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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皙手心一空,蹙眉:"宸儿。"叶紫宸垂着眼帘,像没有听见楚子皙在说话一般,直望着前方的童元诺。童元诺请示地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咬咬牙,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童元诺又开口道:"帝星未成,将有荒年,三年内,天灾*,事发不断,四国皆乱,民心鼎沸,义军揭竿,这些,童某都与王爷说过,若是不顺天命,乱世不知延续到几时,必定生灵涂炭,所以王爷之责,乃是决胜乱世,平复江山,童某希望王妃可助王爷一臂之力,莫要因此而生了嫌隙。"童元诺听说楚子皙打算将底细和盘托出时也是极力劝阻,毕竟叶紫宸是宇国人,虽然对于钦天阁来说,从来不曾有国界此物,哪里有重要的人,哪里就是效力之处,但他现在是楚子皙的幕僚,就须处处自楚子皙处境来看。
他不同意楚子皙这样做原因有二,其一,叶紫宸是宇国帝姬,二人联姻表面上是宇楚结盟,但背地里有何深意恐怕难说清楚,宇国日趋强盛,兵强马壮,若不是位置偏北气候寒冷,土地贫瘠,致使物产不丰,百业难兴,恐怕早已赶超楚国,且叶云启行事果断强硬,这般示好有违常理,不应如此不设防。其二,当初得知紫宸北起,天佑帝星之日,就已知叶紫宸必须要留在身边,可眼下若是告知真相,叶紫宸不愿接受亦是情理之中,关键之处在于,如此一来,叶紫宸会选择怎么做也是难料,事事本可皆在掌控之中,可楚子皙此举极有可能坏了全盘打算,童元诺劝阻不过也没了办法,心中暗叹楚子皙毕竟年纪太轻,只得答应楚子皙今日好好解释一番。
纵使童元诺真是钦天阁门下弟子,但片面之词,岂能就让叶紫宸相信宇国亡国亦是天命,换言之,叶紫宸根本不愿相信,若是楚子皙可以带着目的将她留下,那带着目的再骗她一次又有何难?叶紫宸手搭在木椅圆润的把手处,瞳仁外围亮起一周极淡的蓝光,自己此前回绝了皇兄的利用,疏远了鸢喜,不愿介入这些纷争,但可笑之处却是,原来自己早已置身其中,皇兄的野心,自己不需挂怀或许亦是因为若是不愿参与也不会改变什么,宇国依旧是宇国,而楚子皙依旧是楚子皙;而如今,自己若依然置身事外,宇国或将灰飞烟灭,而按皇兄的骄傲,决不会束手就擒,届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自己在二人中间,该如何自处,如何抉择?如果说服楚子皙放弃,但若是童元诺所言属实,将来之事真的实现,天下千千万万普通人就会卷入祸乱,自己难辞其咎。叶紫宸失神坐着,没了动静,眼前像是悬着一根在烛火上炙烤的细线,一念间,就会毁去。
楚子皙摆摆手,"先下去吧,待会儿我到西厅找你们再商议虎符之事。"三人都瞧出了叶紫宸脸色不好,知趣的悄悄退下了,童元诺跨出门时还颇为忧虑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楚子皙淡然摇摇头示意不必,童元诺才离去。厅中只剩下楚子皙,叶紫宸和几杯凉去的茶,楚子皙从怀中掏出一块黄金制的令牌,递到了叶紫宸面前:"宸儿,云寂云默认得你,不需这个东西,若是要差遣其他暗卫,示以令牌即可,待回了府上我在告诉你哪些是我手下的商铺产业。"叶紫宸淡淡看了一眼令牌,轻轻接过,楚子皙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可下一刻,叶紫宸又将那枚令牌放到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转身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楚子皙。楚子皙经此转折身子一僵,憋出一个笑来,自欺欺人的语气:"宸儿若是嫌带着不方便,要用的时候再拿也可,我先替你收者。"杀人的沉默,楚子皙是第一次觉得,这份安静会让自己溺死其中。
厅外正巧停了几只布谷鸟,山涧中啼鸣得正欢腾,那份欢快却怎么也透不进屋里来。楚子皙也明了这并非轻易就可接受的事,一朝一夕要改变一个人认定的道理,恐怕只有把记忆抹去,楚子皙缓缓站起身来,"我也是去年离京之前才得知此事,当时并不太相信,童先生带了师父亲笔信来,师父在信中说此事属实,我也十分震惊,自此童先生就跟在了我身边。后到了鄂州,那日我晚归刚巧救下你,童先生并不知晓此事,却忽然求见,说紫宸北起,已在帝星之侧,紫宸虽与宸儿你名字相应,但我还是心怀侥幸,没想他一眼便识出你的面相,我不得不信。"
楚子皙转身,蹲在了叶紫宸双腿之前,拉过叶紫宸的手安稳握着,抬头望着叶紫宸的脸:"宸儿,初见你时,我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这样洁净女子,应该远离世间污秽,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所以相信我,绝非刻意与你亲近,也从未有逢场作戏。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回楚京途中,到了庆阳那日我要你离去,那晚你真的走了,童先生也与我发了大脾气,说我莽撞行事不顾大局,但是我真的不愿将你拉下水,就算生灵涂炭,就算战乱不息,就算永无宁日,就算我成了千古罪人,彼时我只希望让你逃离这片混沌,但是抛却责任的放肆,仅仅就只有那么一次,最终,你选择了来到我身边,成为了我的王妃,那你就永远走不掉了。"楚子皙顿了顿,手指划过叶紫宸滑腻的手背,叶紫宸眼神软了下来,却还是同样复杂,她明白了楚子皙的意思,是的,那次楚子皙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推出这场乱局时,是自己选择了走回去,叶紫宸又怎会不知道楚子皙心地善良,心机不浅但不会害人,又怎会忤逆师父,眼见即将大乱而袖手旁观,像楚子皙这般性子,若再一次抛却责任来换自己周全,连自己都会觉得这太过自私冷血。
楚子皙牵起叶紫宸手挨在自己的侧脸,叶紫宸掌心一阵温热,"宸儿,可知为何就永远走不掉了?"叶紫宸心道,还能为何,因为你无法逃脱这份责任,不能再肆意妄为。楚子皙眼里聚起丝丝笑意,一字一顿道:"因为啊,我不想离开你,也再离不开你,所以你要一生都陪着我。"
这话真实,叶紫宸不知不觉已是楚子皙生命的一部分,这话也自私,明知叶紫宸位置尴尬却还要她留下,无半点羞涩腼腆,也无半点遮掩躲藏,就像把一颗心放在了口中说出来,这颗心里有几分红,几分白,几分黑,几分真心,几分算计,连其上自私的脉络可叫人看得清清楚楚,全交由对方决断,就是这样一句话,却生生叫楚子皙说得情谊绵绵无可挑剔,听在人耳中竟有些感动。放手是爱,是怜惜,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时的怜惜。而携手坠落,谁又可说不是爱呢?是你心甘我情愿,明明知晓结局也不放开。没有那些扰人的顾虑,没有那些所谓的为你着想,就只是简单的我离不开你,所以你不可以离去。
没有私心的爱是博爱,是佛家的无我舍己,慈悲助人,却不是爱情。
叶紫宸叹了口气,手指顺了顺楚子皙的眉,走一步,看一步吧。"宸儿,昨日父皇赐我虎符,要我伺机发兵铲除楚逸,这个举动并不简单,眼下宫内风云变幻,恐怕童先生说的乱世也快来了,若我不在身边时,定要好好利用这些暗卫,万事自保即可,不必理会其他,知道了吗?"虎符,意味着楚子皙会上战场,叶紫宸还未忧心完自己的处境,又被楚子皙的话惹得一阵紧张,抚着楚子皙眉宇的指尖不由得顿了顿,楚子皙亦觉察到了,有些心疼,自己终究还是将这堆乱麻摆到了叶紫宸的面前,可若是还让叶紫宸蒙在鼓里,万一有个意外那便是毫无准备,更加危险,相比之下,还是这般行事更稳妥,开口安慰道:"鄂军也算是精兵,军营中还有些资历颇高的人物,营志几人亦是强将,胜算很大,且父皇只是叫我要有此准备,并非一定会攻打,宸儿放心好了。"叶紫宸已被这一股脑的事冲击得有些麻木,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惊讶,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静下心衡量清楚。
虚实之间,恍然若梦。
傍水依山,渔歌唱晚,红霞西扬,暮鼓声起,山中小庙静如往昔。庙中一间简陋的禅房里还未点灯,就着晚霞的红光还能看得清屋中情形,一个赤着上身的和尚从禅房里走出来,在院子的一根旧竹竿上取下一件刚晾晒干的发白僧衣,抬头望了一眼霞光,又低头将僧衣套在了身上,端正的眉眼里净是宁谧之色,如雪顶坚冰,万年不移,泰山崩塌于前亦不改色,大抵就是说的这样的人了。侧门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个青涩小和尚,脸都还未长开,带着孩童特有的混沌天真,口中嚷着:"寂识,寂识,前边儿有位施主在寻你,正在方丈处,你快过去吧。"寂识闻言淡然的整理着身上的僧袍,"知道了,你小心些,上次蹦跳着摔坏了胳膊现在还未好呢。"那小和尚跑到他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知道啦,寂识你就不好奇是哪位施主找你吗?那位哥哥长得可好看了,是个大好人,还给我们带了糕饼,听说是要捐好多香油钱给寺里做功德呢。"寂识温温一笑打断他的絮叨:"待会见着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好奇的,你这般兴奋干什么。"小和尚毕竟还是个孩子,待在如此偏僻的寺庙里见着生人都会激动好些时候更何况还是个"大好人",寂识摸摸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缩着细细的脖子向后一躲,寂识笑着摇摇头,手上挂着一串念珠向门边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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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遍,忘了前边的同学应该也记忆复苏了,编编通知我下周入V,我对此没神马概念,现在存稿中,据说可以作者送分,这是怎么操作的有人知道吗?到时候看条件也送些分给大家看啦,入V了有种莫名的内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