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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亦绾感觉手背上传来一丝丝疼,原来是瓜渡村乡村小诊所里的小护士在替她拔针。
家明坐在床边的椅凳上替她按着那细长梗子的棉签,床头还站着二狗子和小泥鳅,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脸上又是愧疚,又是不安,看到亦绾终于醒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二狗子是蛮活络的一个人,见亦绾没有劈头盖脸地责备自己,就连忙找了两个纸杯,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用另外一只纸杯慌不迭地兑过来兑过去,把滚烫的水兑得温烫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递到亦绾的手里,嘿嘿地赔着笑说,“医生说,发烧多喝水好,多喝水好!”
亦绾虽说心里挺气他们的,但毕竟她也不是一个刁蛮任性不讲理的人,况且二狗子虽说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对待朋友还是挺仁义豁达的,他也许有他自己的苦衷,那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其实昨天那群抢去他们水泥船的那群偷盗的猎人本来就是干着一些鬼鬼祟祟的勾当,怕被地方政府抓到他们偷盗而坐牢,所以这些个壮汉的水性都非常好,行踪通常都是神出鬼没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由船筏工作,而是游到对面的迷雾山林。
但是偏不巧,昨天在山脚下看见亦绾他们那艘水泥船,不用白不用。但又怕太招摇,所以把二狗子他们带到隔壁村一个隐蔽的芦苇荡里,就把二狗子给扔了下来。谁知二狗子那喝得酩酊大醉的老爹正好到那芦苇丛里去解小便。
二狗子一瞅情况不妙,撒腿就跑,谁知他老爹醉是醉了,但是揍起儿子来,却是一点不带含糊的,小泥鳅见二狗子气焰蔫了,也是一声不敢吭地回家去了,那小俏妞家里就一个半聋不瞎的奶奶,况且虽然平时伶俐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胆小怕生事,大气都不敢出。当然,亦绾和阮家明就悲催了。
亦绾接过水杯,看着细白的水雾丝丝袅袅地升起,浅浅地呷了一口水,好整以暇地说道,“小俏妞呢,畏罪潜逃了?”
小泥鳅直笑着‘嘿嘿’地抓耳挠腮,一副惊讶不已地神情望着亦绾,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说道,“亦绾姐真是料事如神,我听我妈说,那小妮子今天早上就被她那后爸给接进城里去了,说是快开学了,要接到城里去上学,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小俏妞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那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死活不肯去,最后还是她那个半聋不瞎的奶奶以死相逼,她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极不情愿地跟着坐车去了。”
那小泥鳅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亦绾姐,说起来,那小丫头和你家亦萱好像是一个班级的,哦,对了,我听村上人说,昨天亦萱好像出事……”二狗子听着不对劲,一把扭了一下小泥鳅的大腿,他‘嗷’地一声惨叫,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冒冒失失,连忙捂了嘴,一副无辜的表情望着使劲朝他翻着眼珠子的二狗子。
亦绾的心里倏地‘咯噔’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的,她鼓起勇气问一旁坐立不安的二狗子,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安地颤抖,“我妹妹……我妹妹她怎么了?”
二狗子连忙安慰地解释道,“亦绾,你也别急,小泥鳅那家伙就爱大惊小怪的,亦萱是昨天上午在你姥姥家突发急性阑尾炎,不过120急救车去得很及时,阿姨和叔叔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在田里干活,锄头还扔在田埂上就急匆匆地赶到县医院去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不过,我想亦萱应该已经做完手术了,你也别太着急了,肯定会没事的。”
虽然阑尾炎并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医疗水平又是那么的高超先进,但是亦绾想到妹妹那么小一点就要躺在手术台上被刺亮的手术刀在身上切一条长长的口子,即使当时会注射麻醉剂,不会感觉到疼,但是麻醉性过了呢?
况且妹妹是最怕疼的,小时候被蚊子在胳膊上叮肿了一个红包,都要哭上老半天,哄都哄不歇。亦绾怕被爸爸听见又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妹妹,免不了又是一顿揍,所以就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她用长长的指甲在妹妹的肿包上横掐几道杠,再竖掐几道杠,掐着掐着,那包果然就看不见了,亦绾正洋洋得意着自己的杰作,谁知妹妹却反打一耙,竟然到爸爸跟前告状,说姐姐掐她。
亦绾哭笑不得,心却凉了一大截,她不想去争辩什么,因为自己在家里的排行是老大,在父母的眼里,老大就该永远充当着保护弟弟妹妹的职责,不管谁对谁错,父母的心永远都会偏向小的那一个,不是你错也是你的错,理由是老大就不能让着点小的。中国有一句老古话,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一碗水永远都是端不平的。
妹妹比自己温顺听话,妹妹比自己会讨爸爸的欢心,妹妹从来都不会像自己这么淘气捣蛋惹爸爸生气,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妹妹的班主任都会把亦萱好一番夸奖,回家向妈妈汇报的时候爸爸乐得嘴都合不拢。
而说起亦绾的时候就是一脸的黑线,虽然自己的成绩也能排上班上的前几名,但是班主任总是说她上课心不在焉的,爱做小动作,脾气还犟的很,屡教不改,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不改改这不值钱的脾气的话,总有一天会乌龟爬门槛—一跤大跌。
爸爸听了班主任这一番话当然会火冒三丈,在爸爸还没发飙之前,亦绾赶紧一个箭步以刘翔的速度冲到房间里把门上的插销插上,不是这道坚固的门的阻隔的话,亦绾的皮不脱一层才怪。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可亦绾怎么觉得,自己肯定欠了前世的父亲一屁股债,要不然今世怎么跟对仇人似的,两句话不对头,就要挨一顿打,屁股都快打开花了。
不过妹妹何时学会幸灾乐祸,吃里扒外不知好歹,亦绾觉得很是蹊跷,亦绾可以感觉到虽然亦萱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姐姐,但也不至于讨厌。毕竟亦萱那时候还很小,小孩子心性,哪有那么多鬼心思,一定是给自己的那个鬼头鬼脑的奶奶背后调唆的,
亦萱的搪瓷罐子里藏的那些个芝麻糖饼干一定是那老巫婆给的,然后挑拨得我们家鸡飞狗跳,那老婆子才趁愿。
亦绾一想到那老巫婆心口就堵得慌,家明看她脸色不好,就用手重新贴在她的额头上看烧有没有退下来。亦绾拍开他的手,蔫蔫地说道:“我没事,带钱了没有?”
还没等家明开口,二狗子就抢着说:“亦绾,我有,我有。”
说着,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了医生,医生又开了两盒药,一盒阿莫西林,一盒头孢,嘱咐了几句,要多喝开水,多休息,注意饮食,亦绾点了点头,然后家明接了药,一道回了家。
虽然二狗子很仗义,又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但是二狗子也被他老爸管得很严,平时有点零花钱也不容易,还帮自己垫了几十元的医药费,亦绾有点过意不去,就悻悻地对二狗子说:“过几天我会把钱还给你。”
二狗子以为亦绾还在生自己的气,连忙摆手说:“亦绾,瞧你这句话说的,太把我二狗子当外人看了吧,想当初俺们俩也是难兄难妹啊,那感情,杠杠的!别提钱不钱的,要不然哥哥我要和你急了。”
“可是……”亦绾只当是二狗子客气,觉得欠了别人的人情心里总归不舒坦。
“好了,就当那医药费是二狗子我给你赔罪了,亦绾,对不起,”二狗子说完,又慷慨激昂地转头向家明,面带愧疚地说:“阮家明,对不起,昨天实在不该……”
家明没等二狗子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们撑船带我去那个山林,我还不知道瓜渡村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呢!”
二狗子不好意思地‘嘿嘿’地笑着,然后嘱咐亦绾要按时吃药,多喝水,多休息,就带着小泥鳅一起走了。
亦绾觉得好累,浑身更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昏昏沉沉地一头就倒在了沙发上。
家明准备给她倒水吃药,但一个红色的水瓶是空的,一个绿色的水瓶里虽然还有水,但都有点凉了,况且隔夜的水,喝了总不大好。
亦绾指了指厨房里的煤气灶说:“你就在那上面烧一壶开水吧!”
家明就用催子在水龙头下接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灶的铁环撑子上时,他不会拧那个煤气灶上的点火按钮,大少爷在家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干过这些厨房里的粗活,捯饬了半天,都没点着火。
亦绾正在茶几上翻查着座机电话上的未接来电显示,一连十几个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爸爸和妈妈都是做田的,家里装了座机,就没有买手机,那这个手机号码会是谁的呢?如果是一两个的话有可能是别人打错了,但是十几个,肯定是有事的,对了,肯定是妈妈借了别人的手机打回家的。
她没敢耽误,赶紧按着那号码重拨了回去,电话是别人接的,但亦绾说明了情况,那人连忙把手机递给了妈妈,原来是妈妈借了同病房的病友的家属的手机给家里拨的电话。
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亦绾的心就安定了不少,妈妈在电话那端说:“你这孩子,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回去,你怎么都没接,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你妹妹才做的手术,医生说还要住院几天,我和你爸暂时都丢不开手,你在家把门看好了,别忘了挖稻给鸡鸭吃,晚上鸡上了笼别忘了关笼门,还有晚上关门的时候,把两道闩都闩上……”
亦绾耐心地听完妈妈的吩咐和嘱托,隐隐约约还听见爸爸说家明什么的,亦绾听不清楚,最后轻轻地说了声,“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在医院照顾妹妹吧。”
撂下电话的时候,亦绾忽然觉得喉咙里像被塞了一颗硬核桃,不知是低烧在作怪,还是心里莫名而来的情绪,很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句话是关心她到底去了哪里,爸爸连一个外人阮家明都可以想得到,为什么不能关心一下自己,忽然鼻子一酸,泪花就噙满了眼眶。她不停地安慰自己,爸爸妈妈现在在医院里还在为妹妹焦心,自己还给他们添什么乱子呢,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听得厨房里‘叮咚叮咚’地一阵声响,许久不见家明出来,心里就猜定了这家伙准没点着火。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挪地走到厨房门口,果然那个家伙在捯饬着那个煤气灶按钮,弄得满头大汗。就像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捯饬着半天也引不燃地煤炭炉子。
她靠在厨房的老旧的门框上,怔怔地看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啧啧’笑道:“大少爷啊大少爷,煤气罐子上的旋转阀门不拧开,咋能点燃煤气灶呢?”
他恍然大悟地笑着说道:“从来没弄过这玩意,竟然不知道呢!”
亦绾觑着眼斜睄着他,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饿了没?”
虽然亦绾因为发烧打了葡萄糖点滴不会觉得饿,但不管怎么说,家明总归是个客人。虽然她觉得整蛊阮家明的计划很失败,甚至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好歹在迷雾山林里,阮家明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就当是还一个人情吧,反正过几天就要各自开学了,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家明肚子其实早已经饿瘪了,从昨天早上喝得一碗白米粥到迷雾山林里填充肚子的几颗桑葚,整整一天加一夜,能不饿吗?况且亦绾发烧晕厥的时候,他是花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她给背下山,幸而有二狗子和小泥鳅来搭救,家明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又急匆匆地往乡村卫生诊所里赶。
亦绾在冰箱里找了两颗鸡蛋,一根火腿肠,切了几根香葱,还有昨天电饭锅里剩得一点白米饭,凑合着给阮家明炒了一碗火腿丁蛋炒饭。心里想着,这家伙玩也玩够了,吃饱了,就该坐着村里的班车回家了吧!
谁知二狗子那家伙偏又屁颠屁颠地拿着几个碧绿的地笼子到亦绾家来,喊家明傍晚的时候一起去河塘边下笼子,补些个小鱼小虾泥鳅,运气好的话还能捕到黄鳝海虾。
亦绾知道阮家明这家伙就是个好奇宝宝,心想这下坏了,瞅他那眉开眼笑的拿着地笼子爱不释手,准是乐不思蜀了。况且他又是客,又不好意思下逐客令。
亦绾本想旁敲侧击地提醒提醒他,玩玩也该回家了。可是阮家明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智商低能,压根就没提过回家两字。
亦绾索性也就随他去,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难不成开学他也不回家去?
傍晚的时候,家明跟着二狗子和小泥鳅去下地笼子。亦绾挖了稻给鸡吃,开了鸡笼门,淘了米放在电饭锅里,然后就去菜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挖了几个土豆,几个青辣椒和红辣椒,还割了一把韭菜。
虽然亦绾也不怎么下过厨房,因为妈妈总是一人可以把家务活全包揽了,根本轮不到亦绾和亦萱插手。但亦绾毕竟是农村里的小姑娘,哪里就金贵了,所以还是跟着妈妈后面学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醋溜土豆丝,青椒炒韭菜,还有一大碗西红柿蛋汤,撒了些碧绿色的小葱花,亦绾用小勺尝了一口,咸淡适宜,新鲜可口。
阮家明他们下完笼子回来,闻到屋里香飘四溢,二狗子一屁股坐在亦绾家的沙发上就赖着不走了,还笑嘻嘻地起哄:“哎呦喂,今天大爷可要大饱口福了哦!”
说着就用脏兮兮的手拈了一根土豆丝放进嘴里砸吧砸吧,亦绾忙拍开他的手说:“嗳,嗳,嗳,你那脏兮兮的猪蹄子往哪放呢!”
家明更是惊讶不已,想不到十四岁出头的毛丫头,会炒火腿蛋炒饭的犟丫头,还会有这样一手的好厨艺。
小泥鳅也边吃边赞不绝口,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几道菜给一扫而光,最后二狗子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和小泥鳅一起回家去了。
亦绾和他们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经常就会串串门子去各自吃饭打闹玩笑一阵,好得就跟亲兄妹似地。小时候一起爬过树去掏树杈上的鸟蛋,裤子被树皮刮破了一个大口子都不知道,最后回家了少不得挨一顿揍,但是过不了几天就忘了被揍的疼了,又开始调皮捣蛋起来。
亦绾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可学校里女孩子热衷的那些东西她都不怎么感兴趣。
譬如说,女生就喜欢玩的跳皮筋和跳绳,亦绾从来都不屑于参与,反倒天天喜欢和二狗子这一群人厮混在一起打打杀杀,无恶不作,反正就像个假小子,大大咧咧的,为此,老爸没少操过心,以为长大了一点会收敛一些,谁料偶尔还会变本加厉。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萧爸爸收拾起这个大女儿起来,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家里又就剩下家明和亦绾了。
亦绾围了围裙,把桌上的杯盘狼藉清理了一番,然后端了脏的碗筷和碟子放在厨房里的水池子里泡了一泡,放了些洗洁精,正准备洗碗的时候,家明却走进来说:”亦绾,我来帮你洗。”
亦绾连忙把他赶出去说:“大少爷,你别给我碍手碍脚,我就谢天谢地了,快出去,出去!”
家明并没有转身出去,他看着亦绾的脸色不好,知道她累了一天,又生病刚好,欲要说什么,亦绾却扎煞着两只满是泡沫的手,转身对他说:“你去看电视吧,遥控器就在茶几的隔层里。”
家明在客厅里给亦绾倒了一杯开水,预备凉一点的时候好吃药。
此时才七点多钟,所有卫视都在播新闻联播,不是这个国家遭受恐怖主义袭击,就是那个国家的领导人又爆出什么丑闻,层出不穷,家明觉得好没劲,就在彩色电视机旁的DVD下面翻检着碟盘。
有抗日战争片,香港警匪片,香港文艺片,台湾偶像片,还有几部电影。阮家明看了看,基本上都是看过的,唯有那几部电影没什么印象,就翻出来,放在DVD里,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亦绾也洗完碗从厨房里走出来,白炽灯光下,阮家明的白色衬衫皱巴巴的像一碟烂咸菜。
亦绾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是城市里来的吗?
身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找浴室洗澡。说是让你看电视,那是客套话,不过这要是她,主人若是不提,第一次到人家估计也不大好意思说洗澡吧,南方人本来就够含蓄的,况且今晚还就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孤男寡女,想想都让人心跳耳热。虽然都不是正处于血气方刚的风华正茂的年纪,但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青涩懵懂的情感,也像一杯清甜诱人的美酒,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沾上一滴,尝尝味道。
其实家明是极爱干净的男孩子,家里虽然有好几个保姆同时伺候打扫着,但家明的卧室从来都是自己整理的,而且几乎是纤尘未染,就像装修杂志上的样板房。他喜欢一切细致的东西,所以他怕房间里很多自己多年来收藏的细瓷水晶之类的精致物件会被阿姨们不小心打破,所以每次都是亲力亲为。
家明察觉出亦绾直勾勾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哧溜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想说什么,话又憋到嘴边绕了一圈吞回去了,最后只是尴尬地笑起来。
亦绾一直都觉得家明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眼舒展,梨涡嫣然。那笑容像冬日梅枝上的一泓积雪,在薄薄的微曦里,像温玉般泛着清透的光。
亦绾有些怔忡,但很快就敛了神色调整过来,故作轻松地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过道尽头的浴室说,“那个花洒的喷头有些不好使,记得把水温调匀一下,还有……”,她想起了昨夜在山岗上打着赤膊的他,微微咽了一口吐沫,脸颊飞起了两朵红晕,别过头去羞怯地说,“不许打赤膊出来。”
亦绾最后几个字说得跟蚊子嗡嗡似地,也不知道阮家明这家伙听到没听到。不管了,她飞快地转过身去,脸颊竟然有些微微发烫,我萧亦绾可是大名鼎鼎的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可为什么在这个家伙面前我竟然有一丝狼狈地想要躲开那蛊惑的笑容。
亦绾已经十四岁了,并非年少无知的年纪,况且班上的同学总爱八卦谁谁谁喜欢上谁谁谁了,又是班花和校草谈恋爱了,谁牵了谁的手,谁亲了谁的脸,又是隔壁班上的一个小女孩竟然私自和社会上的小混混的好上了,还去城里疯玩了几天,结果回来被发现怀孕了,学校怕名誉扫地,开除了她的学籍。
五花八门,比比皆是。虽然亦绾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什么男欢女爱,什么风花雪月,对于异性,她就像待二狗子一般,把他们当成自己拜把子的兄弟。可是耳濡目染的次数多了,心里也不免好奇起来。
亦绾心里乱糟糟的,手忙脚乱地在爸爸的卧室的五斗柜里翻了一件腰身稍微小一点的T恤衫来给阮家明当睡衣凑合凑合一晚上。
然而翻着翻着就觉得不对劲,外面客厅的电视机里发出的那声音怎么感觉还有女人的j□j声和男人的调笑声,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子,越听越不对劲。
亦绾做贼似地趴在卧室的门框上朝客厅里张望,那家伙不在沙发上,看来已经洗澡去了,她蹑手蹑脚地猫着步子走到电视跟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彩色电视屏幕上一男一女赤身*得正在做着那令人耳红心跳的人体工程力j□j动。
亦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不学好的二狗子搞得鬼。亦绾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在学校旁边的出租碟片的小店里租几张碟片看看,可是看来看去总觉得是一个套路,不是女的得了什么绝症,就是男的出车祸了。
亦绾觉得无聊,就问二狗子有什么新鲜好玩的碟片借过来看几天。那天放学的路上,二狗子神秘兮兮地把三张碟片塞到亦绾的书包里,末了还特神气地拍了拍胸脯保证,“亦绾,这下包管刺激到家。”
亦绾当时还半信半疑地拍了一下二狗子的肩膀,挑着细眉说道,“真的?你可知你姑奶奶的胃口大着呢!”
二狗子笑得特得意,好像信心满满的样子。
亦绾当时觉得这碟片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包装的一般都是言情偶像剧的那种烂剧情的帅哥靓女。
亦绾也没太在意,就随手丢在了家里放碟片的那个小柜子里,谁知道这碟子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一开始画面里播放的还是那些痴男怨女的苦情桥段和棒打鸳鸯的低劣戏码,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
那电视里播放的刺激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亦绾连忙一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那一波用一波的j□j声却像洪水一样猛地灌入自己的耳朵里,她的脸早已烫地跟个在开水里滚过的红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然而,此刻亦绾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呢,她手忙脚乱地扑到沙发上去找遥控器,可是世上的事就是事与愿违,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