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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平公主听了太妃的话,说道:“那阿娘是打算要护着新兴王了么?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北凉那边我们怎么为他圆转?”
太妃看了看始平公主,面容很是严肃地说道:“新兴王伤了北凉使臣,就一定是他自己的错吗?那北凉使臣若是没有做什么事情,新兴王会无缘无故地出手?你说这句话之前,心里已经把大魏的立场放得极低,却无意中将别人抬高。要知道,两国之间,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讲道理,而是看谁更强硬。新兴王是伤他北凉使臣不假,即便真是他的过错,即使是这样的时局,要惩要罚那也只是我们大魏的事情,我们堂堂的王爷交给外人来发落,不是明摆着伏低我们自己的脊梁,让人看笑话吗?”
始平公主被太妃连点带斥地说了一番,愣了一下神,语气软了许多。
太妃说道:“我知道你是对新兴王心中生厌,因此才说出那番话。然而无论什么话,在说之前先要想一想你做公主的身份。落到大公主那般识理不清,自坑自家,才是最要不得的。”
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过去看看吧。新兴王做了这么混帐的事情,长孙嵩是皇上托国的老臣,不是代皇上处置,却直接将人送到宫里来,这是打算让我当家事处理了。他敢这样处理,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北凉使臣自来我朝,行事张狂,你以为皇上心里对北凉没有怨气?我不过后宫一个闲居的太妃,也只能拿着长辈的身份将新兴王斥责一番鲁莽罢了。”
心里更是明白,北凉先是假传宫中的口旨劫掳琉璃,被拿了人后居然强硬要回,矢口否认,平口说白话,行事如此张狂,说不得,这是皇上给北凉的回敬。否则新兴王好好地,为什么偏偏动手动到了北凉使臣头上?
心里有了算计,面上越发地沉稳起来。对前来禀报的宫女问道:“那北凉的使臣现在何处?”
宫女答道:“长孙大人命人为北凉使臣包扎一番后,跟着长孙大人一并在宫外等候。那被打残的护卫被长孙大人送到了医馆。”
太妃看了看始平公主,说道:“听听,都一并跟到宫里来了,这是要交代呢,生怕我们护短屈了他。什么时候,这皇宫是他一个外邦使臣说来就来的了?张狂得连这点礼数都不懂!皇上这是早有算计了,所以才叫长孙嵩如此行事呢。”
始平公主倒是在心里吃了一惊,深觉自己心思到底是不够深,居然连这个都没有想到。
新兴王那边半醒半醉地被李盖使着几个侍卫抬着,先带到侍卫换班的门房找宫女过来伺候着喝了碗醒酒汤。
新兴王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打了北凉使臣,残了他的护卫,并不以为意,只是冷冷说道:“我看他不顺眼,打他几下又能怎地?平日里只说那北凉人勇猛好武,也不过如此而已!”
李盖说道:“王爷,那北凉使臣再有错处,他代表的是北凉。如今皇上正与赫连定交战,北凉能稳一时是一时,你这番打了北凉的使臣,北凉王一怒与我们大魏为敌,助了赫连定,岂不是为皇上找麻烦?”
新兴王冷笑道:“赫连定苟延残喘,夏国还有几个城池,如今占着秦国的都城,别人的地盘上能撒野多久?北凉王除非是没有脑子才会这个时候去助赫连定。一个小小的北凉,你们倒诚惶诚恐地奉若爹娘一般,真是叫人笑话!”
李盖说道:“诚如王爷所说,小小北凉,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然而如今南有宋地对我们虎视眈眈,北有柔然伺机反扑而动,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北凉要么与我们站在一起,要么谁都不帮,这个时节,何必再多一个敌人?”
新兴王看了看李盖,说道:“皇上留了你守都城,你倒托着架子管起我来了。怎么,长孙嵩的意思难道是要我给北凉赔礼道歉不成?”
李盖眨了眨眼睛,说道:“如果错在王爷,自然要王爷赔礼道歉,如果错在北凉使臣,他来我朝,毕竟是客人,王爷动手也实在有些鲁莽,太妃身为长辈若是斥责王爷,王爷也请洗耳恭听着些。”
新兴王看着李盖,问了一句:“我说错在他,他说错在我,到底是谁的错,怎么分辨?”
李盖说道:“王爷和北凉使臣动手的时候,身边多的是人,长孙大人已经命带了几个一起回来,错在谁,一问便知。”
新兴王若无所思地看着李盖,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李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长孙大人的吩咐。”
且说太妃,坐稳了位子,叫人宣了长孙嵩带着北凉使臣进宫。一见了北凉使臣包头包脸包胳膊的样子,深觉新兴王真是鲁莽得可以,这北凉使臣欠即使打了,好歹打得隐蔽一些,这明晃晃的伤处都在一眼立见处,即使错处真在北凉使臣,想维护新兴王一下,对方伤成这样,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面上不露,叫人设了座,对北凉使臣歉意说道:“我居深宫,也是刚刚听人报了才知道使臣和新兴王起了冲突。新兴王脾性是些许暴躁,平日又爱喝个酒,只是不知道内里究竟为何,竟然叫他冲撞了使臣。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那使臣气哼哼说道:“你们魏朝的王爷浑不讲理,不过吃了个酒,与他毫无干系,冲进来就挥拳生事!从前只说你们大魏的皇上的英明神武,他这个弟弟管教得委实不怎么样!我受使命为和平而来,无端在你们魏朝受辱,还叫他打残了我的护卫,简直是岂有此理!今日还请太妃给我一个交待!”
太妃还没说话,外面新兴王便粗着嗓子骂道:“放屁!什么叫无端受辱?你不过吃个酒,为何嘴里不干不净,辱骂高公不说,居然还敢要算计他的妻女?高公素有盛名,他的妻女都是明理知义之人,你在我大魏的地盘上吃酒谁曾管你来?当着我大魏子民的面却行辱骂之事,存算计之心,是觉得我大魏都是软弱无能之辈任你胡言乱言张狂嚣张不成?”
新兴王骂着,人虎虎地闯进来,还带着浑身的酒气。好歹还记着跟太妃施个礼,道声歉:“不是我无礼不宣而闯,实在这是北凉蛮人空口白言,拈轻避重!我为何动手,你敢说不知?你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竟没有胆子承认?我打你打得堂堂正正,那酒楼吃酒者数,随便叫几个来咱们面前对质对质!那高公与皇上素有半师之谊,倍得皇上敬重,你一口一个他软妻弱女,一口一个阴谋算计,当着我的面藐视我大魏的良臣,更藐视我大魏的皇上,叫我怎么不打你?”
一边说着,一边对北凉的使臣挥了挥拳头,不给北凉使臣说话的机会,又骂骂咧咧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敢认!你是我打的,你那护卫是我伤的!在太妃面前我敢认,你北凉王在面前,我一样敢认!你在外面逞的好威风,在太妃面前叫的好委屈!真是叫我看不起你!你们北凉王派了你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来当使者,确实是为和平而不是来挑拨离间的么?”
太妃这时立刻截断了新兴王的话:“新兴王说话不得如此放肆!”
转脸和蔼悦色对北凉使臣说道,“我大魏对北凉,素来存交好之心,如今不幸有了误会,我必为使臣秉正处理。新兴王逞勇好斗,虽是我皇家子弟,我却也不会偏听偏信,叫使臣受屈。”
再转脸问长孙嵩,“长孙大人,新兴王和使臣到底是为什么起了冲突,这事情你可有问清楚?”
长孙嵩急忙说道:“臣听到禀报,赶过去时,使臣已伤。因急着为使臣处理伤处,那酒楼又人多眼杂,因此不及询问,但臣已着李盖将酒楼当场几人带回,都在宫外,太妃可传旨宣他们进来审问。”
北凉使臣一听,便知道,这哪里是要给自己找委屈?那些人宣进来一问,七嘴八舌会说自己辱骂了高家人,那新兴王刚刚说打得理直气壮,自己的委屈还能找回?
当下气恼道:“那酒楼里带回的都是你们魏朝的人,自然顺着你们的话风偏着你们说话!他们串通了说话,怎会对我有利?太妃如此行事,对我不公!”
太妃看了看长孙嵩:“当时在场之人,只有我们魏朝的人么?”
长孙嵩说道:“臣问了一下,还有一个是秦国的商人,再者便是使臣大人的护卫,现在医馆治伤。大妨可要臣将使臣的护卫一并找来问问,当面对质?”
太妃挥了挥手,对北凉使臣说道:“新兴王不管为什么与使臣起了冲突,使臣远来是客,本该以礼相待。如今因着些许误会伤了使臣,是我平日教导不严,疏忽了管教。他是个直脾气,平日里少有敬重之人,对高公秉淮一家却实在是敬而有余,容不得别人有一丝不敬之处。他如今在我们自家里伤了客人,总是我们的待客不周,皇家和平民百姓一样,自有家法。为他冒犯了使者,我如今家法罚他,将他杖责五十禁足一月为使臣出气。使臣与护卫为他所伤,所有医治自然由我大魏来负责,使臣与护卫好生将养,回头我便派人送了补养之物过去。使臣看这样处置可还满意?”
不等北凉使臣回答,转头对新兴王厉声喝道:“我如此罚你,你可认过?”
新兴王一听,从前因着他混帐,皇上责他一百杖的时候都有。五十杖实在不算多。当下说道:“我怠慢了客人,是我失礼,这五十杖我认。只是我打他是因为辱骂高家,存算计之心,我打得有理,却不会跟他认错!若有下次他再敢动心思到高家身上,我会更叫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