人在政府里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名声响亮,都是非常有钱的民族资本家,在沛州很有地位,市里的重大活动都能跟市委常委们前排就坐。
作为沈市长的女儿,陈景明未来的妻子,沈玫怎么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所以沈玫客气地接待了他们,没有推脱就收下了他们的礼物,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参加她的婚礼。
有沈市长和陈大舅在,林慧和苏念真的父亲肯定是要被邀请的,沈玫这么说只是再客气一次。
林慧和苏念真都很高兴地答应,还说那天要早点过去,帮沈玫准备一下。
这是最要好的姐妹做的事,沈玫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哪敢麻烦你们两位,你们能来我和景明就觉得很高兴了。那天的东西我已经跟小安、小兰准备好了,就是一个简单的革命婚礼,也没什么东西要带的。”
林慧和苏念真也不强求,很自然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又跟沈玫说起了上海的百货大楼和最新出的混纺布料。
很显然,他们是知道沈玫刚从上海回来的。
一看这两个姑娘就是经常代表家里出去交际应酬的,又是出身在那样的家庭,他们想跟谁搞好关系,真的可以让人如沐春风,连周小安、唐慧兰和沈峰都被他们滴水不漏地照顾到了。
谈话气氛很好,话题也活泼有趣,可是沈玫没时间陪他们了,陈景明已经进来接他们去饭店了,那边还有一拨陈景明的朋友们在等着呢。
陈景明礼貌地邀请林慧和苏念真一起去,他们也很礼貌地拒绝了,两伙人在市委家属院门口分开,沈玫马上忍不住问,“我怎么觉得他们怪怪的?”
这俩姑娘虽然行为得体举止自然,修养品味一流,可就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一行几个人都不是外人,陈景明也不隐瞒,“现在林家和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周小安眼前闪过那年初春,林慧和潘明远一人一辆进口凤头自行车神采飞扬地站在夜校门口聊天的样子,现在的林慧和那时候确实是不一样了。
样子更漂亮了,却再没了那股肆意张扬的劲头。
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可他们这两家,现在尤其不好过。
陈景明没有说太多,周小安却明白。潘明远曾经详细对她说过林家的事。
林家作为沛州最大的剥削者,本应该跟潘家一样被定为反动资本家,最后家破人亡,他们之所以能被定为民族资本家,最主要的原因是政府想得到他们手中的矿脉图。
周小安还记得当时潘明远脸上复杂的表情,“只要大家相信矿脉图在林家,就能保他们家至少两代平安。”
至于两代以后,民国政府才踉踉跄跄撑了38年,谁知道几十年以后世道又变成什么样子!
可谁都没想到,沛州矿的情况会这么快急转直下,形势已经非常紧张,林家的矿脉图必须现身了。
如果以前还有时间和余地让他们周旋,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他们必须为自己找出路了。
而苏家,也曾经是祖籍沛州的老牌书香世家,家里曾经出过好几任清朝官员,最大的甚至做到了两江总督,到了苏世锦爷爷这一代,全家已经都搬到省城,只在沛州留下一座祖宅。
苏世锦也曾经是文化名人,解放前的大学教授,支持抗日的著名民主人士,甚至为抗战捐献大半家产,可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却闭门谢客,不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
“任何理由的内战都是我辈所不能容忍的!中国人的热血不能洒到同胞身上!我们不能屠杀自己的同胞!”这是他在报纸上发表的声明中的几句话。
所以解放以后,苏家的身份一直很尴尬。
直到沛州形势危急,苏世锦一家才被派到沛州,忽然之间就成为沛州的政协副主席。
这背后的缘由大家一直都众说纷纭。
所以陈景明的话说得很郑重,“这是一滩不见底的浑水,咱们决不能贸然去蹚。”
沈峰却疑惑,“国家都定他们是民族资本家了,党的政策是人民民主专政,咱们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搞社会主义建设……”
没说完就被沈玫狠狠踢了一脚,“少给我整那些没用地!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跟那俩姑娘说话!人家那心眼儿跟筛子似的!几句话就把你个二傻子给哄迷糊了!听见没有?”
沈峰不止心软,他还耳朵软,又从小让这个大姐给管习惯了,沈玫眼睛一瞪一吼,他就马上投降,“知道了!知道了!再团结他们他们也不是无产阶级,跟咱们不一样,我立场分明着呢!”
沈玫还不放过他,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就给我记住了,以后跟他们两家的人一句话不许说!敢接触他们我可真揍你!打折你的腿!”
姐弟俩在那打打闹闹,周小安笑着看,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沛州现在像个正要形成的巨大龙卷风,气压低得让人要喘不过气来,一片马上要大乱起来的景象。可谁都不会想到,那个风眼,就在她的身上。
周小安紧紧抓住空间里的半张矿脉图,手心一片冰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