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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6
云卿一惊之下不免愣了片刻,等渐渐反映过来方冷了手脚,又见裴二爷、商陆与几个仆从都在看,当即喝道:“一派胡言!”又因几人与外头不过隔着一道门,蒋宽说话做事素来又没个分寸,不定外面人怎么捕风捉影地乱猜乱传呢!于是只得赶在裴二爷和商陆之前吩咐众小厮:“还愣什么,请蒋少爷进去!”
请进了“十丈红尘”的大花厅,云卿便暗中吩咐商陆去请云湄的丫鬟白芍过来,自己则为压下心头不快为蒋宽斟了茶,开门见山说:“这件事,我不清楚,我姑姑从没跟我提起过,所以今儿只能先这么招待着,旁的事咱们押后再议。”
蒋宽进来之后脸色本稍稍好一些,听闻此言不免又低下头喃喃说:“我也不知……云湄为何没有……告诉你们……”半晌定了定心神,抬头看着云卿说:“总归是云湄亲口说要嫁给我,当时周遭少说有五六人,个个能为我作证。这种事我也不会胡说乱来的,你叫云湄出来一问便知。”
如此云卿更好奇了,不免问道:“这就奇怪了。我姑姑与你不过数面之缘,连话也未曾说过几次,平白无故怎会答应嫁给你?更不必说既答应了,还不告诉我,断无这个道理的。”
蒋宽突然目光躲闪,神色可疑,只觉得云卿倒罢了,那裴二爷目光如炬当真是看得人无所遁形,半晌方磕磕巴巴说:“便是一日……在街上碰、碰见了……”
云卿不免笑说:“蒋少爷不说倒没什么,胡乱编个理由骗我们,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人人皆知自岚园有变起,我姑姑就一直在赵府她义母那里侍疾,鲜少出门。就算真上街哪能不带个丫鬟?赵府的丫鬟想必是极伶俐的,就算那日带得刚好是最呆头笨脑的那一个,也不至于这么大的事都胆敢不跟赵家说一声,赵家若是知道了,断无道理悄没声息故作不知的。蒋少爷可别说笑了!”
蒋宽让云卿一席话说的无从辩驳,又让裴二爷给盯得坐立不安,不一会儿竟连冷汗也冒出来,只一味说:“你叫云湄出来一问便知,你叫云湄出来!”
“这就更是没规矩了,平白无故的,叫我姑姑出来与你对质这种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姑姑浅薄轻浮呢!”
云卿见蒋宽脸色愈加不好,因笑说,“蒋少爷也真是,自己带了人来迎亲,竟连什么时候在哪里因何缘故求得了这门亲事都说不清楚吗?别说我不信,怕是旁人也以为蒋少爷是在说笑呢!”
蒋宽一听果真恼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云卿,你口口声声叫着‘蒋少爷’,特特跟我生分着,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素来觉得我配不上云湄,对,便就是我真的配不上又怎么样?我早告诉你我娶定云湄了!我还告诉你,当日是云湄自己跪在地上求我娶了她的,你信不信?”
云卿当即变了脸色,看着蒋宽恼怒模样,明知他的话假不了,却因惶恐而冷笑说:“你问我……信不信?我——不——信!”
蒋宽此刻也明白云卿故意激他,但他素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现如今横劲儿又被激起,当下带着三分恼怒了。
原来当日,云卿被苏行畚掳去蓼花楼时云湄一路跟着,甚至还闯进了蓼花楼里欲救云卿,但因苏行畚忌惮着蒋宽,所以不仅没有为难云湄,反而好端端把她给放了。云湄担心云卿,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惶然求助自不必提。但蓼花楼那地方,周遭尽是花街柳巷、秦楼楚馆,云卿在街上哭哭啼啼地哀求,旁人自然以为不过是哪家买的姑娘又逃出来罢了,谁也不愿过多理会。不仅如此,当时天色已晚,街上满是来寻欢的男人,有几个还借着酒劲儿欲行不轨。云湄仓皇逃脱之下,居然碰到了蒋宽,她本就是柔弱的人,当时惊惧交加,又素来认定蒋宽不是恶人,便跪下来求蒋宽出手相救。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云卿听罢,久久不能言语。裴二爷毕竟是旁观者清,冷笑着问:“故事倒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蒋少爷倒是给说道说道,云湄就算求你救人,又怎会一开口就说以身相许,难道竟没什么旁的缘由?再说了,就算你所言不假,蓼花楼事罢云湄再没离开过岚园,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定了初五成亲的日子?”
蒋宽顿时脸色灰败,不由想起当日情形。
云湄当街下跪,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宽便先一声冷笑,说:“哟,云姑娘这是做什么?”
其实因云湄素来不在街上随意走动,蒋宽又带着几分醉意,加上云湄挣扎跑动后披头散发看不清脸,所以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云卿。当时他刚刚跟云卿在地藏王菩萨庙彻底闹翻了,对云卿是带着几分恼意的,难免说话没好气。
云湄却不知,但情况紧急,只得继续苦苦哀求:“求蒋少爷帮忙!求蒋少爷——”
“你求我?”蒋宽看着身旁仆从,讥笑说,“云姑娘多大的脸面,会来求我?要我帮你,你倒是拿什么谢我?”
云湄一愣,惶然抬头,缓缓说:“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蒋宽正恼,见她抬头也没细看,继续讥讽说,“那我若是说我要云湄呢?我要收了云湄做侍妾,没名没分,端茶送水暖床生孩子,你倒是还求不求我?”
云湄身子一僵,缓缓流下两行清泪,磕头道:“那就谢蒋少爷开恩了!求蒋少爷现下就收了我吧,只要救云卿出来,蒋少爷想怎样都可以!”
蒋宽一听不对劲慌忙细看,这才见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的竟然是云湄,整个人登时就慌了。他本不过是跟云卿赌气罢了,哪里舍得怠慢云湄一丁点儿?如今见云湄哭成这样忙问缘由,这才知道竟是云卿被苏行畚抓走,当即二话不说就带着手下人直奔蓼花楼去了。
其实若是一开始蒋宽就知道是云湄在求他,自然会心软相救,或是一开始他就知道是云卿被抓,以他的性子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但几番阴错阳差,终究落得今日局面。
蒋宽回了回神,略过第一个问题,道:“当日我着小厮送云湄回府前就已经跟她说了,我正月初五上门迎娶。她点头应下了的。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你们快请云湄出来吧,要错过吉时了!”
云卿早气得流泪,这会儿更是指着蒋宽说:“你胡说八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姑姑,如果不是你先开口讲好了价码,她是决计不会主动提出要嫁给你的!”
蒋宽脸色一僵,知道瞒不住,便冷冷对云卿说:“对,是我先开的口,我趁火打劫,我卑鄙无耻,我活该被天打雷劈。可是在遭报应之前,也非得娶云湄不可!”
“我姑姑不嫁!”云卿咬牙切齿说,“我明跟你说了,我姑姑不会嫁给你!”
门却应声而开,原是商陆叫白芍来时惊动了云湄,便一道过来了。云湄一袭红衣,她仍记得蒋宽“做侍妾”的讥讽,又见果真无媒无聘,便认定了自己上门只是做侍妾,因此既无凤冠霞帔,也无珠宝首饰,不过一个惯戴的金璎珞和一只八成新的金镯子,衬着一身不是正红色的喜鹊绕梅罗裙罢了。
云湄这一出现,堂中三人倒都愣住了,云湄却在白芍搀扶之下如弱柳扶风般款款跨过门槛,柔柔一笑说:“不,我要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