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了断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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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司本家大宅。

    拒绝了老管家直接将他迎入宅邸中的意图，陆川手拉着行李箱独自立在宅邸的大门前抬首凝望：和他所猜测的一样，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就和陆川没有离开时那样，宅邸内外的每一处都井井有条，凌然有序，连屋顶上的瓦片和墙角的草花都无时无刻地不在散发着金光闪闪的壕之气场。

    陆川安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再一次开始觉得，自己就算是在这里住上一百年也没办法真正地融入其间。

    “少爷，老爷托我向您转达：欢迎回家。”老管家站在大门的旁侧向着陆川鞠躬，布满皱纹的脸上少见地绽开了真正的笑容。陆川微笑着向他点头，心神却不由得有了一阵的恍惚。

    回家吗？

    多美好的词汇。

    陆川可心里却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的家不在这儿。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赤司家，不属于……这个世界。

    明明是行走在每一处棱角都修剪得整齐的宅邸之中，陆川却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居住的那间搭建的歪斜扭曲的小屋。

    莫名其妙地，他突然就开始想念。

    想念末世里残破的废墟，想念那间破破烂烂的简陋小屋，甚至想念父亲大人那座高高的坟头。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不是。

    *

    “你怎么了？”赤司少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陆川的思绪。坐在沙发上的他晃了晃神，抬起头，微笑着回答：“没有什么，只是有点走神……让哥哥大人担心了。”

    眯起眼看了陆川一会儿，赤司最终还是放弃了追根究底，转而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刚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家族产业的基本架构。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从高中开始，我们就要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并且根据各自的选择制订一系列的计划。从以后的大学专业到毕业后实习的公司，都要围绕着最终的目标而展开……”

    表面上安静地聆听着赤司少年的解说，实际陆川根本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直等到赤司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从面前的茶几上端起杯茶水滋润口舌时，早就打好主意的陆川便趁机插口道：

    “我其实早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略感诧异的赤司讶然抬头。

    “只是不知道我，是否有追随在哥哥大人身边的资格？”

    稍稍昂起头，仿佛是好容易才鼓起了勇气一般，陆川闭着眼一口气不停地说着：“其实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啊，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志向。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图完成的目标，大概就是‘始终跟随在哥哥身边’吧。”

    “尽管一直以来大家都对我非常关心照顾，可有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和大家离得很远……就连面对着父亲大人的时候，我都没办法产生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但是，哥哥是不同的。”

    “赤司家的宅邸很大，宅邸里的仆人也很多，可是在哥哥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有些孤独。”

    “我不想继续孤独下去了。”

    “所以，哥哥，可以让我追随你吗？”

    “就像是月亮追随着太阳的光那样，可以让我，一直追随着你吗？”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彼此间最亲密也最温暖的人。

    一口气说完了如上的大段话语后，陆川紧张地咬着下唇，颇有些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赤司的反应。

    ……对他来说，赤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遇到的最初也最难忘的温暖。

    他不想失去。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渡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陆川等待得几乎要开始绝望的时候，沉思着的赤司少年忽然抬起头，难得的轻轻一笑：

    “好啊。”

    “我答应你。”

    “不过，在此之前……”

    “请先向我证明你有这个资格。”“我会向你证明我有这个资格。”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内容相似的话语，在错愕了几秒钟后，又忍不住彼此对视着微笑了起来。在笑容里，赤司探过身子来揉了揉陆川的满头黑发，然后低声说道：

    “把头发剪短一些吧，虽然这样也很帅气没错，但是我可不想……”

    知道了赤司指的是什么的陆川脸上忽地一红，接着便低声回答：“好的，我明天就去剪短。”

    “不，也不必……”在陆川下定了决心后，提出这件事的赤司反而有些犹豫：“如果这个发型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的话……”

    “不，其实并没有。所以哥哥大人用不着担心什么。”陆川笑笑：其实他是因为在末世里一个人生活了太久才懒得剪头发的_(:з」∠)_。

    末世里就连剪刀都是非常珍贵的资源，让陆川在废墟里翻找到那种珍贵的东西简直是妄想。人类那边倒是有着收费高昂的理发店，只不过，就算是再大胆的理发师也不敢给一只丧尸剪发。人类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倒是有从别人那里坑蒙拐骗地弄到了小半块刀片用来打理自己和陆川，只是人类老爹一走，连带着那块刀片也生满了锈。如果不是陆川的身体代谢活动较常人缓慢，等到系统觉醒他被丢进黑篮世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浑身覆满长发的丛林野（丧）人（尸）也说不定。

    所以这一天，是陆川很多年以来第一次剪发。

    看着自己黑色的长发在理发师的剪下丛丛而落，陆川轻轻地吁了口气，对自己说：

    到此为止了，陆川。

    到此为止了。

    一切不该有的乡愁杂念，都给我到此为止吧。

    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什么可思念的呢？

    值得你思念的人，在那个世界已经不在，在这个世界却还拥有。

    ……所以，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什么可思念的呢？

    对于一只丧尸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

    陆川闭上眼睛，任凭理发师的剪刀在自己的头发上挥舞。

    他没有看见在黑色的发丝落下的瞬间，闪过窗外的一个金色头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