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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迟迟先前也没想什么，跟着莫劲修就出来了。车子划出了卓家大院门前的水泥路，到了外面的高架桥上，迟迟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莫劲修看了一眼车窗外倒退的香樟，敛眉想了想。
“我也不太清楚在哪里……”他摩挲了下下巴，“大概在望城那边？还是上次回国的时候来过，记不大清楚了。”他沿着脑子里曾经留下的记忆，在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长沙城里穿梭。好在除了多了许多林立的高楼，事实上长沙的路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迟迟看着车窗外曾经熟悉无比的景色，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在这边，有孰知的人么？”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当年苏V系列战斗机获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邀请我吃过一顿饭。后来回国……”他又顿了下，“帮过我挺多忙的。”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对科研很感兴趣，尤其是武器装备之类的。以前答应说来长沙一定要找他的。没想到，到现在才付诸实行。
他笑了笑，侧过头来看着睁着眼睛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的迟迟，“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曾经也是国防科大的客座教授。”
国防大的，客座教授？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
迟迟低着头认真想了下，难道，就是那个要他们把苏v系列轰炸机给拆开，然后再重装，大致画出结构图的那个老头？
想起那老头子的“恶行”，当年不知道毁了多少可遇不可求的轰炸机模型。可对于轰炸机的结构图，整个班里，几乎没有人能将它的构造画出来三分之一。问题是，如果那个老头是他的朋友……
迟迟悄悄看了一眼莫劲修，发现他的目光正好也落在自己身上，她赶紧心虚地收回视线，蹙着眉问，“不会是那个林老头吧？”
莫劲修倒是轻轻一笑，斩钉截铁，“就是他。”
于是，一路上，迟迟蹙着的眉头，就没见她松下来过。
林重阳，资历很老的老一辈将军了，退下来后就一直在几个军事大学做客座教授，不过因为是湖南军区出来的，后来常驻这边，国防大也就去的多了些。老将军不想退休后还要跟那些军政扯上瓜葛，执意要从大院里搬出来，在望城靖港古镇附近弄了个小宅院。
一路上风景很不错，到了靖港后，那古镇的清幽更是让人舒服。凭着记忆找穿过几条青石路巷道，莫劲修将车子停在一座古朴的小宅院前面。
迟迟先开了门下来，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旁边，等着莫劲修过来。身旁不远处，是另外一辆黑色的车子。她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并没有多看。似乎，是辆东风标致？
好像，有个人挺喜欢这个牌子的。她只是稍微想了想。然后伸手去摸身旁那石狮子光秃秃的头，真凉，真滑，还跟当年一样。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劲修见状，快步上去，握住她的手，揣在怀里，嘴里正责怪她，“这么凉，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皮皮的。”
不知道怎么了，以前就特心疼这小丫头，经过昨天夜总会那一茬，这心疼，似乎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了。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就恨不得把她抓在掌心里，或者揣进衣兜里，握着，收着，宝贝着。
这种感觉，莫劲修昨夜搂着她临睡前想了想，真心有点变态。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啊！
只好任由这疼惜疯涨。
迟迟将手掌抽出来，哈了口气，然后抬头盯着宅子的门口，指着那门匾，突然来了一句，“唉呀，林老头家的门匾真丑！”
啊？
这么一说，莫劲修就跟着抬头去看。
不算很丑吧，算是比较清秀的颜体，还算圆润。不够圆厚方正，没有恢宏之气。如果不是行家来看，这字，算是极其漂亮的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向来不会这样随意批判别人的啊，而且，这字……越看越熟悉。她写的也是颜体字，不过，比这牌匾上的好上许多了。横轻竖重，整密端庄，极其漂亮有气势。
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了，于是啧了啧嘴，故意说道，“可不是？真丑。林将军的字也是颜体，挥斥方遒，好多收藏家都争相求字的。这门匾上这个么，轻轻秀秀的，落笔没有气势，着实不怎么好看，啧……”他又啧了下，“太格格不入了。”
“喂，莫劲修！”
迟迟这下怒了，她说真丑，也就是想吸引下他的目光，显摆一下而已。再一个，就是看看他能不能看出来这是她写的字。没想到，被这样狠的说了一通，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认不出来，太让人失望了。
“还生气了？”谁知，她刚想再嘟哝几句，手又被莫劲修一拉，他另一只手很自然的就圈住了她的腰，低低笑道，“好了，嘴巴上都能挂两壶了。挺漂亮的，不过，现在的字更漂亮。”
她愣了愣。
现在的？
也就是认出来了嘛！
她忽然昂起头，冲着他得瑟一笑。
就这么一笑，莫劲修整个人都被电流击中似的，瞬间，脑海都一片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正常，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下，往前面一带，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往她额头上就印了下去。什么矜持，什么别人家的大门口，通通都走远点，他此刻，就是想亲她一下。一定要亲她一下。
迟迟倒是被他这番举动弄得一怔，随后，整张脸都红了。一把推开他，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扬手噼里啪啦的敲门。
一边敲，一边喊，“林老头，林老头，快开门来，有人给你拜年来啦！”
就着口气，还一连喊了好几声。
莫劲修看着门口的女人，听着她仍旧稚气的说话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轻笑。这多少人见了都会敬畏的老将军，也只有这个皮皮的女人，敢这么随便了。
堂屋里，林老将军正跟蔺非池下着棋。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大过年的，这敲门声，打雷似的。八成是街坊邻里的小孩子们又在闹着玩儿了。
“师傅，我去开门。”
蔺非池也听到声音了，将手里的棋子放下。
“等下。”老将军倒是喊了一声，随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抓了几个封好的红包，“那群皮孩子，拿着这些，一人发一个。”
蔺非池接过来，笑笑。
都说师傅严肃，其实，他这心，才仁慈善良着呢。
他想着，转过身，加快了步子。
穿过屋子，那门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吊开了嗓子在喊的。不过这声音……倒是真跟迟迟的声音很像啊！
他笑了笑，脚下的步子就更加轻松了，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底是谁，这声音能跟她这么像。
他哗地拔下了门闩，打开门，“你们这是敲锣打鼓的来……”
话还没说完了，就看到了门口矮矮小小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松松的扎了个马尾，轻轻秀秀的脸就显得格外的清爽秀气。不知道因为什么，脸颊还红红的，但那笑意，也是特别的明显。看样子，是欢喜到了骨子里的。连眼睛里，都是欢喜的。
只是，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很明显的，那笑意就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满眼的诧异。
他心里微痛，竟然，看到自己，他的女孩儿，已经只有诧异，没有微笑喜悦了？
他顿了顿，将拉开的门缝打开的更大一些，身子往门内侧了侧，“你也来看老师？进来吧。”
他这么一问，迟迟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朝他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莫劲修，嘟囔道，“莫劲修，你快一点。”
蔺非池听到她喊，这才抬头。刚才一看到她，他整个人就愣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其他。这会子，才尴尬的发现，莫劲修，她老公，还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那挺拔的身姿，无时无刻不透露着骄傲，那样如松般默立在那里。身后，是悠长的巷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伟岸。
两人视线相撞，隔着长长的距离，用眼神打了招呼。
虽说昨日已经将这些说清楚了，可今日这情况，可也尴尬了许多。迟迟看着前面的人也不动，后面的人也不动。干脆就跺了跺脚，整个人都转了过去，又朝莫劲修喊了一句，“喂，你到底进不进来了呀，冻死我了！”
有这样撒娇卖萌的小姑娘么？莫劲修无奈的伸手抚了抚额。要说刚才门开的那一瞬间，看到他俩默默的静立在那里时，自己的心情是复杂，荒芜，忐忑的，那么现在，他的心情便是雀跃的，骄傲的，激昂的。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毛头小子，可惜这也不是一可以让他仰天长笑的地方，不然，再回去个十几二十年，将这场景放到北京街头，或者莫斯科红场，他真的可以大笑不止。指不定可以围着**广场，呼啦啦的跑上他十几圈。
可惜了，这份兴奋和喜悦，得默默的押在心里，暂时不能跟人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