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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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星期一,温虞才明白叶瑧为什么让她下礼拜去她家。席主任这星期要去杭州出差,车间里的人他管不着,就算收到消息,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匆忙回来也是无济于事。
温虞心怀惴惴,一晚上都在思考叶瑧对付严落的手段,若和平一点大约是给钱让她走,若不是指不定就要找人动手。温虞知道叶瑧能在市里头开夜馆,身后定然有靠山罩着,她若要动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只需递个眼神就能叫对方身败名裂,生,无用,而死,又不得。
接下来整个白天,她都精神恍惚,缝错了十几针,同事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本欲摇头说没事儿,但转念一想那事,心又开始慌,便点头跟副组长请了假,早退了一小时先赶到叶瑧家。
叶瑧今个儿穿了一身浅蓝的素旗袍,见温虞进门,招手笑道:“过来帮我挑挑衣服。”
温虞走过去一瞧,床沿边上平摊了十几件衣服,春夏秋冬都齐了,样式鲜艳跳脱,适合年轻人穿,温虞皱眉,拉着她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挑衣服。”再仔细瞧一眼,惊讶了:“怎么练吊带裙也有,家里又没开暖气,你穿着不冷啊?”
叶瑧一见她的傻劲,笑出来:“哪能啊,这些都是给那姓严的。”
温虞不理解,却也没时间问个仔细,就说:“你今天喊她来做什么呢?给她钱让她离开主任?”她在附近没有见着什么可疑的人,又看见叶瑧这架势,多半是用温和的手段,紧跳的心松了,说:“如此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她要人不要钱怎么办?况且她走了,主任唯一能猜到的主谋是你、报信打报告的是我,他到时候拿办不了你,就对我开刀。”
叶瑧抽着烟,打量她的眼神里略带讽刺,温虞被看得不自然,心里就开始回头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刚才的话说错了,又或是其他地方显得软弱庸碌,叶瑧便笑她蠢,说:“我就说你这人脑子不笨,但不精明,你现在在缝纫部门里头做得好,就打算一辈子做下去?”
温虞自然是摇头,车间里工人的薪资还不如当初在饭馆里拿的,她的目标当然不是那档次。
叶瑧点头:“这就是了,你这样循规蹈矩的人,一旦在某个地方待安稳了,就会想着一直囤下去。机会是老天给的,也是你自己创造的,你不弄出点儿事来,怎么跳槽?”
温虞一时半刻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惹出点事来让老板炒鱿鱼?
叶瑧叹气摇头:“也不知道你在牢里蹲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把脑子蹲坏了,一点儿混社会的经验也没学上。别说是社会了,你呆牢里也得每个月换地方睡吧,你若是在某个监房里太安生,轮得到你换好地方吗?”
叶瑧的言辞偶尔尖锐,温虞本叫她前面的话刺得如鲠在喉,再听她后面的提点,像是绣花针刺到心头上,幡然悟到了点意思,扭头想要对叶瑧说什么,门铃声响得及时。
叶瑧说:“人到了,你先进另个屋躲一躲。”
待温虞进去后,叶瑧才起身开门,年轻的俏容出现在眼前,她先在心里嗤了席慕一番,再不疾不徐把人迎进来,端茶倒水,摆上一些瓜子零嘴,聊了一会儿天。
温虞听得两个人话里,大多是叶瑧在说,严落默默听着,偶尔嗯两声算是礼貌回答。
谈的内容,叶瑧也下了功夫,尽挑对方好的地方说,末了,见她神色略带愉悦,才谈及她有没有对象。
严落适时机的白了脸,盯着指甲看,不说话。
叶瑧笑道:“像严小姐这样的好姑娘一定有很多人追,不乏有前途的俊朗青年。”
严落尴尬,回答:“席夫人夸得过了,没那么夸张。”
叶瑧不以为然:“实话实话。凤凰就该跟凤凰配,乌鸦飞不上梧桐枝头,癞蛤蟆也上不了跟天鹅双宿双栖,就算那只天鹅长得跟猪八戒一样丑,那还是只天鹅。”
听到这里,严落也有些心慌,抬起眼睛能看见睫毛微微颤抖。
叶瑧笑道:“不过严小姐这样的好女孩值得好男孩配。”
严落这才说:“我还没有男朋友。”
叶瑧故作惊讶:“这哪儿成啊?”顿了顿,像是在寻思什么,笑了:“正巧我认识个不错的小伙子,今年三十不到,自己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我听说严小姐大学专业是会计?”
严落没讶于她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只是点头。
叶瑧说:“他的公司昨天刚走了个出纳,这会儿想重新招个能吃苦耐劳的。我家男人平日就夸你脚踏实地,勤勤恳恳,正好符合我朋友的要求。”说完,却见严落抿嘴,似乎在犹豫,她便笑道:“那岗位的月薪尚可,比你手上这活多了小半,但将来发展空间大,机会多,你还年轻,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劝了一会儿,严落像是动心松口,叶瑧便将对方找来,三个人在客厅里谈了一会儿,年轻人就将女孩子带走。
叶瑧悠然喝了口茶,喊温虞出来,“看见没有,年轻女孩受不住诱惑,也有一定判断能力去判断好坏,两个相差无几的东西放在眼前,怎么样也会挑个皮相好的。”
温虞原本贴着门听对话,先是想:叶瑧应该走的是怀柔政策。后又想:但她每句话都把对方夸得比自己好,是不是显得做作了。等叶瑧把最后两句话撂下了,不禁心生佩服,这两人之间半句口角争斗也没有,叶瑧在和平共处之下就把第三者撵走了,手段可见一斑。
温虞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敬佩,叶瑧便笑道:“做人做事都是这样的,成王败寇最后看的是结局,过程怎样并不重要。世上有些人一味追求游戏的过程,那样活着太累,反倒是不择手段获得结果的能享受人生。”她起身,将床沿上剩余的衣服收好,交给温虞:“如果你要置某人于死地而后快也是如此,达到目的就可以。”
温虞接下衣服,笑了笑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瑧也笑道:“我随便说说,别较真。”指了指衣服说:“这些送你,我昨天新买的,均码。”
温虞有点受宠若惊,一看吊牌上的价钱,吓了一跳,连忙推卸,叶瑧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多话。”
温虞只好接下来,说下回请她吃饭,转身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顿了顿,又问她,席主任心思都不在她身上了,外头又有女人,为什么不直接离婚。
叶瑧摇头笑:“我今年三十五,不是二十五,若是在年轻个五六岁,指不定还敢离婚,再迅速梅开二度。眼下这年纪不愿意折腾,能凑合就凑合着过。”
温虞再度审视叶瑧,三十五岁风霜打在她脸上不明显,眼角皱纹抚平,皮肤也紧致不见松弛,身材玲珑窈窕,和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站一起也分不出区别,她却说的那样深沉显老,有点刻意回避问题。温虞心想她大约是有什么隐情不便告诉,也就不再往这问题上深究,问了个现实点儿的:“如果严落对席主任痴心不改怎么办?”
叶瑧抚着门,高深道:“你过几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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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虞回公司继续安分守己做事,她虽然受了叶瑧的教,开眼很多,可到底是一个外人,别人家的事少插手为妙,所以面对严落时也用和平的心态,不多话也热拢。
严落看上去和前几日没差别,冷淡孤廖,温虞却偶尔见她嘴角微扬,心情似乎很好。
席主任这天从杭州回来,带了几百箱货,说是新年开初破血给工人谋福利,每人拿一个作纪念。
缝纫车间的女孩子收到的是手编的绳索,虽然老套无奇,还是有许多姑娘爱不释手。
严落拿到的时候,精神恍惚,盯着绳索好了一会儿,才听别人说:“主任喊你去办公室。”她一听似乎打了个冷战,而后伤了一会神,才找温虞帮忙推脱。
温虞并不想淌这浑水,也推说自己手头工作紧,让她自己去。
两人一来二说,席主任等不及就自己下来了,站在严落身后,笑呵呵问:“让你来我办公室呢,怎么了?”
严落猛地站起来,冷汗直流,她见温虞关键时刻不帮忙,就想啊:说到底这些破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别人多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呢,要解决就解决干净,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一刀两断才好。就对席慕说:“就上来,我正好找您有点事。”
席主任楞了下:“什么事啊?”转念一想,又笑:“是是,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严落见他这笑定是想别的地方去了,众人又不时抬头暧昧地瞧两个人,心里一急行动和声音就赶不上思想,控制不住从喉咙里迅速反驳:“不是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