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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璧哄着林黛玉用了些粥,又喝了药睡下,才想起来他是请了萧子虞来的。林璧走出文萃院,随手招来一人,问道,“客人可来了?”
这人是林黛玉房里的二等丫头,她福了一福,用少女特有的娇俏声音道,“回大爷,客人在书房里,来了两个时辰了,奴婢们不敢打扰。”下人自有他们的消息渠道,萧子虞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林璧点了点头,挥退了丫头。他并不如表面来的那么淡定,纵然两人关系清白的很,林璧在萧子虞面前,难免还会有绮思。今天贸贸然让他来,的确是他鲁莽了——他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对萧子虞。
要说君臣,谁家臣子把皇上随便唤进家中来?再拿君臣当遮羞布,林璧都替自个臊得慌。萧子虞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态度也极大的惹恼了他,当初是他坚决说不,可是瞧他那态度:各种维护,以公事为由召他入宫,紫貂斗篷……林璧确信,如果不是萧子虞给他了胆子,他不论如何也不能死揪着这点小心思不放,日夜也不安宁。
林璧走至听风院,脚怎么都迈不进去,往常熟悉的院子竟像是里头住着毒蛇猛兽一般,直刺内心最大的恐惧。幸好,他远远看见管家过来,便佯装等管家的模样。
管家道,“大爷,有客来了,在厅里等着,大爷您看?”
林璧心内一喜,转身朝待客花厅走,急匆匆的模样叫人觉得来了多重要的人。管家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了,一路小跑跟上,“大爷,来人可是……沈四爷。”他左右张望了下,虽说等会下人们都会知道,跟现在大声喧哗又是不同了。在林璧看来,不管来人是谁,都是他的救星,心内只有感激的。
沈四爷虽然可恶,与不想看见萧子虞的林璧一比,简直太顺眼了。
林璧跨入厅里,在主位坐定。沈四爷瞧起来风尘仆仆,别说提前送拜帖了,估计是快马加鞭从边疆赶来的,连衣服够没换。
沈战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道,“她怎么样了?”
林璧心情颇好,不计较沈战失礼,笑道,“家妹甚好。沈兄怎么不跟兄弟说一声,兄弟好准备肴馔接待沈兄?”
沈战见林璧神情不似悲伤,放下一半心来,道,“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未曾知会,还望林兄海涵。”
林璧笑道,“不敢不敢。沈兄,我看你神色间颇为疲惫,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改日再来吧,我不会计较你失礼的。”
沈战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颇有种无赖的即视感,“京中无亲,屋舍破败,无处可去。”潜台词就是,他打算赖在林府不走了。沈战说的倒是实话,沈府三年未有主人居住,现今他来的时候匆忙,肯定没法子住人。
作为几乎板上定钉的未来大舅哥,林璧为了自家妹妹,决定忍了——他怕的是赶沈四爷出门虽然解气,沈家长辈知道了以后翻旧账,晾他也不敢擅自跑去后院。遇上林黛玉的事,林璧总要思量个周全。
“沈兄若不嫌弃,就在兄弟府上住下罢。”
“多谢林兄。”沈战目的达成,满意了。
林璧却还不满意,“许久不见沈兄,今日咱们兄弟两个定要促膝长谈。再逢知己,本是人生一大乐事。”
沈战心里直发毛,林璧脑子被战马踢了么,什么时候他俩成知己了?他可不知。好容易能住进来,岂有给他机会把自己撵出去的道理,沈战笑道,“有林兄这样好友相伴,定要大醉一场方对得起与林兄相识相知之恩哪。”
门外头管家直撇嘴儿,他家大爷可真能装,人家沈四爷蓬头垢面的,竟然视而不见,哪门子的知己啊。
韩成子一溜小跑到花厅外,问管家。“林大爷可在里头,主子在书房等着他呢。”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淡定的模样,其实他腿肚子在发颤,“大爷方才吩咐,任谁也不能打搅他与沈四爷叙旧。”
韩成子一听瞪大了眼睛,这还真像林大爷能说出的话,不死心道,“我家主子是林大爷请来的贵客,你可知他是谁?误了主子的事你可担待的起?”韩成子身为大内总管,威胁起人来非常有一套。
人家林府大管家也不是吓大的,没两把刷子作甚管家,心想方正横竖都这样了,虱子多了不怕痒,“大爷的吩咐如此,小人不敢有违,公公见谅。”
韩成子敢怒不敢言,盘算着等会怎么跟当今说才能不受罚,林大爷真真儿是他命里的魔星。不过,敢下当今面子的,除了太上就这位林大爷了,带劲。
谁知,萧子虞听了韩成子禀报,非但没有发火,还十分高兴,利索起身回宫了。韩成子在后头腹诽当今那什么骨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乐洋洋的,真是,有什么好兴奋的。
冷不丁萧子虞一回头,就瞧见了韩成子眼角眉梢没来得及掩去的小情绪,“韩成子,你在高兴什么?”
韩成子立刻低头,“回皇上,奴才看皇上高兴,就跟着高兴了。”
萧子虞冷冷道,“缺根筋的奴才,回去给朕守宫门去。”
韩成子诺诺应是。
萧子虞微笑着坐上马车,心想韩成子那么多年智商当真没有一点长进,想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他怎么知道,林璧若肯把他远远从宫里唤来,肯给他闭门羹吃,说明他们关系还没有到路人的地步,他还没有把他推出心门之外。若非心中亲近,林璧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他如此。
只是沈战,林姑娘年纪还小,就再等阵子罢。
***
听得萧子虞回去了的消息,林璧才放过了身心俱疲的沈战休息,回了听风院。
推开书房门,依旧是醒目的两张大案,一张上头放置着书本笔墨纸张,一张干净簇新。现在,那干净簇新的大案上头放着几颗红色的小小东西。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哈,好个萧子虞,如今竟敢调戏他来了,林璧跳起来,一把将红豆拂到地上去了。虽然修身养性已久,到底骨子里是桀骜的,林璧发起火来,看见什么砸什么,书、砚台、古董花瓶,最后把桌子掀了,听的门外的承影纯均脑仁发疼。
听说脾气压抑久了一旦爆发出来很吓人,今日一看,前辈果然所言不虚。
林璧气的发晕,一把将书柜推倒。不是只做君臣吗!不是到此为止了吗!为止个P!‘萧子虞,你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说分开的是你,现在舔着脸送红豆的也是你,这是玩谁呢!’
发泄完情绪,林璧整理了下衣袖,面容平静的开门,“承影纯钧,收拾书房。”一撩衣摆,潇洒走了。林大爷的意思可不是随便找下人收拾书房,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林大爷书房里的东西贵重,平时轻易不让人碰,现在他自己可以摔,摔完了他们还是得从地上捡起来一件件摆好。林大爷简简单单八个字,他们要收拾一整天呢。
要说恋物癖真的是病,得治。
***
不管两人怎么别扭纠结,春闱的还是如期开始了。今年的主考官是安胥,他严格来说不是进士出身,但全朝堂没一个御史敢跳出来挑刺儿。
天子近宠,朝廷重臣,户部尚书,尤其在官员们刚涨了俸禄不久,两袖清风唯有骨气的御史们也得折腰。
自主考官和同考官公布之日起,他们就得拎着行李进贡院,吃住都在那里。贡院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守,五城兵马司与礼部互不统属,以防徇私舞弊。
至三月九日这一天,众学子只能在暮春时节身穿单衣,挎着篮子,经人重重搜查后方可进入考场。往年的话,进场后就只能看运气,有的人被分在正对着风口的号房,号房又小又漏风,身子差的没三日就得病倒。自当今即位后,感念莘莘学子进学不易,不禁修葺了考试号房——不是修葺,而是重建。将四面漏风的号房重建,用大青砖盖得严严实实,昂贵的透明玻璃镶嵌在门上,既不怕漏风,也不用担心学子作弊,号房内一桌一床,床上的被子也是符合这个季节的,甚至贡院还每日供应炭火和热水——这简直是贴心至极了。
当今此举在清流与学子中赢得了极大的声誉,要知道,许多举子不是学识不好,就因为考试环境,生生错过了飞黄腾达的机会。甚至还有因为春秋闱一病不起的学子,贾家唯一能读书的男丁贾珠就是这样没的。
尽管号房推倒重建了,也是分好位置和差位置的,林璧恰恰就是属于运气极好的那一群。他被分到了一个门朝南的角落,背风且安静,簇新的棉被和桌子能让他在未来的几天过得还算舒适。
第一场考三天,从初九开始,题目从四书里抽取,第二场考的是诏、诰、表、判,第三场考策论。林璧因少年时曾问学与安胥,对他喜好有几分了解,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作弊?
最后的策五道也不难,有两题是他曾作过的,第二天夜间的时候就誊好了放在一边。然后躺在号舍的小床上发呆。
他从来没住过这样狭小粗糙的地方,尽管萧子虞重修了一遍,被子还是粗布的。林璧并不是嫌弃号子,在这种狭小的屋子里:只燃着半根小小的蜡烛、火盆没升起、小床连腿都伸不开,他有一种奇特的观感,大概是安全,亦或是心中终于静了,连日里乱纷纷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不管有怎样的感情纠葛,林璧都不能让自己沉浸在里头,为了春闱,林家出现在朝堂需要这个契机——林家不能在他手上沉没。所以科考前他都是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一心做学问,直到现在。
第二日林璧是被人轰出号子的,他睡得太香,以至于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还没醒——这是他半月来第一次能无梦而眠。
林璧因此心情好了些,走出贡院的时候还是微笑着的,尽管很快他又被汹涌的人流挤得绷紧脸。待他挤出人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林家来接他的马车旁站着的谢竟,嘴上蓄起的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成熟不少。
林璧笑道,“均则,别来无恙。”三年了,以至于本来就没有多熟悉的两人有些生疏,他想不通是什么让谢竟来拥挤的贡院门口特意等他。
谢竟挑了挑嘴角,“我只是路过。”幸好贡院环境比之前好了太多,想当年他出来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林璧必定经受不住那种糟糕场面。
林璧笑了笑,“既然路过,要一起去喝杯酒吗?”拒绝承影的搀扶,长腿一迈上了马车,“回府。”
谢竟紧接着进马车和林璧坐在一道,承影才驾着马车往回走。
林璧睡了几个时辰,精神很好,只是不想说话,便闭上眼睛假寐,谢竟见状,把大衣裳给他披在身上,默默看着他。
三年不见,林璧更加引人注目了。那一年在扬州,尽管他穿着普通至极的布衣,谢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凡。他的眼神,骄傲自信,似乎又带着某种悲伤,有叫人一眼就陷进去了。
谢竟将一绺搭在林璧额前的卷曲的头发别在他耳后,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林璧脸颊,眼睛嚣张且肆无忌惮的看着他。这样一个人,为何不能是他的呢?
林璧眉头微皱,别过脸去背对着谢竟侧倚着车壁,依旧装睡,他并不想揭穿这尴尬的场面。
谢竟却不想放过这等待已久的机会,即使林璧大概已经发觉了。他用倾身覆过去,从背后环住林璧的姿势,嗅他身上的气息。
几乎是立刻,林璧在感受到他靠近之后便一个转身坐到了另一侧,“你要干什么?”
谢竟顿住身形,遗憾般地叹口气,“是我失礼了。”语气里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林璧审视着他,“你……”
谢竟光棍一般,毫不掩饰他的感情,“既然知道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璧笑了笑,“谢兄说笑,我记得尊夫人姓王。”
谢竟呼吸一滞,“如果我早些说,你是不是能考虑一下?”
“你把我当什么人?”饶是涵养甚好,林璧还是怒了,“承影,停下,谢公子要下车。”
承影是练武的人,别的不说,耳朵好使,听得谢竟的话,早就愤怒了,立刻将车靠在了街边,掀开车帘请谢竟出去。
谢竟走前道,“我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