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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去蕴秀宫宣完旨就想回去,叫新晋的周荣华喊住了。
“公公一路辛苦,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小金铃公公拿着玩吧。”周容华递给他一个精致的小铃铛。实金的,很有些分量。笔墨不卑不亢地接过,谢了恩退出去。
银蓝色莽服滚动,一眨眼就不见了。
杨云萝道:“他平日正眼也不瞧我们一下,何苦费那钱给他,还不如给了谭公公呢。”
“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周采薇抿唇一笑,胸襟有些绷起来。自从承了恩宠,她肌骨越发莹润。这一笑,险些让人移不开眼。
“主子,御膳房叫人送来的羹汤,说是滋补的。特意孝敬上来请主子们尝尝的。”小宫女俏生生说了一长串,手里头的食盒看着就尘,把人都拉矮了肩。
杨云萝挥一挥帕子,“可怜见的,快摆上来吧。”她性子爱闹,和小宫女们都说得上话。她们也不怕她,笑嘻嘻地把食盒放到桌上,端出来两盅汤。
汤盅都是百一挑一的,触手温润。
淡黄色的汤炖得稠腻,各盛了小半碗尝着。
看着不起眼,喝下去倒是满口清爽,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杨云萝把镶金边调羹捏着搅了搅,“这得宠和不得宠真是不一样。瞧瞧这汤,咱们从前几时吃过这样的。不都是拿些开洋什么的冲泡一通端上来。咸的时候发苦,淡的时候似水。恨不得让人不吃算了。”说着又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翊坤宫那边,现在吃的是什么。”
提到翊坤宫,周采薇拿勺子的动作顿了顿。
帝王冷情,那双曜目却风流多情,幽深得叫人看不见底。
她一颗芳心都系在他身上,自然忍不住去探究他心底到底还有没有那个女人。
可他却端得住,让她没着没落的。
“翊坤宫那边,你可别去招惹”她放下勺子,嘱咐杨云萝道:“咱们犯不上和贵妃对上。【ㄨ】前头的事有皇后呢。”
“我知道,不过顺嘴这么一说嘛。”杨云萝不在意地道。
周采薇这才放下心。
中秋家宴,有一位主子是不得不出席的,就是安和宫的太皇太后。
她如今不问后宫诸事,闲来抄抄佛经理理佛豆,再有几位太妃们陪着说说话,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皇帝来,她还有些莫名。
等他把事情一说,这位大符最年老尊贵的女人不禁叹了口气。
“他们到底是你皇叔,是先帝的血脉,做得太绝未免让天下人诟病你这个做皇帝的不能容人。”
“祖母明鉴,若是皇叔们安分守己,孙儿也未必要赶尽杀绝。都是一家人,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也实非孙儿所愿。”皇帝抬一抬手,谭晨立马就掏出一份折子递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识字,就让谭晨念给她听,等听到“宁王四番北上……”的时候,太皇太后立马喊了停。
“宁王居然敢和北夷狄子们勾结,反了他了!”她拍了记雕梅花小炕桌,脸上浮现出怒色。
“不止宁王叔……其余几位王叔或多或少也牵涉其中。”皇帝眼中冷光乍现,“他们平日里贪个百八十万的,朕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就当是朕这个做侄子的孝敬他们。可是通敌叛国,处心积虑要谋划我大符的江山,朕决计容不下他们。”
当皇帝的最恨的是什么,不就是有人要动他们屁股底下那张龙椅?
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们了,恐怕还得对北宣战……
太皇太后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哀家老了,这些事情也管不了了。皇帝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哀家也不多说了。说到底还是哀家这个做嫡母的没有教好他们。”
当年先太子突然仙逝,她这个做皇后的对其余几个庶子根本就是深恶痛绝,从来不假辞色。想来也是让他们心里不舒服吧。
皇帝忙站起来,“祖母这话错了。他们自个儿犯糊涂,关您什么事。若是为这件事伤了身子,孙儿万死难辞其咎。”
太皇太后拉他坐下,淡淡道:“皇帝,你自小就聪颖过人,是明君之资。哀家也知道,你心中有沟壑,要为我大符再添基业。只是凡是不可心急。路要一步一步走才是。旁的都好说,只是将来若是到了与北夷宣战这一步,哀家希望你还是得再三慎重。”
皇帝有雄心有谋略,这些都是成功的条件。
可是天时地利,他有吗?
前岁连江南都遭灾,何谈别处。
九州繁华不少,破篓子也不少。
打仗又是最烧银子的事情,没得把家业都打没了,犯不上。
皇帝自然答应下来,“祖母放心。朕一定思量再三。”
太皇太后嗯一声,想起个人来,“英王,也牵扯在里头吗?”
“也不算。”皇帝嘴角含笑,“北夷的人倒是给他送了几幅山水画,他把真品都留下了,赝品退了回去。听说还指着人家鼻子说教了一通。”
太皇太后一听就乐了,“这孩子,还是这么个脾气。既然他没什么牵扯,等这事完了,你就把他留在京里开个府,让他在京里度日就行了。也好叫他和宁太妃母子时常见见。”
“孙儿明白。”皇帝眉目还是一般隽朗,却已带上帝王的威严。
“你还没尝过哀家这里的素斋吧。做的很是不错,难得你来,顺道用了晚膳再走吧。”太皇太后支着身子吩咐郑嬷嬷,“去,让他们好好准备着。”
用完膳,皇帝独自回了干乾宫,没有招人侍寝。
御案上折子堆得老高,一摞全是反对藩王进京的。
平时看着众臣拜服,实则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几位王爷都已接了旨意,准备行囊入京了。世子们也都带上了。可是其他的小公子们还在封地。”禁卫军首领井蒙把各地的情况一一报上来。“宁王驻军的令牌就交给了他的其余两个儿子,带着王妃和世子入的京。”
“不急。”皇帝支着首闭目养神,“先收拾了他们。剩下的再说。下去吧,继续盯着他们就行。”
“臣遵旨。”
井蒙足尖一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好一会皇帝才睁开眼,“笔墨,翊坤宫那头有什么动静没有。”
冷不防被点到名,笔墨吓了一跳。
“没什么动静。就是庄主子今日好像本来想出来散散心的,叫人拦了回去。”
皇帝瞪他一眼,谁要听这个。
“她可有伤心落泪?”
笔墨纠结地回道:“不曾。”
人家一个人挺自得其乐的。
其实皇帝心里也明白,她是下了决心要疏远他。
可他偏偏想看看她的反应。
先是一日不落地去翊坤宫,接着是一日都不去,就是想看看她有多倔。
现在看来,真是欠收拾!
皇帝拧起眉头,想到那张饱满的红唇,口似乎有点渴。
他清了清嗓子,“端杯茶来。——笔墨,你找人去给翊坤宫的透点消息,就说我对周容华恩宠有加,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笔墨无语,皇上,你这是在玩火呀,要是贵妃娘娘真对你死心了。一百个于太医都救不会来。
皇帝抿了口茶,见他还不领命,危险地“嗯?”了一声。
笔墨一个激灵,忙应道:“奴才遵旨。”
夜里皇帝睡在床上,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她。
凹凸有致的身子,白嫩得能滴出水来。
轻轻一吻就泛起桃花般鲜嫩的绯红。
跨坐在他身上,眼角泛着媚意。
只需要……
皇帝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脸都是黑得。
都开荤多少年了,居然还跟毛头小子似得,早上还重新换了裤子。
都是她害得!
早朝上本来还有人想说藩王进京一事,都被皇帝的低气压给吓回来了。
太傅谢安顶着众臣希冀的目光站了出来,“皇上,今春的科举考官,是不是应该定下来了?”
原来不是说藩王的事啊。
一众鹌鹑们又老老实实把头低了下去。
皇帝面色仍旧沉沉,但还是给了谢安面子:“老师的意思呢?”
“依臣之见,三位考官,谢从谢阁老可为其一,臣可为其二,这第三位……”
“第三位就由礼部尚书庄大人担任。”皇帝淡漠地看一眼庄父,接过话茬。
庄父连忙出列道:“皇上厚爱。臣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啊。”
科举一事,事关重大。
他若经手科举,选出来的人都得称他一声老师,这是把自己和一群人绑在一块。
树大招风,他可不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庄大人过谦了。在列的都是我大符的能臣,何来‘担不起’这个说法。”皇帝拍板道,“就这么定了。老师为主考。谢阁老和庄尚书为副考。”
庄大人还能说什么?只得苦哈哈地应下来,“微臣谨遵圣命。”
“众卿家还有何事启奏?”
众人静默了一会,皇帝就道:“既然无事,那就散朝吧。“说着又道,”中秋那天,许你们一日假。退下吧。“
他当先站起身,迈着长腿走了。
众臣也都散了。
庄父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喊住了。
“庄尚书留步。”却是刚才和他一起被列为副考官的谢从谢阁老。
谢从入阁时是大符最年轻的阁老,轮年纪仅仅比庄父大了几岁。
他女儿谢妍,如今还怀着庄家的孩子呢。
庄父客客气气道:“谢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