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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色调很温暖,禾棠流连着不肯出来。小时候的生活太幸福了,爸爸妈妈将他养成了一个积极乐观的人,善良而活泼,然而父母走得早,他还来不及接受成人世界的教导,性格太有棱角,不够圆滑,虽然好心,却总是因莽撞冲动而留下残局。
除了父母,再也没有人能够无限度容忍他的小任性——直到他遇见杨锦书。
杨锦书是个很奇怪的人,比他还要单纯,可是温柔又体贴,令人着迷。
禾棠梦见自己躺在山坡上晒月亮,杨锦书倚在树下看书,眼睫低垂,侧影温柔,修长的手指捻着书页轻轻翻动,看得专心致志。
禾棠伸着懒腰坐起来,御魂去抓萤火虫,和一群游魂玩老鹰抓小鸡,闹得山坡上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游魂。杨锦书听到动静便从书中抬起头来,撑着下巴看着他款款地笑,伸出手轻唤:“禾棠,到这里来。”
禾棠施了一个小法术,抓住十几只萤火虫,他将虫子放在圆形法阵里,顶在指尖转着当灯笼,炫耀一般递给杨锦书,笑着说:“锦书,送你的。”
杨锦书盯着小灯笼,问:“送我做什么?”
“你在看书呀,亮一点护眼睛。”
杨锦书笑弯了眼,抬手将灯笼向上一拍,扳过禾棠下巴,凑上去吻他。
“唔……”禾棠跪在地上瞪大了眼,杨锦书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唇上的温度是凉的,杨锦书撬开他齿列,舌尖轻扫他下唇,禾棠被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一缩,却引来杨锦书更加温柔的进攻。
温热?禾棠忍不住揽上他脖子,侧过脸轻轻噬咬他下唇,余光一扫,能看到杨锦书垂眸蹭着他鼻尖,盈盈笑意比天色的星星还要亮。
耳边是他低低的喘息,禾棠觉得痒,抱紧了他,觉得温暖又真实——仿佛他们都活着。
这世上最美的梦大抵就是如此,他和杨锦书沐浴着月色清辉,躺在山坡上,肆无忌惮地亲吻、渴求、纠缠,夜里的风都似乎是暖的,让他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禾棠想要更近地触摸杨锦书,他伏在杨锦书身上,轻轻勾开他的衣襟,低着头看他:“锦书,你还要与我双修么?”
杨锦书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缓缓笑开,伸手抚上他的脸:“要啊。”
“我会不会太主动了点?”禾棠嘀咕着,动手开扒他的衣服,杨锦书任由他胡闹,手指缠上他的腰带轻轻一拉,便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散开。
这件水绿色的袍子本是外袍,里面原本是件绣着绿牡丹的绣裙,可禾棠不肯穿裙子,只穿着白色里衣,将袍子当男装来穿,然而外袍是纱质,轻飘飘地便从他肩头落下,禾棠笑起来:“你急什么?”
杨锦书揽下他脖子,凑过去吻他的锁骨,伸手撩开他的衣襟:“双修道法高深,我急着与你一□□炼。”
禾棠眨着眼逗他:“修炼好了做什么?”
“修炼好了做道侣,碧落黄泉不分离。”
禾棠搭在他肩上的手顿住,半阖着眼看着他:“不分离?”
“嗯。”杨锦书轻轻应道,翻身将他压住,俯身盯着他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死轮回,我都陪着你。”
禾棠鼻子一酸,眼睛里流出泪来。
锦书啊……即使在梦里,也温柔得让他舍不得放手。
“你是不是傻……”禾棠笑着调侃,“若是连轮回都一起了,下辈子咱们可就是兄弟了,在一起是*哎帅哥!”
“……”杨锦书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啊……”禾棠笑嘻嘻道,“轮回什么的,要等魂魄齐全了再说!”
话音一落,他将杨锦书抱着飞起,立于树梢,盯着山坡上不远处的人影道:“刘叔,我说得对不对?”
杨锦书定睛一看,那里果然站着刘叔,只是面容阴戾,早没了慈眉善目的假象。
刘叔却问:“这明明是你的梦,为何我会在这里?”
织梦,是在别人的梦里构造一个熟悉的世界,引诱别人进入梦中,被他所编织的场景所诱惑、欺骗,可禾棠明明是自己在做梦,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他的父母和杨锦书,连神棍这样的朋友都没有出现,为何老刘会出现?
“我和你不熟,织梦也骗不了你,我道行浅,不敢托大,只好拿自己开刀了!”禾棠挡在杨锦书身前,笑嘻嘻道,“至于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你还记得闵道长曾经送给你的指骨观音吗?”
老刘脸色一变,心中大骇。
禾棠挑眉笑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一个修道人,拜的是真人,炼的是金丹,怎么偏偏送了你一尊菩萨?”
经他提醒,老刘也想到这一点,忍着怒气道:“我找阴差问过,他们并不知这邪物来历,只说长佩身侧于修行有益。”
“的确有益,你从锦书那儿偷学的鬼术可不就炼得炉火纯青?”禾棠讽刺了一句,转而道,“观音性善,可指骨为邪,指骨观音当然对鬼修行大有裨益。你可知那是用什么的指骨雕刻而成?”
老刘将那指骨观音拿出来,仔细敲了敲,只觉得这指骨光滑白皙,佩戴时间久了,骨头越来越剔透,萤光浸润,煞是美丽。可人的指骨绝不会这样,妖兽的指骨又不是这个模样,他疑惑起来,问禾棠:“谁的指骨?”
禾棠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悄然道:“魔。”
“不可能!”老刘断然否认,“诸天神魔早已消失殆尽,这世上早就没有魔了!”
“怎么没有?心魔。”禾棠看着他脸色青白,觉得极其畅快,“人人都有心魔,却总以为只是心病,你在地府才几百年,怎么就敢说没有魔了?”
老刘冷然道:“我在地府几十年都没见过心魔,他闵悦君一介凡人,怎么就敢说自己见过心魔,还敢拿它的指骨做这等猖狂之事!”
“因为他心魔太重,把正主招去了。”禾棠笑了笑,“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
“因为……”禾棠的身影渐渐消失,“其实这不是我的梦,是他的梦呀!”
话音未落,梦境中的景色陡然一变,变成了青莲观山上的万骨窟。
老刘骇然,他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梦中梦!方才禾棠的梦境是真的,可那梦境只是包裹在闵悦君这个梦境之外的假象,让人放松警惕,而眼前这个,才是困住他的死梦!老刘想要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闯不出去,手中的指骨观音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困住了他所有的法力。
万骨窟一开始并不叫万骨窟,它只是僻静山坡上长得太过繁茂的一片树林,叶子将阳光牢牢挡在外面,青莲观的弟子最喜欢夏天到此处纳凉。
梦里的这片树林苍翠茂盛,日光灼烈,鸟鸣阵阵,少年闵悦君站在树下翻阅着一本书,书是清蓉的,写着几种他自创的八卦阵法。闵悦君一边踱步一边翻阅,时不时皱下眉头,动手比划着。
清蓉在林子外高声唤他:“悦君,师傅回来啦!你在哪儿呢?”
闵悦君连忙将书藏起来,慌乱之中把剑掉地上了,清蓉听到声响追过来,手里提着一小壶酒:“嘿,你这臭小子,一个人跑这儿纳凉,聪明啊!”
闵悦君将剑捡起来,盯着他手里的酒,皱眉道:“师傅,你分明答应我不再喝酒了!”
清蓉狡辩道:“胡说!为师只答应你不喝梢上俏!玉堂春为师还是可以一饮的!”
“买酒的银子哪儿来的?”
清蓉得意道:“给一位小姐选了位如意郎君,她给的赏钱。”
闵悦君诧异:“你给人家算姻缘?”
“喂喂!悦君你居然不信你师傅!”清蓉恼了,将酒壶扔给他,“你师傅我算命很准,算姻缘也很准好不好!”
“我没说你算不准,我只是奇怪……你怎么想起给人家算姻缘了?”
“姻缘天注定,好坏不由人。”清蓉朝前走了两步,悠哉道,“可姻缘这东西,结局是好是坏都不重要,只要有姻缘,对算命之人来说,便是好卦!也许有缘无分,也许姻缘尚浅,来算命的才子佳人呀,永远不会怪我这个算命的。”
“为什么?”
“因为姻缘呀……”神棍回过头朝他俏皮地眨眼,“只要真的与另一个人有姻缘,哪怕只能看一眼,也是幸福的,若有幸共白首,便是上天的恩赐了。姻缘这玩意儿,我最喜欢给人算了!我希望天底下所有人都幸福,都能遇见他们命定之人,都能白头到老。”
闵悦君远远看着他,喃喃道:“所有人?也包括……我么?”
清蓉耳朵灵,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便笑着说:“你呀,为师也给你算过了!”
闵悦君顿时紧张起来,有些别扭又有些期待:“算……算得如何?”
清蓉背着手后退着走,嘴里道:“你呀,这辈子没有娶媳妇的命,还是跟着为师乖乖修道,早日成仙去!”
“……”
青莲观的弟子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清蓉说这话分明是在欺负他,闵悦君虽然气鼓鼓地追上去了,心里却想着:不娶亲也好,与师傅一起修道,也是……很不错的。
他拎着清蓉带回来的玉堂春,追着清蓉一起朝树林深处走,将夏日的燥热远远甩在身后。
老刘看着这一幕,觉得温馨又怪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棍与闵悦君,师徒俩拌着嘴其乐融融,简直是……太美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