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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天还没亮,高音喇叭就吼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根据昨天的布置,各就各位!”一个个教师破天荒来到男生宿舍园区挨个踹门。“快起来快起来,别班的都起来了,就你们F班的懒散,丢不丢人!”
“丢你个老母!”拉伯雷睡得正香,被人用连环脚踹醒,怒火攻心之下一把抓住那人衣服甩了出去。
“你们……反了,反了,谁要是不起来,记过,记大过,记特大过!”那人手忙脚乱爬起来,只为是个比较魔法史课程的教师,更擅长微言大义,对于这等动手动脚的不入流把戏,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哎呦,康拉德老师,怎么被人扔出来了?快用你那舌灿莲花的比较魔法说服他们!”
“我……这等高阶魔法,岂能说与F班的第三流学生听!”
“既然是F班的话,应该是第六流了吧。”
“……谁管他第三流还是第六流,总之就是不入流!尼禄,正好你来了,快收拾这些败类,把他们统统开除开除,赶出学园!”
“康拉德老师息怒,还是让我劝说他们吧。”尼禄虽然答话却是看也不看那个身长五尺左右、眼角伸出三条亮晃晃的鱼尾纹的比较魔法史教师,“左拉,进去喊他们起床!”
那个名叫左拉的个字不高,肩膀却极为宽阔,几乎是常人两倍,垂着一双蒲扇似的大手,魔力倒谈不上惊世骇俗,不过却有一身家传绝技螳螂拳,当初富尔顿施展泥塑化身后被他用螳螂拳扫过都顿时半身不遂。左拉是凭着这一手功夫供职风纪组,专门对付那些违反风纪的刺头,在学园令人闻风丧胆,人称“疤面魔星”。左拉走路时双手直直下垂不摆不动,径直走进去后左眼一挤,脸颊上刀疤顿时竖了起来,不等他说话拉伯雷、拉斐尔早跳下床穿起衣服。
“哎呀哎呀,现在几点了?卷毛,不是教你叫醒我,死猪似的,就知道睡!”
拉斐尔怒视拉伯雷,不过左拉在侧像是有柄刀子插在身旁,哪里还敢造次,手忙脚乱穿好衣服。F班一干人见尼禄带着风纪组四翼前来一个个忙不迭起身,301里罗素三两下蹬上裤子,见帕斯卡尔还在那里动也不动,拍了他一把:“挺尸啊,还不快起来!”
“谁还没起来?劳拉过去看看。”尼禄边上女孩奉命走过去,她个子本就高挑,又踩着高跟鞋,颀长身段愈发显得亭亭玉立:“谁在那里躺着,要不要我帮你穿衣服!”说着一把揪住帕斯卡尔身上被子。
“要……”一旁罗素呆呆看着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干嘛这么听话、这么快就蹦起来、干嘛不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不用了……”帕斯卡尔紧紧抓住被子,“我就起来……”见劳拉站在身前目不转睛看着,只怕脸颊温度又升了几度,左手一拂桌上芦苇杆展开,暴涨数倍大小挡在身前,三两下穿好衣服,撤掉芦苇杆时正往下拉着T恤,哪知劳拉还站在那里,点头道:“肌肉果然不错。”这才转身去了。
“报告,我还没有起床——”
“报告,我肌肉更好——”
尼禄微微笑着:“左拉,去看一下。”
“不用了,我穿好衣服了!”
“我……也穿好衣服了!”
等F班学生被风纪组押着到校门口时,学园学生已密密匝匝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层——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昨晚就有人带着帐篷前来抢位置,为此还大打出手,直伤了十几个人,惊动风纪组派人前去弹压,将近天亮才安顿下来。先给髑髅会一干人留出位子,跟着是各班班头,剩下的人根据班号依次排队。今天为欢迎麦克斯韦,连校门口正对着那嵌着宣传栏的假山石都给挪走,校园里到处挂着灯笼,大约写着恭迎伊萨克大少爷莅临学园一类,整条林荫大道两侧的垂柳都用丝绸缠了起来,柳梢都绑上丝绦,连髑髅会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灵都齐刷刷列成一排候在那里。F班一众人被排在最外层,不知为何奥莉薇娅未来,少了她的约束一群人乱哄哄挤在一块,只见拉伯雷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忽然见怪叫一声:“海伦,海伦——”
“什么?”富尔顿、史蒂芬等人本来正在女孩面前添油加醋吹嘘自己在亚特兰蒂斯一番见识,忽然听到拉伯雷喊海伦名字立时各显神通:富尔顿脚下泥团涨高托着他身子直往上蹿;史蒂芬胳膊搂住他肩膀跟着拔地而起;海涅裤管里长出两根藤条将他身子撑起;拉斐尔也要了两根藤条两手握着撑起身子;罗素则一式金鸡独立踩在篮球上;拉伯雷瞥见右脚忽地一摆将篮球踢了出去。罗素一声惊呼,伸手按在帕斯卡尔肩膀上,帕斯卡尔身子只微微一晃便将他身子撑住。
“卷毛,你干什么暗算长腿?”
“啊,我……”
“你个猪头,不要胡说八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是长毛怪踢的!”爱丽卡唯恐天下不乱。
“什么?小爱丽你怎么陷害我?”
“我干嘛陷害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飞猪你说是不是?”
拉伯雷一愕,跟着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是是是,长毛怪,是男人就承认!”
罗素却不上当:“飞猪,待会球场上再教训你!”说着一扯帕斯卡尔,“快起来看,海伦手里捧着花呢,看来是要给麦克斯韦献花。”帕斯卡尔微微摇头,却是动也不动。
“这才像是男人,你看看他们,看见海伦就跟猴子见了香蕉似的!就是整天跟那肥女厮混,丢咱们F班的脸!”
帕斯卡尔暗暗苦笑,这时听到一阵“来了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围观人群齐刷刷踮起脚尖,毕竟麦克斯韦作为帝国之星,可谓大明星当中的大明星,不是在帕斯卡学园可以轻易见得到的。
麦克斯韦等人远远在校门口外就下车,亚伯兰赶紧带头躬着身子跑过去迎接:“小人帕斯卡园长亚伯兰,恭迎伊萨克少爷大驾!”
“园长多礼了。”麦克斯韦欠身还礼,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帕斯卡学园,顿时响起一连片惊叹声。髑髅会四灵带头下众人齐刷刷躬身行礼;之后海伦娓娓上前,手里捧着一束水仙花递上前去:“请允许我代表帕斯卡学园学生欢迎麦克斯韦少爷,谨以此花聊表荣幸之情!”
“谢谢。”麦克斯韦淡淡说着接住却没怎么留意海伦,目光扫视全场,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不是说不要大事声张了吗?”
赫兹说道:“我打过招呼了,可能他们会错了意吧。”他所料不差,之前青州主教应邀前来帕斯卡学园布道时,特意派执事吩咐亚伯兰不要大事声张。亚伯兰顿时感叹教廷中人谨事神明,修为就是不同凡响,只带了几个随从轻身到门口迎接。青州主教一从蒸汽车上下来,西风残阳中只稀稀拉拉三五个人站在那里,脸皮顿时拉长到肚子,亚伯兰上前请安也爱理不理,申请教廷特批他纳妾一事也生生推后一年多;要不是派了先后派了几波女学生前去说项,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帕斯卡尔在人群后面其实看不到麦克斯韦,眼眸中却清清楚楚晃动着他身影,好似周围一片阴影,而麦克斯韦如同一线亮光刺入阴影之中,所过之处亮光就在他脚下展开,直到将整个阴影洞穿;他也沐浴在荣光之中,接受众人朝拜似的目光!尤其是想到他从海伦手里接过花束,想到海伦看他时那如同仰望天空一般的眼神,心底愈发觉得暴戾之气飓风一样狂暴,几乎恨不得整个人化作炸弹扑上前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这团亮光湮灭。
“光之子啊,为何让我如此嫉妒……”
“你说什么?”罗素在噼里啪啦掌声中隐约听到帕斯卡尔似乎自言自语。
“没什么……”帕斯卡尔也不知道竟不知不觉说出口来,苦笑不已——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潜心向善,为何心中还有如此恶念,并且这恶念非但不曾消弭,似乎反而不断变强;一直以为多读书多反思,就能洗涤净化心灵,这时看去倒像是铸了个牢笼将恶念困在牢笼中而已,牢笼倒是越来越坚固,不过恶念反扑也是越来越狂暴。现在还能牢牢将那恶念束缚住,如果有一天被恶念挣脱束缚,会不会吞噬自己?到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帕斯卡尔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眼前一黑,思绪竟止步于此再也难进分毫。
那边麦克斯韦目光扫了一遍:“请大家回去吧,不要为我耽误课程。”
“对对对,伊萨克少爷见识气度就是不同凡响,他们一听说帝国之星伊萨克少爷要来,争先恐后跑过来,拦都拦不住!”亚伯兰转过身子,脑袋一昂,双手乱挥:“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上课!不好好上课,来瞎凑什么热闹!快回去快回去!别磨磨蹭蹭的,快跑起来!”
麦克斯韦等亚伯兰说完,这才说道:“我们就是想来帕斯卡学园走走,园长请便吧。”
亚伯兰看了看麦克斯韦跟他身后随从,又看了看海伦:“对对对,你看我老糊涂了,你们年轻人随便玩,我个糟老头子凑什么热闹!我先回去了,伊萨克少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海伦,就劳烦你给伊萨克少爷做个导游。”说罢赶紧领着跟班去了。
C班班头托马斯垂手跟在后面,满脸堆笑:“园长在任期间,能有元始家族的人莅临拜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了啊!足以见园长声名远播,就算是手创学园的拜伦跟帕斯卡,也比不上园长的功绩吧!”
亚伯兰哈哈一笑,摆手道:“哪里哪里!跟学园奠基者比也许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跟其他人比嘛,总是要强点的。”
露丝换了一身蕾丝装,正使劲挺着胸,忽然听到边上有人尖叫着:“没想到几年不见,迈克……维斯又长高了不少,我那年去他们家玩的时候,才到我肩膀呢!”
“呦,鸡……少爷也在这里啊,你不是一向说是跟伊萨克家的少爷从小玩到大吗,刚才怎么也不上去打个招呼?”
“这个……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怕别人以为我招摇,好像有意当着你们的面显摆似的!前天晚上迈克尔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晚上找我玩!”
“迈克尔?你是说麦克斯韦少爷吗?”露丝一皱眉头,似乎隐隐传出裂帛声。
“你不知道吗?这是昵称,我跟他从小玩到大,才能这么叫!别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你看你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麦克斯韦知不知道呢!”边上一人哈哈笑道。
“他怎么不知道?我给他起的,他会不知道?”
鸡冠头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倒抽凉气,露丝颤颤巍巍问道:“你……你敢给贵族乱起名字?”要知道二十四家族才有权享有姓氏,名字也要呈报教廷恩准;以前的时候要是有人喊错元始家族名字就要割舌示众;给贵族乱起名字更是暴晒致死的重罪。
“怎么不敢?我跟迈克尔什么交情,你听我说……喂,你怎么跑了,哎呀,你衣服裂开了,怎么越跑越快了……”
西边海伦给麦克斯韦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棵垂柳,是学园破土动工时,奠基者亲手种下的。”
麦克斯韦抬头看去,只见垂柳树干看去微微有些佝偻,垂下万千绿绦,上面密密匝匝缠着红绫。
赫兹冷笑道:“有所为,有所图。”
欧姆笑道:“赫兹又在卖弄了,幸好不是你立法,要不然这种‘微言大义’,不等给犯人定罪,法官先被你折磨死了吧!那边是什么,帕斯卡学园里怎么还有荒地?”
“不是荒地……园长打算在这里栽一片垂丝海棠做个休憩的园子,不过一直因故未能成行。”
焦耳打量一下那荒地上杵着的梧桐:“看这梧桐粗细,至少得有三年光景了吧。”海伦脸一红不再说话。
伏特打个哈欠:“哎呀呀,有些人只知道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
麦克斯韦怕两人再吵下去,开口问道:“听说帕斯卡学园有个老人,身负背德者之名?”
海伦想了想,才说道:“麦克斯韦少爷从何处听来?”
“他人在哪里,劳烦姑娘带路。”
海伦不知道麦克斯韦为何要拜会斯宾诺莎,不过还是迈着流水碎步在旁引路,她这时迈步时只脚踝微动,赫兹等人在身后看去她一袭长裙直如水般流动。“到了。”海伦刚要先进去通报,麦克斯韦微微摆手将她止住,跟着孤身进去。
小屋中斯宾诺莎见麦克斯韦映着日光走到门口,愕然道:“你怎么过来了?”
“好久不见了,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