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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海军的入城引起了京城百姓的关注。这支军队曾经在永定门外联合宣府、山西两支边镇部队一举击溃了入寇的鞑子大军,还重伤了鞑子的郡王阿济格,创造了近二十多年来最辉煌的战绩,其后还大闹京城,把城内搅了个天翻地覆。在百姓看来,没有琼海军做不到的事,也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虽然入城的只是几千人的火炮部队,但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夹道观看,一时间万人空巷。数量众多、气势十足的大炮在骡马的牵引下缓缓行进在大街上,让围观的吃瓜群众咂舌不已,这么多大炮,几乎超过了整个京城大炮的总和。
只是期望中的救兵变成了与大顺“沆瀣一气”的帮凶,百姓很是不解,悄悄议论:“琼海军不是来勤王的吗,怎么和流寇混到一块去了?”
“哎,谁知道呢。皇上驾崩了,大明完了,人人心里都有私心,就别指望琼海军为朝廷尽忠了。再说了,当初皇上还让杨部堂来个‘狡兔死走狗烹’,要不是平南侯命大,早就在大炮之下化为齑粉了,他又怎么会为大明皇帝复仇?”
大顺军派出了数倍以上的兵力“护送”这支几千人的炮兵部队,并命人四处粘贴布告,宣称琼海军与大顺军联手,共同驱逐关宁军,维护京城的安全,让百姓放心,潜台词就是告诉所有人:战绩彪炳的琼海军站在大顺这边,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你们就乖乖地接受大顺新朝的统治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为了向京城百姓展示大炮的威武,顺便宣扬两家联手的震撼消息,大顺军“护送”炮兵部队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才穿过内城,到达指定的防区——北面的广渠门。
炮兵营在接管北面城墙防务的同时,琼海军的主力也没闲着,拔营出发,绕过东面城墙,前往关宁军的驻地。声势浩大的行军一路上被城墙守军看在眼里,每隔半个时辰往宫内禀报一次。
“报,琼海军已经到达左安门一带!”
“报,琼海军已经过了东便门!”
“报,琼海军离关宁军只有三十里,现在已经开始扎营!”
听到回报的李自成很高兴,笑呵呵地对其他人说:“琼海军倒是不含糊,雷厉风行,一天之内就赶到了广渠门附近。孤倒是很期待他们两军交战的一幕,到底是边军更强,还是南军更厉害呢?”
高一功提醒:“皇上,夏天南也不傻,咱们不派兵助阵,他一个人是不会主动进攻关宁军的。”
“这个孤知道。现在天快黑了,两边也打不起来,等明天吧。李过何在?”
李过站了出来:“臣在!”
“明日辰时,你领五万人出城。记住,只管吆喝,让琼海军冲前面,你注意保存实力。”
“臣遵旨。”李过应下,然后问,“带多少老营?”
李自成嘿嘿一笑:“既然是平南侯唱主角,咱们就不要抢风头了,老营的人马一个不带,全部留在城中静观其变。”
众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五万人看似声势浩大,其实都是老弱病残,两家联手攻击关宁军,赢了自然好,就算输了,这五万人都葬送了也不心疼,横竖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城外风云变幻,似乎大战一触即发,城内却云淡风轻,随着白天大军入城时的热闹散去,夜幕降临,四九城又回归到了正常的节奏,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
大顺军虽然拷饷逼死了不少官员,手段酷烈,但是银子到手后,对于这些“前朝余孽”的动向并不怎么在意,也没有特意安排人手监视,也许是认为一群书生手无寸铁,掀不起风浪吧。
黑夜中,一顶顶小轿从各个府邸出发,穿街过巷,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戌时,到了大顺军规定的“宵禁”时间,街上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士兵开始巡逻。这些小轿虽然尽量避开大街,走胡同小弄堂,可还是有人被巡逻的队伍碰上。
一顶轿子在钟鼓楼碰到了巡逻的士兵,领头的军官呵斥道:“什么人?知道规矩吗?戌时以后无论官民严禁出门,违令者可以先斩后奏!”
轿子被放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点头哈腰上前,小声求情:“军爷,我家老爷得了急病,赶着去看郎中,晚了就不好办了!”
“什么病这么急,赶着投胎啊?回去,要看郎中,明儿个白天再去!”
管家悄悄从袖中摸出几锭银子,接着夜色的掩护递给了军官。
“军爷行行好,老爷这病拖不得,弄不好要人命的……”
军官掂量了一下银子的份量,脸色好看了许多,一边走到轿子前去掀帘子,一边说:“啥病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老子得看看里面是不是窝藏了不轨之徒……”
里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咳嗽声,管家在身后“好心”提醒:“禀军爷,是痨病!”
军官手抖了一下,掀开一半的帘子立刻放下了,挥了挥手:“赶紧走,别死在这里,真是晦气!”
轿子被顺利放行,消失在黑暗中。
类似的情景发生在各个街头,结果大同小异,巡逻的士兵只认钱不认人,也谈不上什么忠于职守,轿子的主人忍气吞声,花钱买平安,大多顺利过关。这些轿子最后都汇集到了一个气派的宅邸门口。
宅邸主人似乎早有准备,门开了半边,来一个进一个,也没人询问。将最后一顶轿子迎进去后,一个仆人取下了屋檐用来照亮道路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温”字——闪身进府,门口重新归于黑暗。
府内的书房灯火通明,温体仁坐在上首,下面则是数位朝中同僚——有内阁大学士王应熊、钱士升、左都御史唐世济这样的老资格大臣,也有任京官不久的新人。温体仁与熟识的同僚一一寒暄过之后,看着一个相对年轻的生面孔笑道:“老朽糊涂,敢问这位是?”
这人恭敬地行礼:“晚辈后生陈新甲,常年在宁远、宣府任兵备佥事,年前才入京就任兵部右侍郎,阁老不认识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