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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国公府的老太君于二月二十日要办六十岁的寿宴,请帖在月初之时就送达京城各府之中,罗氏也是尽心地琢磨着要备下什么样的贺礼,因为姚老太君不止是姚国公府的老长辈,更是皇室中的一员,乃故去秦王朱然身后唯一的子嗣,先帝曾册封其为南阳郡主,连圣上也对这位堂姑姑极为敬重。
不过姚老太君向来淡泊于世俗之外,便是姚国公府内的大小事,在媳妇赵氏进门后不久就全数交由赵氏打理,自己只开心地过她的悠闲日子,所以在平圴寿命都不长的古代社会里,她能活到六十岁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认真论起来,或许与她不喜与人计较有关,不过不爱计较可不表示她是胡涂的,毕竟皇室出身的人有哪个简单的?
“夫人,老奴听说二姑娘身边的晴雯一早悄悄地去后院的小树林里,不过没多久又折回苍然院了。”陈嬷嬷一走进小花厅就低声向罗氏禀报道。
“能不回来吗?那个缺口都已经叫人补起来,她们还能出得去不成?不过这事不必主动去跟她解释,她要是忍不住自然会自己想过来问问,不过若她没来便罢,就是来了也不必让她来见我,妳只替我转告她,如今的情况可不比以往,她们姐妹几个都是快要议亲的人,日后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好歹留点名声让人打听。”罗氏毫不以为意地吩咐陈嬷嬷道。
“是,老奴明白了。”陈嬷嬷微微躬身应道。
“瑞雪,随我去老夫人那里一趟。”罗氏留下陈嬷嬷守院子,然后带上大丫鬟和两三个小丫头出了院子往庆善院而去。
半路上,罗氏巧遇不知为何而来的吴姨娘,吴姨娘微微弯腰向罗氏福身请安,笑道:“夫人这是准备去老夫人那里吗?”
“嗯,妳有事?”罗氏略不经意地打量了吴姨娘一眼,吴姨娘是以前永宁侯手下办差事的人进献上来的,在三个姨娘中也是颜色最好的一个,不过性子怯懦,向来不敢在她面前喘大声点的气,没想到今日倒有胆子敢拦她的路了?
“妾身听得院子里服侍的老婆子说了些闲话,说是圣上有意挑选咱们家的姑娘入宫,妾身一时好奇地问了几句,才知道…。”吴姨娘紧紧捏着手中的丝帕,听到罗氏略带质问的语气,便一脸煞白地说道。
“不过一些下人间碎嘴的闲言闲语,妳也相信?!无论妳心里想什么,通通都我歇下去了,就算姑娘再怎么出人头地,与妳又有多大干系?侯爷应当没允诺过妳什么话吧?”罗氏眼神倏然一冷,警告意味浓重地斥道。
罗氏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她知道能让吴姨娘胆敢来向她询问的事,约莫也只能与二姑娘有关的事,最近在府外传来传去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过,偏偏府里两个知晓外面事务的男人都说那种事绝不可能成真,她自然就没放在心上了,可没想到还会有人替自己的女儿担心前途不保?
“妾身不敢胡思乱想,只是担心二姑娘怕还不知道这件事,万一她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的,毕竟……。”吴姨娘一脸忧愁地垂头回道。
“吴氏!是不是我太久没立规矩,让妳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罗氏厉声喝道。
“请夫人息怒!妾身从不敢忘记妾身的身份。”吴姨娘突然腿一软地往地上一跪,低声告罪。
“那些府外的事自有侯爷他们去费心,妳只管做好妳份内的事,没事也别去二姑娘那里打扰,既然能听到那些话,就该知道府里几个大姑娘都已经要谈及将来的婚事,少拿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去惹几个姑娘心烦。”罗氏又冷冷地叮嘱了几句。
“是,妾身明白,夫人若无事…妾身就告退了。”吴姨娘知道她在罗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自然只能铩羽而归,更不敢去那个早些年就不待见她的女儿院子里触霉头,即使女儿偶尔有些好东西都没忘记送给她这个生母用用,但不怎么喜欢看到她也是实情。
吴姨娘有时候也不免觉得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虽说还有几分美色,但抵挡不住终有年华老去的一日,当初听说女儿得到宫中贵人的慧眼,极有机会嫁入皇家,心里自然就有些活泛,暗地里想着女儿不晓得会不会为她求些什么恩典,可后来好些事情起起落落的,到如今依旧没个准话不说,又突然传出大姑娘可能取代女儿位置的消息,她不由得有些着急,这人一着急起来嘛,自然有些规矩就顾不上了。
“夫人就这么放过吴姨娘了?难道她不是故意来挑衅的吗?”瑞雪纳闷地看着吴姨娘远去的背影,问道。
“挑衅?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过一点私心却是有的,她多半盼着蓉姐儿进宫之后,侯爷能把她的地位再抬上一层罢了,毕竟蓉姐儿的事在这府里还不知道的人大概也少了,不过…谁知道呢?兴许蓉姐儿真有那样的造化。”罗氏轻轻笑了一声,却叫人听不出其中的含意。
“不过就算二姑娘有再好的前程,最多也是一辈子住在那个深宫大院里面,有生之年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几回,能有什么值得羡慕的?”瑞雪不解地看了看远方那个隐约可以看见一点屋脊的皇宫,她当然羡慕那些享尽富贵荣华、吃遍山珍海味的深宫贵人,又听说那里面的贵人娘娘从十几岁被选入宫之后,除去老死或病死的,所有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待在那块方圆之地,她再想一想那种悲凉的人生就突然不感到钦羡了。
“妳以为有多少人跟妳一样想得开?倒是妳…大好的年华拖到现在,依旧没要嫁人吗?”罗氏侧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瑞雪,反问一句。
“嫁?嫁给谁呢?不说他在的时候,婢子嫁不得,便是如今人都不在世上了,婢子若想嫁人,恐怕得下阴曹地府去才寻得着对象哪。”瑞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有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才足以表达她真正的情绪。
“每次跟妳说起嫁人的事,妳都只有这么一句话,哼!当年妳才多大?他又多大?更别说他还是康王的嫡长子,康王妃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丫鬟出身的姑娘?如今倒好,死的死干净了,活的也活受罪!”罗氏似乎很了解瑞雪的心事,她极为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婢子知道夫人是为婢子着想,不过婢子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真的!您就别替婢子操心了,真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想想大姑娘的事,如今这京城中可是把大姑娘这匹可能翻身成黑马的主儿说得神气活现的,都快成天仙下凡了。”瑞雪笑盈盈地岔开了话题。
“那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只不过侯爷说看起来不止一方人马在背后操纵,反正咱们本无心和别人争那个名头,最终结果也都在圣上手中,多一言不如少一语,随他们去传吧。”罗氏一副不在乎的语气,继续向庆善院而行。
太夫人草草看过罗氏带来的礼单之后,一脸平静地点点头,道:“姚老太君身份尊贵,只是不喜太过奢华,这些礼物不但有体面,还不会太过华丽,想来姚老太君会喜欢的。”
“既然太夫人也觉得这礼单的内容可以,那我就照这单子先准备妥当了,省得到前一日还要手忙脚乱的。”罗氏向来知道要适时地让太夫人明白晚辈们对她的敬重,尤其在与侯府习习相关的大事上头,她与永宁侯总是以太夫人的意思为第一考虑要件,这也是罗氏能够稳稳地掌握住永宁侯府大权的优势之一。
“嗯,对了,苓姐儿的脚伤好些没有?姚老太君的寿宴…她能参加吧?”太夫人点点头,略沉吟片刻后,又开口问道。
“我问过潘太医关于苓姐儿的伤势,他的意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事,不过当时毕竟是伤到筋骨的,所以短时间内还不宜过度劳累,我琢磨着姚老太君寿宴那日见到的人当有不少,苓姐儿未必能够挨得住那么长的时间,恐怕到时候有个什么状况,反而在人前落个不好,便决定不让她去了。”罗氏微微垂头向太夫人解释道。
“是吗?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最近在京中的风声有些太过,苓姐儿议亲又是早晚的事,你们可得注意些,别弄个不好,反而磋跎了苓姐儿的婚事,妳有没有看中哪家的世侄?前些日子定远侯夫人过来串门子,说起她那个长子哲哥儿,看样子似乎也打算开始替哲哥儿相人家,妳倒不如衡量衡量两家的情况,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这老婆子少不得为孙女当一回月老。”太夫人缓缓地说道。
“太夫人是说定远侯府的嫡长子吗?若论身份的话倒是相当,不过咱们两家一向少有往来,而且听说他们的大小姐也在圣上挑选儿媳妇的名单内,或者等圣上把两位殿下的亲事定下之后,我们再仔细相看?”罗氏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出周婉玲那点丑行恶性,只是心中早因为周婉玲的阴狠手段而把定远侯府排除在外了。
罗氏的想法也很简单,她以为周婉玲这个作女儿的都敢做那些心狠手辣的事了,想来身为母亲的吴氏大概也不是什么和善之人,她可不想她的女儿嫁进那户人家之后,哪日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没了,更别说这位定远侯夫人吴氏与宫中的淑妃还是嫡亲姐妹,那个心计手段可见一般…。
太夫人听得罗氏如此回答,倒没有露出半点不喜之意,仅仅微点一下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件事还会有后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