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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恍惚後洪玉乍然清醒。
深更半夜的韩岳这是与她同床共枕了。
“啊。”尖叫声中她身手矫健翻身下床,指着他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打从在别院第一次同床共枕,这是她第二次醒来对着他尖叫了。
韩岳不禁沉下脸,他的妻妾个个都巴望着自己能到她们房里,只有她如同见到鬼魅似的尖叫,避之犹恐不及。
她就这麽不待见到他吗?
“我是你的夫,难道不该在这里?”韩岳的语气有着明显怒气。
夫?洪玉无奈的瘪了瘪嘴,他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你想在这里留宿也不是不行,但必需尊重我的意愿先打声招呼吧。”她淡淡说道。
尊重她?先打声招呼?韩岳扬扬眉头打量眼前的女人,竟然会听到要求丈夫尊重的女人。
“难道我要在这里过夜,还得要你应允才成?”他开玩笑的问道。
“当然啦。”洪玉点头说道“这是我住的院子总要我同意吧。”
本是纯粹当笑话在问,不想她的态度却是认真严肃,丝亳没有商量意味。
她真有这种想法,韩岳意识到这点事实,一股被人嫌弃的怒火瞬间在心中爆发。
不等他开口,砰砰砰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庭院响起。
“姨娘,姨娘您怎麽了。”香绵香草焦急的在门外叫唤。
洪玉转身开门,香绵香草金铭金宸全站在门口,四个人脸上都是担忧。
“怎麽了。”她反倒是一愣,反应不过来他们的神色是为那桩。
他们四个都听见那声惊叫,还以为…几番犹豫後才鼓起勇气一起来敲门。
香绵要开口询问,见到韩岳披着外衣走来,脸色不是普通的难看。
“奴才。奴婢见过将军。”四个人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洪玉总算反应过来,敢情他们是以为她遭到家暴前来救援吧。
“我没事。”她心中一暖上前拥住香绵香草的肩膀,她们明知韩岳在房里还敢来敲门。这份情谊她记下了“我是被饿醒的,我晚饭还没吃呐。”
“奴婢就去给您下碗面马上就好。”香绵这才想起来。姨娘整个下午又比武又过招忙和着,回程在马车上睡的起不来,被将军抱进房里连擦身换衣都没有惊醒。
便给香草打眼色让她赶紧去厨房煮面,自个儿在这里撑着保护姨娘安危。
这小动作当然逃不过韩岳的眼,他当下脸色是黑的不能再黑,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凌厉霸气瞬间散发出来,香绵心下大惊脸色苍白如纸。
她不怕那个男人发脾气。只见不得香绵瑟瑟发抖,仍强忍惧意守在她身边亳不退却。
“你去厨房帮忙端二碗面过来。”她推着香绵出去後转头对韩岳笑道“愿意陪我吃晚饭吗。”
笑语晏晏的面容轻轻抚灭韩岳的涛天怒火,他顿时收了气焰看着她。
“忙和了一天你早该饿了。”他满脸心疼说道“等会你要多吃点,我陪你吃。”
金铭金宸站在旁暗暗松了口气。主子只要遇见六姨娘,像那孙猴子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那般,被治的服服贴贴。
很快丫头们就端来二碗热腾腾的面,白色面条黄色蛋液绿色菜叶飘浮於上,看着就可口极了。
他们在庭院中衬着天上明月对坐。即使夜色微凉,热汤下肚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
一只衣袖伸过来,洪玉看着为她擦汗的男人,那麽认真又温柔…
嗯,像是什麽勾动她的心弦。酥酥的麻麻的甜甜的。
“谢谢。”她有些慌张站起身,夜色下看不清楚脸颊飞上的红晕“吃的好饱,得要消消食才成。”
在厨房前的空地来回走动,澎湃的心绪渐渐沈静下来。
一件披风搭上肩膀,韩岳站在她的身边。
“肩膀还痛吗,虽然有用药酒推过淤青没有全散。”他说道。
她压了压忍不住皱起眉头,还真是疼呐。
“没想到吕烈的手劲这麽大,恐怕一拳真的能打死人。”洪玉苦笑,只能怪自己轻敌,太小覻那个男人的拳头了。
韩岳有些心神不宁蹙眉低头不语,洪玉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寂静间只听见身旁细细的虫鸣。
“今天你让我震惊。”韩岳突然说话转头看她“你真的是阮祥的女儿阮红玉?”
他在怀疑我了,洪玉心下一惊,太习以为常的惯性让人疏忽外在条件,她忘了这具身子今年才满十七岁,被遗送至别庄也不过十年光景而已。
“你这麽问是什麽意思。”另一侧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刺入掌心的痛让她镇定,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反问。
最难的话开口说出来,後续的话也就好说,韩岳转过身看着她。
“依你今日的身手来看,没个十年八年功夫是锻链不来,你是怎麽做到的。”韩岳问道。
洪玉打从四岁起父亲就带着她紮马步,锻链体能学习太极拳法,自小学一年级得到全国青少年太极拳冠军,太极拳早已深入骨髓是她生活的全部,可说是没日没夜在练功夫。
经过初期的慌乱,她稳定心绪快速思考。
韩岳很聪明要想避重就轻糊弄他风险太大。
目前唯一可以利用又不被怀疑,只有那十年的空窗期。
因为记忆中得知阮红玉被接回府时,在别庄侍候她的仆妇全被杀了,为什麽不得而知,许是不愿意自己的所做所为被人得知而丢脸吧。
这却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只要把一切推到那十年岁月,不会有人出现拆台泄底。
“我到别庄的那年,因缘际会遇到四处云游的师父。”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在别庄我每日都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没日没夜练功夫。”
要想让别人相信必需得先欺骗自己,要让别人不怀疑就要相信自己的谎言,她这话说的似假还真虚虚实实。最起码自己没有负担。
韩岳想从她的眼眸看出蛛丝马迹,可是那双眼睛是那般的坦然清澈,反倒显得他小人心态。为怀疑她而感到羞愧。
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没日没夜练功夫…这句话像把钉子狠狠刺进他的心窝。五岁的玉儿孤零零的在别院生活。
而她说起这段岁月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五岁…他揪心的痛。
“玉儿,今後我再不会让人这麽欺负你。”韩岳握住她的手说道。
望着相握的双手,洪玉呆愣不解,他又是为那桩了。
同样的深夜,洪康洪俊兄弟在客房里相对而坐,面色沉重。
“大哥,小萱身子虚弱。我担心她能否承受的住药力。”洪俊说道。
“这也是我最害怕的地方,要是一个没弄好可就假戏真做了。”洪康揉着额头忧心忡忡“虽然秋大夫信心满满…”
後续的话没有说出口,洪俊也是明白,这就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的道理。
自己家人着实狠不下心做赌注,就只怕万一。
他们不敢赌,也赌不起。
“大伯,夫君还为小姑的事担忧吗。”蒋氏端着沏了新茶的茶壶出现在厅堂。
“婉娘怎麽还没歇息。”洪俊拉着她坐下说道“我和大哥实在放心不下。”
“让弟妹看笑话了,要不是妹妹身子虚弱。我们也不会这麽优柔寡断。”洪康不好意思笑道。
“看到大伯与小姑兄妹情深,我只有羡慕那会取笑。”蒋氏给他们添茶水万分感叹“大伯也知我是家中独女,从未享受过姐妹相伴兄长疼爱之情,很忌妒小姑有二位好兄长呢。”
“别说什麽兄长疼爱了。”洪康叹气自责说道“小萱这些年受苦,我们当哥哥的无用没能保护她。看到她那模样,我这心都揪成一团了。”
洪俊闻言也是大大的呼了口气,眉头快皱成麻花条。
“大伯和夫君要是不嫌弃。”蒋氏柔柔一笑“我有个想法您们听听看成不成。”
“有什麽想法尽管说。”洪康立即来劲了“你瞧我们这头发都快揪光了,脑袋瓜里连个主意都没有半个。”
他们兄弟俩从没有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想法,家中有事都是夫妻俩共同想方设法,这也就是蒋氏会在深夜出现的原因。
“大伯会担心主要是为停灵七日的礼俗,怕小姑身子受不住对吧。”蒋氏问道。
“是啊,即使身体健壮服药後也是会气虚,更别说如今小萱身子这麽虚弱。”洪康又叹口气“万一妹妹撑不住就真的扶灵安葬了。”
“那麽您认为小姑可以撑几日无事。”蒋氏再问。
“二三日吧。”洪俊有些犹豫“虽然我们有当年约定文书不怕阮祥拒绝,可停灵七日是不可少的礼仪。”
“礼仪当然不能少免得引人质疑,可是我们要扶灵回乡安葬,停灵七日也要算路程不是。”蒋氏意有所指说道。
“对,七日下葬合情合理。”洪康激动的站起身来,连声音也不免大了些。
“大哥,隔墙有耳。”洪俊赶紧拉住失控的兄长,深夜里这般的声调实在太突兀,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再好的计策也变成催命计。
“对不住对不住大哥太忘形了。”洪康立即几个呼吸调整情绪“我真真是当局者迷,就陷在这牛角尖里了。”
“柳亦飞最迟後日能将约定文书拿来,我们要开始准备了。”洪俊说道。
困扰他们的关键就这麽解决,兄弟俩心中大石落定,整个人放松下来笑容也挂在脸上。
“那麽,洪家二位大哥是不是能安心歇息了。”蒋氏掩嘴一笑,不无消遣意味。
“歇息歇息。”洪康深怕隔墙有耳再开心也不敢大笑“多亏弟妹慧颉终於可以安心歇息了。”
说罢便各自回房安置。
可他们不知,万物静寂时些许声音真的会远传。
稍远的树干上,有人正疑惑的重复一句话。
“七日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