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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3
云卿一愣,怎么师傅会和六哥儿吵起来?当下来不及细想便提了裙子便匆匆往醉望斋跑去。才到门口便听到里头摔东西的声音,六哥儿怒道:“我断不会答应的!叫他死了这条心吧!”
裴二爷却也不客气,冷笑说:“你能怎的?”
云卿听着势头不对,忙回头吩咐说:“蒹葭,你先去看看我姑姑。芣苢,你去重沏一壶茶,回来后远远儿候着,等我吩咐了再进来。”说完拍拍胸口平息一番,便提了裙子上前一把推开门笑盈盈说:“师傅,我回来了!”
她一进来,房中两个男人神色瞬息万变,尔后立刻做出和善样子来。然而云卿一看,起初裴二爷摔碎了个茶杯,现下是整个儿茶壶都碎了,桌上一对繁花似锦掐丝珐琅花瓶只剩下一只,另一只就碎在裴二爷脚边儿上,鞋上还湿哒哒落着供瓶的白梅花。云卿上前细看,见二人身上都没显见的伤方放了心,嗔道:“师傅,你生我的气便罢了,怎的还叫客人跟着受惊?”
说着又跟六哥儿福礼,说:“是我岚园待客不周了,公子可别怪罪。”
这一来裴二爷和六哥儿都面色尴尬,裴二爷先说:“这是什么话,我能生你什么气?”六哥儿也是说:“小姐不必如此,原是我失礼了。”云卿也故作不知,只笑说:“倒是也好,岚园今年多灾多难的,就要这满地碎碎平安的好意头来辞旧迎新呢!不过就是这里乱了些,不如师傅你带客人先到书房里坐一坐?”
裴二爷和六哥儿相视一眼,裴二爷笑脸僵硬,却终是说:“公子请。”
六哥儿面色更差,嘴角扯了扯算作笑了,更加客气地说:“有劳裴二爷。”
如此二人礼貌有加相让而去。
云卿盈盈浅笑送别这二位,等人一走忙跟着出门,待到确然没有声音了方开门等芣苢,一见她来便招手说:“把茶送到书房,现在就去,快。”
芣苢不知所以,只得听命将茶送去,出来时却满面疑问。云卿一把拉她进来,关上门便急切问:“怎么了,他们可说什么了?”
芣苢愣愣地,一歪头说:“怪了,方才还吵得厉害呢,现在倒一团和气。”
“和气吗?”云卿忙问,“怎么个和气法?”
芣苢仔细一想,茫然说:“就是……客客气气的……我还没见过二爷对人这么客气……”
云卿心说坏了,倒还不如让他们吵着呢。他师傅这人,跟人吵吵嚷嚷的也就过了,客客气气的反而是真介意。
芣苢看着桌上饭菜问:“怎么都还没吃饭吗?”
云卿一拍桌,恼着说:“饿着罢!”
云卿不过去,书房里那二位也不出来,如此也算安生了一会儿。将将过了两刻钟,云卿饿得厉害了,方吩咐芣苢去煮三碗面来。这厢才吩咐过,那厢商陆和紫苏便来禀报过年的事,云卿少不得先请他二人进来。商陆和紫苏见云卿面有倦色,先是关切了一番,继而长话短说。商陆道:“后天就是年三十,便是现在立刻着手准备也略显仓促了些。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把岚园的下人召回来,按往年的分工各司其职,做起事来多少还能利索些。”
云卿点头说:“是该如此。照我的意思,那些回家的便只知会一声,不必过分催促,让他们先安心过完年。倒是去苏记帮忙的人,当日我答应他们改日再主岚园必定用轿子接他们回来,自然不可食言。这些我稍后去禀明师傅,想来明日就能去办。倒是有一条须得现在就开始办着,就是不论往后还回不回来,但凡岚园被封之前在此做事的,一律封了银子给他们过年。就按去年的翻两番吧!只是要劳烦你和紫苏亲自去跑,一人都不可错漏,若谁家还有难处你二人商量着酌情处理,切不可让他们受了委屈。”
商陆和紫苏都笑,点头说:“这可是大恩惠了!”
其余年货准备虽仓促了些,但年年相差不大,照着往年的单子略加修改便是。云卿对照了单子一一和商陆紫苏商量,该添则添,该减则减,不多时便过了一遍,云卿自己又细细想了第二遍,方才放心交给他们去办。至于裴二爷所说好好过个年,那都些倒不急这一两天,只暂且往后推一推就是了。
等芣苢煮好了面,已经到了巳午相交之时,云卿饿头都发昏,想来那二位也无甚力气再较劲了。她端了托盘,正愁不便敲门,那门却是在里面打开了,云卿一看,却是六哥儿。
六哥儿笑说:“小姐再不来,二爷就把茶壶给吃了。”
裴二爷半瘫在太师椅上不屑说:“你才吃了茶壶!”
云卿笑道:“看来茶壶倒是个宝贝。”也不多说什么,先给六哥儿端了一碗,然后给裴二爷。六哥儿怒气早消退尽了,拿起筷子道了谢便径自去吃,裴二爷却一愣:“只有面?”
云卿端了自己的,笑着解释说:“昨晚回来的急,带的仆从又少,连厨房都是连夜打扫的,今早变出那一桌子饭菜已是不易,谁想还让咱们给糟蹋了。我想着师傅回来头一顿饭,又有客人在,实在不好将冷菜随便热一热再送上来。所以让芣苢去煮了素面,只当是先暖暖脾胃,毕竟不多时便该用午饭了。”
裴二爷自己倒无所谓,却存了心找茬儿,挑起面条睨了六哥儿一眼,悠悠说:“可想清楚了,吃不惯就早说,别回去跟家里人说我怠慢了你。”
六哥儿却知自己方才失礼,此番只埋头吃饭不言。
安安静静用过饭,三人比先前更融洽了许多,裴二爷和六哥儿也和睦得像从未翻过脸一样。云卿约莫猜得出他们先前为何吵架,便算准了饭罢裴二爷必然有事问她,于是并不告辞,只一味倒茶喝。六哥儿见了便笑道:“饭罢即用茶最伤脾胃,过了一刻半刻的再喝吧。”见云卿道了谢放下茶杯,六哥儿便欲告辞回房了。
裴二爷漫不经心刮着茶,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六哥儿,待到他一脚跨出门槛方不大在意地说:“你若真对他下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卿一惊,紧张起身,左右看看又无话可说。六哥儿回头见状,便笑道:“自然不会。我跟他过不去做什么,凭他是多大的脸面了?”
裴二爷却没开玩笑的意思,只静静说:“他是吴存儒大人的后人。吴大人为替夏公伸冤御前血谏触阶而亡,吴家合族受尽牵连,连累得他也背井离乡。这些年他在慕家活得不易,我与夏家薄有交情,见不得他惨兮兮的。”
六哥儿本平复了心情,此番神色却又是一番波动,仿佛忍了许久才说:“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招灾呢!迟早他会——”
“那也怨不得他,”裴二爷打断他话,说,“有些事身不由己,这个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他心里明白,所以方才才跟你说,此生不敢离开物华。我也盯着他呢,他若有半分行差踏错辱了吴大人声誉,也不必劳你动手。”
六哥儿看着云卿紧张神色,明显一忍再忍后方说:“是,谢裴二爷指点。”言罢便告辞离去了。
云卿长舒一口气,浑身散了架子似的瘫在椅子上,半晌方察觉自己出了一头冷汗,待到脸色惨白看向裴二爷,才晓得裴二爷已盯着她看了许久了。
“好端端的,则会就起了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