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复仇螺旋-人类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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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1943年的8月8日。也就是在纪伊漂流到无名海岛的那一天。
中国上海。
即便陈民光这个赤党头号特工停手，当天依旧有不少来自不同抗战组织的人士，用他们各自的方式试图阻止投降仪式。在很多平民百姓眼中，重庆政府还有战斗下去的能力，就算重庆被炸为平地，也应该为了中国继续坚持。
“通知大家，尽量阻止民主人士不必要的牺牲，为了这场战争已经牺牲了太多人，至少他们……不应该在今天为国而死”
陈民光坐在一家餐馆的二层单间，他看到窗外聚集起来的抗议人群，不免担心起来。在今天日本驻军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驱散抗议人群。陈民光说得很勉强，这几天他一直在自我反思，究竟拯救这个国家的道路在何处。以他一人之力，暗杀上海76号头目已经是极限。
他做到了，在加贺的帮助下，制定了超级完美的暗杀计划，并且没有牺牲一个下属。还把对方的宅邸里连带里面老人小孩十余个全部杀死，并且用炸弹把那座宅院夷为平地。
这是他的极限，然而带来的结果仅仅是上海城内又进入一级戒严状态，日本宪兵不间断全城搜捕，他本人的脑袋在黑市上的价格又翻了一倍。
没有了。
他的胜利在国与国的对抗中只是光辉的一页新闻头条，什么也改变不了。
“没关系的，民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因为你可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英雄，你的名字足够让任何一个你的敌人听到后吓得脖颈发冷。不要再勉强自己，你是一个人，不是救国之神。”
加贺坐在饭桌对面，温柔地劝说着陈民光，她知道今天会是陈民光最痛苦的一天，可以与当年常州空袭相比。欣赏着陈民光依靠人类中堪称极限的意志力扭转心态，加贺享受到了最美味的“午餐”。【人类，你的顽强连我都不得不钦佩，但这同样在我的计算中。】
窗外飞过数只乌鸦，稍微让陈民光转移了下注意力。“谢谢，我今天能做到的一切都有蓝小姐的功劳。您是我的人生恩师，我真的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
“不用，能欣赏一位英雄的奋斗历程，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好的回报？等我从组织退休，一定会把你的事迹写成传记小说，相信年轻人都会你的英雄事迹拍手称赞。”
加贺并没说谎，她要的也只是欣赏她一手制造的“玩具”，如何挣扎在复仇的道路上。陈民光是正义的民族英雄，没人可以否定加贺花费多年完成的这条结论，就如同神话故事中神明们缔造了一个又一个悲剧英雄那样：屠龙勇士、斩杀大蛇的武士、击败魔王的勇者、守家卫国的悍将……这些全部都是神明缔造的英雄，全部都不过是神明想要既能“制造”出来的棋子，从始至终都处于神明的操控之下，因为那些魔物也全部都是神明一手制造出来的。
陈民光的下属们已经被派出去劝阻组织游行的爱国人士，可加贺并不担心游行会被半途终止，这场游行的终点必定是血腥的机枪阵地。她已经对这个国家的爱国志士有了充分了解，他们都是为了祖国可以立刻去死的战士。所以惨剧不可避免，因为那些勇敢的组织者已经做好了今日为国牺牲的打算，抱着“在投降日流尽自己的热血，展现中华骨气”。
加贺也做好了为这群爱国志士的骨气拍手鼓掌的准备，以及千百亡魂今日诞生的壮美景象。战争让加贺淡忘了学习到的人类思维，她原本就是凝聚了千万年人类战争“精华”诞生的栖姬。即便赤城、南云忠一以及一航战的其他人还能成为她在乎的对象，但谁也阻止不了加贺踏上成为神明概念的道路，早在加贺杀死她姐姐，早在被“黑”捕获的那一天就注定了。
正是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加贺，她当年面对惨死的深海舰船们，面对残暴的人类侵略士兵，面对二话不说用刀子割伤她姐姐的人类科学家，面对她未来挚爱的“黑”，她觉醒了对战争的崇拜。
“蓝小姐，你在想什么？”
“并没有，我为你们的民众的民族气节所震撼，虽然这场战争暂时是我的国家赢了，但你们与那些同属被侵略国的低等民族不同，或许这是你们民族能流传至今的原因。人类的奇观，值得敬佩。”
加贺的赞扬只是以人类的角度而言，深海舰队只需要指挥的栖姬一个指令，所有麾下舰船都会不惜生命去执行，而栖姬又服从于深海的意志或者是制造它们的高级栖姬。精神气节那种东西跟规则一般的自上而下权限系统相比，显得落后了一个次元。
但这不妨碍加贺内心嘲笑之余施以赞美，因为陈民光现在需要点“糖”平抚极度矛盾的失落感。
“人类最伟大的武器，我一直认为是将情感化为力量的独特能力，所以乐观点，我等待着十余年后你带领这个民族走出被侵略的困境，我们组织也会不遗余力地寻求以政治途径扭转对外侵略的常态。”
陈民光恐怕永远不会想到所谓的“日本远东共产国际组织”已经汇集了当前日本政界、军界中诸多元老级人物，对他而言得知所有的真相，等同于毁灭他的战斗下去的意志。
两人离开餐馆，沿着小路避开混乱的游行队伍。陈民光走出餐馆就询问了下属的劝阻情况，结果自然是毫无对策。即便他的下属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热血上头的组织者，换来的不是冷静与理解，而是一句懦夫的辱骂。更有甚者面对陈民光下属的威胁也不改脸色。
日本宪兵也已经大批出动，距离受降仪式只有三小时，上海驻扎的军官们用屁股思考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处理碍眼的游行队伍。毕竟已经有几位负责调查暗杀事件的军官已经因为办事不利，自责之下切腹谢罪了。
“我们不继续阻止吗？或许有用？”
加贺一说起，陈民光的部下们也纷纷请求陈民光亲自出面，或许还能阻止将要发生的不必要市民牺牲。
“我就算能阻止这一次，以后也将难以做到。既然牺牲不可避免，我们记住这些无畏市民的壮举吧。这代表了我们还有胜利的希望，在将来。”
陈民光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变，加贺非常满意这种变化，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能领悟到懂得取舍，才有可能真正做到在未来打赢反侵略战争。加贺可不希望她的玩具经过六年多的培养，还是一个顶尖杀手，无法担当领袖人物的重任。
“尽量避免小孩与妇女继续加入游行队伍，就这样吧。你们依照我制定的任务各自为队行动。切记不能跟盲目的市民一样在今天无畏牺牲。”
陈民光当然不会让日本驻军和南京政府的汉奸安稳度过今天，他又计划了多起袭击，不过目标都是小角色，只为了让上海的日方特工组织彻底崩溃，以此作为他回延安述职的最大礼物。
“你很快就要离开上海了？”
只有加贺在身边，陈民光直接承认了，他对部下们说是等到冬天，可经历了这次迷茫的上海之行，陈民光只想停下自己的杀戮，现在的他冲动起来，随时把屠杀目标全家作为首选。
“还是为自己所做的功绩迷茫？”
“不，这些根本不是功绩。我……是为国，为民族而战，做着最残酷的暗杀事迹。说实话，我现在很害怕，万一哪一天民众们转变观念，愿意成为日本国的二等平民，我该怎么办？届时，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国家和民族的背叛，我成了只为了复仇的杀人魔。”
陈民光说出了他心中一直苦思的担忧，再有骨气的民族能坚持十年，二十年，但恐怕也到极限了。历史证明安定下来后，会发生很可怕的顺从，现在几千人能明知送死组成游行队伍，下一次失败后，恐怕就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安心，你会成功的，以一位英雄的身份被载入史册。我不允许你失败，因为我想不到除你外还有谁能驱逐日本军队，打赢日中战争。你要是退缩，你对得起谁？”
加贺的安慰隐藏了冰冷的警告，陈民光不能回头，因为他回头就是万丈深渊。
“没错，第三次日中战争我一定会胜利。必须胜利，必须……”
陈民光忽然发觉有四个人从巷口出现，并且其中一人已经掏出了手枪。事情发生地过于突然，狭窄的巷子里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障碍物。
【这些人？他们怎么会携带有深海才有的信号屏蔽？该死的！王华那个小鬼头到现在还服从于中枢栖姬？】
加贺也显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她对王华的放任，造成了超出她计算的突变。人类的武器伤不到她，可陈民光还在她身边。
“蓝小姐，趴下！”
陈民光把加贺护在身后，立刻从腰间拔出手枪，但对面的南京政府特工们已经先一步亮出了武器。
一阵枪弹激射，突然出现的特工被陈民光射杀了三个，但最后一人丢出了手雷。
陈民光想到的唯一办法是打飞那枚手雷，可他惯用的手枪突然卡壳，右腿上也已经中了一弹。
四溅的尘土仿佛与时间一同被凝结，手雷的爆炸被这面屏障轻松阻挡。
但对陈民光而言，更加让他吃惊的是加贺做了这件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