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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赶紧招呼一干侍女仆役,将至今昏迷不醒的陈大小姐安置,又命人火速前往城东百草堂,重金聘请安郎中,替小姐诊治。
忙忙碌碌的侍女,仆役,看看坑中的狐妖,看看三尺,真是妖啊!真是仙长,敬畏又是恐惧。
陈大善人担心爱女在生出事端,百般劝说,留下三尺仙长。他一届普通人,这些东西还是交给仙长的好。
百草堂的安郎中,一番诊治,又是摸脉,又是探气,最后得出,陈大小姐不过是受到惊吓,气血不济,导致身体虚弱,几副汤药下去,休息一段时间,自会好转。安郎中也嘱咐,修养前期,切记食用大补之物。病人气弱体虚,经不住大补。待病人能下床走动之后,才可慢慢食用些山参,燕窝等物。
陈夫人问道:“安郎中,不知小女何时能苏醒。”
安郎中手抚花白的胡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汤药下去,自然会醒。”
对此,陈夫人深信不疑,安郎中是百草堂最出名的郎中。前年,沈府的夫人得了怪病,群医束手无策。还是游学归来的安郎中,以偏方制胜,成功医好沈夫人,一举奠定封墉城第一名医的名号。
陈大善人挥手,家仆捧着百金,送给安郎中。安郎中轻抚胡须:“我辈救死扶伤,岂会在意些许黄白之物。”
陈大善人会意,立马命人另取百金。安郎中的小眼睛眯在一起,推脱着。在陈大善人的一再坚持下,口口声声的喊着不可不可,却还接过金银,得意洋洋的走了。
三尺看得直瞪眼。不就是摸摸手,敲敲陈大小姐的身子,在三尺眼中这是光明正大的占便宜。这还不算,女儿的便宜被一个老色鬼占了,陈大善人这个当爹的,还笑脸相送,又是送金又是送银的,热情的态度,不亚于拼死拼活降妖除魔的自己。
气弱体虚,我呸,什么狗屁郎中,会看什么,真以为几副汤药,一些补品,能补回陈大小姐丢失的魄。魄都没了,还能醒。狐妖附体,吸食精魄。好在狐妖本事低微,和他一样,半斤八两,这才吸走陈大小姐一魄,否则,断然不是气弱体虚了。
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叶。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魄都丢了,不气弱体虚才怪,不昏迷才怪。
更可恨的是,假装清高的庸医,百金不够,还要在加上百金。
把银子给我啊!给我啊!
陈大善人也注意到了三尺小仙长的挤眉弄眼,当即心中一禀,慌慌张张的问道:“三尺小仙长,小女可有不妥。”
“没有没有。”三尺真想让陈大善人再给他一笔银子,奈何,闲云观有闲云观的规矩,这还魂安魄的环节,包含在降妖除魔在内。
在师傅老人家还活着的时候,降妖除魔分文不取。按师傅的说法,他们是斩妖士,降妖除魔是本分,是生活的一部分,岂可让黄白之物玷污。哪怕是收取钱财,也仅是视情况而定,象征性的只取分文或者一锭银子。
三尺和师兄也赞同师傅的想法,这也是闲云观享誉方圆千里的规矩。日子清苦,粗茶淡饭,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自师傅仙逝,没人镇压的五爷,翻了天。每日是无肉不欢,无酒不饮,些许积蓄,都进了狗嘴。
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了,在半推半就之间,三尺登上了陈府,降妖除魔。不为别的,就为挣一口饭钱,不至于,饿死。
一旁,陈夫人连连称是,送走安郎中后,看着虚弱的爱女,以泪洗面。
砰,狐妖砸破房门,飞了进来,落到三尺的脚下,气息奄奄。
陈大善人吓得连连后退,陈夫人却是咬牙切齿的冲过来,咒骂,踢打,丝毫没有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样子。
三尺可以理解,一个爱护爱女的母亲心切。
狐妖动了动,哽咽一声,吓得陈夫人惊叫连连。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妖物,只生存在书中,终生一副嗜血,残暴,凶神恶煞的模样,是恐惧的源泉,是憎恶的化身。
陈夫人有胆上来拳打脚踢,已经是女中豪杰了,最起码,比起落荒而逃的陈大善人。
三尺哼了哼。
自箱囊内取出破伞,缓缓打开,虽然伞面密布大小不一的破洞,挥扇仕女图也已经不再清晰,但是纸伞垂落气机,护住四方。
小小的一方空间之内,神秘的符文衍生幻灭。随着破伞转动,狐妖的身体颤动。狰狞的二尾妖狐透体而出,冲撞四方。
三尺又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二尾妖狐的凶恶,那可是可以和五爷掰手腕的。好在破伞给力,任由二尾妖狐如何挣扎,无法突破小小的一方天地。
泛黄的伞面抖了抖,冲出13位头挽高髻、细目圆面、长裙曳地的仕女。或执扇慵坐,或解囊抽琴,或对镜理妆,或绣案做工,或挥扇闲憩,或翩翩起舞。
三尺迷醉的看着体态婀娜的仕女,觉得,闲云观的传承重宝,也许,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如同破铜烂铁,一文不值。
二尾妖狐幻影凶恶,张牙舞爪,十三位仕女掩面而笑,十三拳电速打出,十三脚火速踢出,二尾妖狐幻影来不及呜咽,消散。
三尺张了张嘴巴,目光变了,这哪里是十三位仕女,而是十三位母夜叉。
点点光华自狐妖体内溢出,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枚,如萤火虫,漫无目的的飞舞。十三位仕女玉指轻点,十三枚光点汇聚一团。
光团普一出现,面如白纸,气虚体弱的陈大小姐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无意识的扭动着。
光团不安的舞动,左冲右出。
三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十三位母夜叉,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一顿老拳,把陈大小姐的精魄打散,到时,除非阎王冥君钦点,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醒陈大小姐。
好在十三位母夜叉还有分寸,一路护行,将陈大小姐的精魄送到头顶。光团似乎不愿,想要逃离。又是十三拳落下,硬生生将光团打入陈大小姐体内。
做完这一切,十三道目光落到三尺的身上,笑了笑,十三位仕女载歌载舞,涌进破伞。破伞闭拢,跌入到箱囊中。
陈大善人咂咂嘴,三尺小仙长的身影在他的心中越发的高涨,直到顶天立地。
叮咛一声,陈大小姐悠悠转醒,直直的盯着三尺小道长。身旁,陈夫人又是泪满霓裳。
“陈居士,精魄入体,陈大小姐也无大碍。”
“正如那个庸医......哦不,安郎中所说,慢慢恢复便可......”不待他说完,耳边响起一声急切的狗叫。
三尺脸色一黑。该死的五爷,催什么催,你那一份,跑不了。越想越生气,打他挨了,报复,要他扛着,好处,全让五爷得了。还在这催他,生怕他的烧鸡,仙酿跑了。
他觉得,闲云观的清誉,让他毁了。师傅,我对不起闲云观的先辈啊!
狗叫越来越急,五爷有点不耐烦。无奈之下,用眼神示意陈大善人。
陈大善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吩咐小丫鬟照顾好夫人与爱女,将三尺小仙长引入偏厅。临走前,三尺还不忘扛起气如游丝的狐妖,惹得陈大善人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偏厅正中央,那口装满金银的宝箱不仅还在,还多了一口,同样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三尺脸色发苦,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他不是仙人,有七情六欲,面对黄白之物不会无动于衷。一方是闲云观百年清誉,师傅的淳淳教导,另一方是见底的米缸,越来越破旧的道袍。
来回踱步,目光看看破旧道袍,又看看琳琅满目的箱子,心中自有取舍。
闭着眼,快步走到箱子旁,取出一锭白银:“陈居士,闲云观百年清誉,不能毁在小道的手上,降妖除魔,是我辈本分,特取纹银一锭,不多不少。”
心在滴血,黄灿灿的金元宝啊!银晃晃的银元宝啊!本来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三尺难过的想哭,本不是高尚的人,装什么清高。
陈大善人愣了一下,闲云观的规矩,素有耳闻。可他不认为,一个人,一个穷人,能够抵御金银的诱惑。他在发迹之前,也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寻常百姓。那种穷怕了的煎熬,哪怕是路上的一文钱,都能引发血案。
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小仙长嫌少。”
三尺摇摇头:“这是闲云观的规矩,闲云观屹立百年的规矩。”又觉得拼死拼活惹了一身麻烦,只取一锭白银,自己吃大亏,理所当然的补充道:“陈居士,我等饿了。”
“三尺小仙长,真乃得道高人,视金银如粪土,无所顾忌,真性情。”
“宴席,已让人备好,只等小仙长移步。”
“嗯,我要聚福楼的烧鸡三只,美味居的仙酿三坛。”反正已经不要面皮了,三尺索性把答应五爷的条件提出来。否则,一锭纹银,无法满足五爷的要求。把自己暴打一顿还好,逼着他花掉闲云观仅剩的银两,他和师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放心,小仙长,聚福楼的掌厨已到了府上,至于美味居的仙酿,鄙府窖藏皇都的百花酿,那才是一等一的美酒。”
“请。”
扛着狐妖,三尺愁眉苦脸的跟在陈大善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