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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惠清从来不是心软的人,战争时期,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是所有掌权者的通用法则。
无论萧裕派来的人怎样求情,甚至是萧克谏亲自前来,都不曾改变叶惠清的心意,萧克让的人,她杀定了!
不单如此,萧克让的家人,也在她的名单之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向自己报复的机会。
这一次,萧家人彻底认识了叶惠清的狠辣,他们的方才真正地意识到,本以为叶惠清和萧晟有了婚约,萧家会比以前更强大,原来,叶惠清从来没有把萧家和萧晟联系在一起。
萧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了,孙子孙女也要被叶惠清杀死,亲自上门求情。
铁一道人纵有回天之术,也无法将中毒的人悉数救活,最后,有幸生还的,只有二十几人,这些人吃的酒水比较少,陷入昏迷之中,因而得以生还。
偌大的一个庄子,到处都是白幡,哭声遍地,田庄的上空,也是阴云密布,仿佛连老天都在为他们悲哀。
萧裕还没有进入田庄,就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哭泣声。
待到进入田庄,看到家家户户门口所挂的白幡,萧裕长叹了一声,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
萧克谏看向父亲,萧裕也在看着儿子,萧克谏肃容道:“父亲,儿子劝你还是回洛阳吧,这件事,叶小姐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先见一见大郎。”
萧克谏点点头,命人去找萧晟,自己带着父亲找了一家没有挂白幡的人家走了进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萧晟才一脸青黑的走进来,他知道祖父此来的目的,但是,让他去找叶惠清说清,他做不到,不说叶惠清的人,就是他田庄上的精英,还有他最倚重的大管家蒋文,都被萧克让害死了,让他求情,他心里那道关过不去。
再说,萧克让是自己杀死的,若是放过了萧克让的儿女,他日,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寻仇,届时,岂不是自添烦恼。
萧晟还是按照礼节给祖父和父亲行了礼。
再见到萧晟,萧裕心中感慨万千,自己费尽心力培养的继承人,竟然因为一个女子,反出家门,而且,在一个女子的助力下,萧晟比以前更加的强势,这是萧裕始料未及的。
原以为孙子离家之后会四处碰壁,头破血流之际,自己伸手拉一把,他定然心怀感激的回来,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孙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远到他们之间,只剩下礼节了。
萧裕突然感到一阵如有所失的怅然,“大郎,你可知今日祖父所为何来?”
“因为我杀了萧克让!”萧晟冷冷道:“萧克让杀了我的庄丁,杀了叶家的亲卫,若是让我放过萧克让和他的家人,那……”
“你……你说什么?”萧裕气得胡子乱颤,身体发抖,喉咙里一阵咸腥的味道,他硬生生忍住了。
“这些都是祖父当年的教诲,孙儿不过是活学活用罢了。”萧晟平静地说道:“祖父,这件事,已经不是孙儿自己能够做主的了,我手下的人不能白死,清儿的兵,也不能白死,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承担后果,祖父年纪大了,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是了,当属自己教他的那些东西,他都学会了,还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裕眼前一阵发黑,虽说他心狠手辣,却从来不会把这份心机用在自家人身上,自己的儿孙,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那。
萧裕黯然的起身,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见叶惠清了。
临出门,萧晟说道:“祖父,千万不要再做推波助澜的事情了,那样只会让清儿杀气更盛,连累更多人。”
萧裕停在门口,意味深长的说道:“大郎,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萧晟一直恭敬的将祖父和父亲送到田庄门口,萧克让已死,之后的事情,就让他一个来承担便是。
萧克让的家眷做梦也没有想到,天大的祸事,降临到了自己头上,此时,父亲已经不在了,祖父避而不见,萧克谏已经搬到新的宰相府,重重重兵包围之下,即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他们的父亲杀了叶惠清的人,叶惠清自然是要拿他们的命来抵偿。
面对敢向自己下手的人,叶惠清从来没有手软过。
萧克让一家,就好像是风吹过的尘沙,在洛阳城渺然无踪,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却无一人出来打抱不平,叶惠清手中的军权,代表了一切。
其实,很多人都希望叶惠清能够留在洛阳,若是有叶惠清坐镇,洛阳数十年内,保证平安无事。
叶惠清却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天下大乱在即,她绝对不能让女真人趁乱卷土重来。
自己诛杀萧克让一家,已经再次震慑了朝臣,相对于不平静的大齐各个州郡,洛阳应该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
五万兵马一动,光是粮草也需要不少,洛阳的大户,纷纷奉上粮草,不必动用朝廷半分银钱,叶惠清的兵马,就得到了充足的粮草。
他们对大局看得很清楚,萧克谏坐镇洛阳,其背后靠的不是萧裕,而是叶惠清,而叶惠清把洛阳禁军的兵权交给一个他们不熟悉的人,此人名叫隋永德,原来是个有名的江湖游侠。
隋永德中毒之后,被萧克让的人扔到了地窖里,这次侥幸生还,对叶惠清更加忠心耿耿,实际上,洛阳城依然在叶惠清的掌控之下。
得知叶惠清要走,洛阳城的百姓纷纷跟在后面,请求叶惠清不要走。
叶惠清有那么一瞬,真的很感动,想要留下来,但是,想到深州,想到惨死在洛阳城的兄弟们,她在马上拱手示意,谢过百姓的好意。
深州城是她的根据地,绝对不能丢。
五万大军缓缓离开了洛阳,向深州方向行进。
出了洛阳以后,叶惠清钻进了马车,春莲和孙姨娘同乘一辆马车,一是为了照顾叶天恩,二是防止春莲在路上想不开自杀。
经此打击,春莲变了很多,以前活泼开朗的性格,变得有些阴沉,这些日子,总是沉默不语,有时候孙姨娘与她说上十句话,她不见得回上一句,而且是答非所问。
孙姨娘也是暗自替她悲苦,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就是春莲这样的姑娘吧,还是他们家小姐命好。
只怪自己没用,不能帮上小姐的忙,反而拖累了小姐,还连累了春莲,倘若当时听了春莲的话躲起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了。
叶惠清来到车上,上下打量春莲一番,长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春莲,若是你一直这样,我宁愿找真人给你要一副毒药。”
春莲垂首不语,叶惠清抚摸着她垂顺的青丝,“可惜,我不太会梳头,你可知道,每一次你给我梳头的时候,我都会想,若是我的头发也能像春莲的一样黑亮,我该有多高兴。”
“小姐,我……”春莲趴在她的怀中,大哭起来。
小姐从来不把她当做奴婢看待,对她真的就像是亲姐妹一样,自从出了事,一向不喜欢开玩笑的叶惠清想尽各种办法来哄她高兴。
她现在算不算恃宠而骄?
春莲能够哭出来,证明她已经开始接受现实。
叶惠清抱着春莲,等她哭够了,在自己的怀里睡去,这才轻轻的放下她。
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叶天恩伸手,“姐姐,抱。”
叶惠清的胳膊早就麻了,晃了两下,接过叶天恩,叶天恩笑嘻嘻的抓住姐姐,“姐姐,羞羞,哭。”
他说的是春莲。
叶惠清嘘了一声,示意弟弟不要大声,等到麻劲儿过去,她抱着叶天恩出了马车,准备骑马前行。
叶天恩死死的抓着姐姐,脸色苍白,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不骑马。
萧晟将他接了过来,叶天恩干脆大哭起来,一边抽噎一边表示绝对不骑马。
叶惠清心里一阵难过,他们叶家的孩子,不应该是是在马背上长大吗?
萧晟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等他在大一点就好了。”
叶惠清一阵苦笑,真的吗?她的心里,是希望弟弟能够像父亲一样,最起码,不能弱于父亲。
萧晟将叶天恩抱回马车,叶天恩马上就不哭了。
夜间宿营,萧晟和叶惠清吃过饭以后巡营,两人一边走,萧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清儿,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天恩,更何况,他还小,等他三岁以后,不妨一试。”
叶惠清点点头。
萧晟趁机拉起她的手,“清儿,不要想太多将来的事情,我们到了深州之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还比为了将来那些不确定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将来的事情,存在不确定性?
或许吧,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的确发生了改变,但是,内乱是肯定的,外敌入侵,也是肯定的,她知道所有人的未来,就是无法知晓弟弟的未来,即使他不能做皇帝,也应该像父亲一样,他的生命,是用父亲的生命换来的。
叶惠清无比恼恨自己不能留住父亲,她应该可以的。
萧晟捏捏她的脸,“清儿,你就是素日里想得太多了,不要想了,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回去洗个脚,好生睡一觉。”
叶惠清脱口而出,“你给我洗脚呀!”
萧晟也愣住了,随即一笑,“你真敢让我洗,我绝对不会推辞。”
月夜下,叶惠清红了脸,推他一把,“我才不要你洗。”
萧晟给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挑帘走进去,唇角一勾,转身欲走,却听见叶惠清犹犹豫豫的说,“我还不困,不如我们下一盘棋。”
萧晟眼睛一亮,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叶惠清身边,听她出言挽留,自然是求之不得,“一会儿输了,可不许动拳脚。”
萧晟箭步进了帐篷,生怕叶惠清改变主意,轰他出去。
叶惠清摆好棋盘,萧晟做个手势,请叶惠清先走。
这幅象棋,还是叶治昌留下来的,棋子是用绿檀木所制,做工精致,抛光平整,棋盘上还有精致的雕花,叶惠清走到哪儿都会带着这幅象棋。
当初他们来洛阳,萧晟想,或许叶惠清会通过下棋,想起从前的事情,于是,和孙姨娘商量以后,带上了这幅象棋。
两人你来我往,将棋盘做了战场,寸步不让。
气氛愈来愈紧张,叶惠清心中的烦恼,也抛在九霄云外。
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依然未见胜负,叶惠清打了一个哈欠,这段时间,因为春莲的事情,她夜里很少安眠,萧晟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春莲对叶惠清的重要性。
是以,他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看到她犯困,萧晟笑道:“清儿,若是困了,你先睡,将残局摆在这里便是。”
叶惠清揉揉眼睛,“你快走,我要赢了,不要耍赖!”
见此情景,萧晟也只好接着走棋,最终,还是萧晟输了。
叶惠清狡黠的一笑,“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当然不是。”萧晟开始收拾棋盘,这次出门,并没有带着梧桐他们,琼枝他们也在这次田庄的事故中身亡,是以,一切都是亲兵照顾,这是他们第一次宿营,所有事情,也都是叶惠清一个人做。
萧晟收拾了棋盘,又给她铺好皮褥子,端来热水,这才起身离开。
叶惠清一边泡脚,一边想着刚刚忙碌的萧晟,心里就像是裹了一层蜜,从里到外透着甜。
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天光大亮,掀开帘子,就看到春莲笑盈盈端着水盆等在门口,叶惠清喜出望外,“春莲。”声音都颤抖了。
春莲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带着戏虐的口吻,“小姐,你今天可是起晚了,萧公子都已经练了一身汗了。”
叶惠清难掩激动的情绪,“春莲,我今天想喝酒。”
春莲一撇嘴,“小姐哪天不想着喝酒。”
叶惠清笑了。
早饭时春莲和孙姨娘做的,他们两人都心疼叶惠清这段时间消瘦很多,所以,大早晨起来就猪了鸽子粥给叶惠清补身体。
萧晟带着叶天恩四处玩儿,只有叶惠清是最后一个起床,等着吃现成。
等一会儿,大军就要开拔。
五万大军一走一停,都是大事情,粮草虽然充足,他们也不敢在路上多停留,这一路上,并非处处太平。
叶惠清和萧晟在她失去记忆那段时间,细细研究过大齐国每一座城池,每一座山,每一处重要关隘。
叶惠清深知,仅仅靠着自己的名声,并不能安然回家,因为这五万大军,实际上是孙自务的军队,与自己并没有建立起多深的感情,只不过,这些兵丁即便是脱离自己,回到老家,也要被当地的兵营强征入伍,与其如此,不如跟在自己身边,所以,她才得以留下五万人马。
叶惠清不敢过分的催促他们,只是每天无声无息的加码,第一天行军不足百里,第二日,正好百里,以后每一日,都在加快速度。
七日之后,他们到达相州境内的汤阴县。
到达汤阴的时候,叶惠清想起一个人,她曾经的部将之一,何福顺。
何福顺是一员猛将,原是汤阴县城内一家富户的公子,因为家财被知县侵占,所以,带着十几名兄弟去了太行山,做了山贼,直至遇见叶惠清,被叶惠清捉住,这才死心塌地的跟随叶惠清。
思及此,叶惠清突然想起一件事,何福顺曾经说过,若是太子殿下胆敢对不起她,他们这些兄弟便会扯大旗,推叶惠清做第二个武则天。
她一直认为,那不过是玩笑话,她怎么可能反对舅父,怎么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成为阶下囚。
或许,皇甫崇年一直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皇甫崇年悉数知晓,所以,在天下大定之时,她得到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那杯鸩酒。
终究,他们还是怕自己野心膨胀。
叶惠清想,无论如何,也应该找到何福顺。
他是自己最器重的先锋官,每每大战,只要何福顺上阵,十之□会取得大胜。
只是,应该如何去寻找何福顺呢,总要师出有名。
叶惠清决定,大军驻扎在汤阴县城外,她和萧晟入城。
汤阴县的知县赵立功早就听说叶惠清和萧晟会路过汤阴,一直派人在官道上守候着,听闻二人进城,自然是喜不自禁,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属下,但是,巴结好两人,就是和丞相大人搭上关系。去洛阳城做个京官,或者去南方的鱼米之乡,远比在这片破烂的平原做官实惠多了。
赵立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