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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悦君带着他们三只鬼前往朱家,路上禾棠话唠发作,与神棍搭话,问起他们这几个月外出捉鬼的进展。神棍早就受够了和闵悦君这个闷葫芦整天待在一起,立刻兴奋地向他们说起这几月的经历来。
闵悦君收到其他修道门派的回信,得知各地均出现了厉鬼索命夺魄的事,与骥山县类似的事件不断在各地上演。闵悦君带着他一一找过去,顺路收了一些鬼,查明真相。
正如他们所料,这一切果然有人操纵,这些厉鬼均是近几年惨死的冤鬼因怨气郁结而成,不仅在死后找到害死自己的仇人进行报复,还为了提高修为滥杀无辜,有些厉鬼甚至会夺取活人的魂魄吞噬下去以加快修炼速度。
闵悦君收了几只来不及逃跑又免于被他轰得魂飞魄散的厉鬼,拷问许久,才得知他们生前都或多或少被仇人以各种手段狠狠折磨过,并且死亡当天便戾气冲天,凭着本能便可大杀四方。有厉鬼曾经后悔过想要去地府谢罪,然而他们身上的怨气戾气有如实质般控制了他们,让他们想要杀更多的人,吞噬更多的魂魄,变得更强。
禾棠听完,惊道:“这……这跟七娘的境遇很相似啊!”
神棍悄声道:“不然你以为小王八蛋为什么肯来这里……”
闵悦君在前面幽幽道:“师傅,我听得见。”
“……”神棍干咳两声,正经道,“我们怀疑你娘也受到幕后操纵者的影响,所以过来看一看。”
禾棠问:“幕后操纵者是谁?”
“不知道。”神棍摇头,“我们要是知道,还来这里干嘛,早就过去捉鬼了。”
杨锦书却有些犹疑:“鬼?鬼有这么大的力量?”
“锦书,你可别小看鬼,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神棍给他数,“乱葬岗那些鬼魂野鬼是等级最低的鬼,若是不修炼,迟早要被道行高的厉鬼所吞。修过鬼道的鬼要比他们厉害些,不过修炼到何种境界,那也是看天分和机遇的。好比刘叔,死了几十年,除了帮邻居点小忙,给阴差做做苦力,法力低微,自然最容易被灭,而施天宁与菀娘那种生前懂一些武术,死后又双修的,修炼比其他鬼快些,勉强可以自保,而你这种……”
神棍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虽命薄,死后却过得比其他鬼舒服多了。你有家中重俸,年年有人祭奠,在冥界可是豪绅。本人学识渊博,又谦虚勤奋,经常能帮上阴差的忙,攒下不少功德,后来又有我从旁指点修炼之法,算是少见的天时地利人和皆齐的好运鬼,加之你弄到不少冥界法宝,自然要比其他鬼更厉害些,大部分厉鬼不是你的对手。”
杨锦书被他说得害羞起来:“是亲友护持,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因果循环,这都是你应得的。”神棍继续道,“可你还比不上红苕夫人那样的厉鬼,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他们这种厉鬼,在死之前就被下了咒,身上戾气重,且因死后造下大量杀孽,变成厉鬼时已无药可救。鬼本就是阴邪之物,戾气只会加强他们的法力,让他们所向披靡。你们也遇到过不少厉鬼了,吃了不少亏吧?抓住过对方没有?”
禾棠老实摇头:“没有,每次都被对方跑了,好不容易抓住次七夫人,还是被她逃掉了。”
“所以,你们要多加小心。”神棍拍拍禾棠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尤其是你,小心被他们利用。”
禾棠黑了脸:“凭什么要我小心啊?”
“《礼记·祭义》云: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神棍坏笑道,“你虽归了土,戾气却未消,若说我们之中谁最有可能变为厉鬼,便是你这个小鬼头,我提醒你多注意,你可不要当耳旁风。”
禾棠指着自己:“我?我怎么可能当厉鬼啊?我哪有那么坏!”
神棍笑而不语,只是看了眼杨锦书,提醒他:“自己媳妇,多看着点。”
杨锦书有些莫名,却知道神棍话中有深意,十分郑重地应下了。
闵悦君看他们说得热闹,忍不住插嘴道:“夫澜……不会与这有关吧?”
“像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人操控?反倒是他意外横插一岗,这事不知会演变至何种境地。”神棍思索片刻,慎重道,“我们迟些时候见了他,先别提青莲观。”
“为何?”
“谁知道他与青莲观有没有恩怨,若是他曾和师傅吵过架有嫌隙,一看咱俩就想打怎么办?”神棍啧了一声,“谨慎点好。”
进入骥山县城,忽觉城中气氛沉重,家家门户紧闭,各种符纸贴在门梁上,香烛味弥漫其间,县城被笼罩在厚厚的白雾之中,安静得近乎死城。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晚离开的时候,县城还不是这样……”禾棠与杨锦书对视一眼,心知一定出了事。
闵悦君凌空俯视,扫过整个县城,缓缓道:“朱家有异。”
神棍也看到了:“鬼气炽盛,难道朱家的那些冤鬼都被放出来了?”
“全放出来了?不会吧!”禾棠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那些冤鬼都出来……这县城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走。”
闵悦君话音未落,带着他们飞快前往朱家。
朱家大宅与县城其他人家气氛迥异,整座宅院笼罩在一篇红雾之中,血腥气与鬼气浓郁得呛人,饶是他们这群在死人堆里过了许多年的鬼也有些承受不住。
杨锦书不得不拿出了黄泉香,给禾棠、神棍各分了一点,抵御这难闻的味道。
神棍问闵悦君:“你要不要?”
闵悦君缓缓摇头。
“不嫌臭啊?”
“嗅觉很重要。”闵悦君简单答过,垂眸看着朱府。
奇怪的是,从半空看去,朱府平静无波,不像是有异动的样子。
神棍绕着朱府上空查看一番,回到闵悦君身边,低声道:“被阵法挡住了。”
“这阵法布得极其高明,不像一般人所为。”闵悦君皱着眉头自上方巡视片刻,摇头道,“有些奇怪,八卦位不对。”
神棍嗤笑一声:“得啦,你那点看五行八卦的水平还是从我这儿学的呢,半吊子。”
闵悦君面上一僵,耳尖泛红,却还是绷着脸反驳道:“你不认真教,我自然学不好。”
“我看你天资聪颖,学法术比学算命有前途,果然没错。”神棍假模假样地点点头,迈步出去了,“我看看这阵法,试试能不能破。”
面对他的马屁,闵悦君只是微微挑眉,没有多言。看他仔仔细细捏指算卦,心中安定不少。清蓉一生福祸皆系于此,是非对错且不论,他于五行八卦上的修为绝不比任何人差。
“咦?说起来,朱家既然有高人布下的阵法,为何夫澜却如入无人之境?”禾棠忽然提起,“之前我与锦书追上来,也不敢贸然闯进朱家,可他却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还敢直奔臭婆娘的寝房!胆子太大了吧?”
“艺高人胆大,想必朱府的法阵难不住他。”闵悦君说完才想到什么,连忙对神棍说,“师傅,既然夫澜能进去,说不定破解之法观中古籍曾有记载,你……”
神棍点头:“我想想。”
他自小受师傅师兄们宠爱,青莲观中的古籍可是随他翻阅的,与五行八卦有关的书籍他一本不落地看过。闵悦君也看过不少,终究爱好不在五行八卦上,没神棍精通。
神棍回忆未果,有些沮丧:“想不起来,没见过。”
禾棠左右看看:“要被困在外面了?”
神棍想起什么来,朝杨锦书飞过来,笑道:“锦书,你屋子里那些古籍……你都看过了么?”
杨锦书点头:“差不多。”
“有没有一些鬼道法阵的记载?”
“……有是有,可……我看不太懂。”
神棍勾勾手指:“来,我教你认认八卦位。鬼道之术与凡人修炼之术大相径庭,许多图录与记载经过千百年的流传渐渐改变了,所以……我告诉你一些卦位的古文字,你帮我回忆回忆有没有看过类似的文字。”
杨锦书老实点头:“好。”
神棍带着他沿着朱府上空缓慢移动,将卦位一一指给他看,还在手心写出冥界的一些文字写法。
禾棠看他们二人专心研究法阵,有些无聊,便磨蹭到木头人闵悦君身边,小声问:“闵道长,你跟神棍和好啦?”
闵悦君看着神棍的背影,淡淡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哪有尽头,纠纠缠缠,就这样吧。”
“其实我真的很想问你哎……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禾棠捂住脑袋,闭着眼睛急道,“你先别生气啊!我不是骂你!我是很正经地在问你!心理疾病也是病!你不要讳疾忌医啊!”
闵悦君没有动气,微微笑了,低头道:“大约是有病的。”
禾棠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他真的没生气,才放下胳膊说:“我觉得你的逻辑很有问题!你看,杀你同门的,是那些神经病,你找他们报仇就好了嘛,干嘛……干嘛要怪你师傅……不对,你师傅也确实有错!但是……你说你杀人就杀人吧,干嘛要……把他尸体丢在乱葬岗喂狗呢?太……太变态啦!”
闵悦君早知道禾棠好奇心重,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靠自己这么近,还问得这么深。也许有些话不便对清蓉说,他想了想,对禾棠道:“就像你说的,我心里有病,我以为将他赶尽杀绝挫骨扬灰,心里的病便可以好,没想到他真死了,我的病却更重了。”
禾棠:“……”
闵悦君冷静道:“所以我只好又将他找回来,继续医治。”
禾棠叹气:“我看你已经无药可医了。”
闵悦君莞尔:“我也觉得,可他治不了病,却能镇痛,我留他在身边,还能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