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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林清旋被杂乱声吵醒,还习惯性地甩着大小姐脾气说,谁啊谁啊,没看见我正睡觉呢。
她悠闲地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眼,却看到两个男人。
她高傲的神情顿时消失,如同受惊的小猫。林清旋明白了现在自己的处境,便把手从佟彤身上拿下,蜷着腿着低头,显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佟彤也半睁开眼睛,重重地咳嗽两下,就又闭上眼睛。洛蓝顾不上听林清旋的话,她只看到林清旋的脸色很好,看来是没有生病。洛蓝扶着佟彤的两个肩膀摇晃起来:“佟彤,快醒醒,你怎么了?”
佟彤再次半睁开眼睛低声说:“我……我……咳咳……很好……”这次佟彤没有再闭上眼睛,他的声音虚弱得如一根针坠进茫茫大海:“别,别担心……咳咳……”
洛蓝感觉喉咙干得要裂开,可还是提高了声音说:“你这样子叫我怎么不担心,佟彤,你发烧了。”
“快去买点药来,他病了。”洛蓝冲着两个男人说,略带些哭腔。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们这不是医院!再废话一刀捅了你。”光头用很粗的声音说。
“可是……”洛蓝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佟彤拉住了。佟彤痛苦地抬起手,朝洛蓝摆了摆,然后重重地放在地上。
长头发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他从袋子里面拿出三个面包,三瓶矿泉水,扔向洛蓝她们说:“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们放聪明点,别自找苦吃。”
说完和光头出了房子,锁上门。洛蓝把东西都拿过来,坐回佟彤身边。“来,我喂你吃。”说着要打开面包外面的袋子。
“你走开!”林清旋走到洛蓝身边,抢过她手里的面包,恶狠狠地说。
洛蓝实在没了力气再和林清旋去说什么,就又拿起一瓶水,费力地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喝起来。
“来,佟彤,张嘴。”林清旋坐在佟彤旁边向前探出身子,用手掰了块面包送到佟彤嘴边。
佟彤干裂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林清旋把面包塞进去。面包的口感不很好,很干而且坚硬,他感觉面包如木头一般扎嘴,但还是咀嚼着,要咽下的时候有些费劲,林清旋赶紧拿起一瓶水,端起来就往佟彤嘴里灌。
外溢的清水从从佟彤口中流出,佟彤的头忽地向前倾,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林清旋急忙把水瓶拿开,一只手把佟彤嘴边的水擦干,另一只手捶着佟彤的后背。
“林清旋,小心点,他在发烧。”洛蓝的声音还不及外面的雨声,明显没了力气。她知道林清旋是从来都没照顾过别人的,所以对于刚才的事洛蓝并不责怪她。
洛蓝双手撑着地站起身颇富耐心地说:“我来喂他吧。”
突然,林清旋想是骤然爆发的火山,她快速站起来大叫着:“干什么,干什么,这有你什么事!”说着走到洛蓝对面。
“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你别太过分!”林清旋张大着嘴,推了洛蓝一下。
洛蓝向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
“我没那个意思……”
还没等洛蓝说完,一股力又朝她肩膀冲来,这次洛蓝再也没力气控制身体的平衡,她后仰着摔到地上。全身疼痛伴着头昏敲打着洛蓝,她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林清旋。
窗外虽然下着雨可是很明亮,洛蓝逆着光看到林清旋身体的黑轮廓,却看不清林清旋得意的表情。不能哭,一定不能哭!洛蓝不想在林清旋面前显示自己的无助,于是痛苦地控制着情绪,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挪到墙边。
“林清旋……林清旋……”佟彤小声叫着。
林清旋转身摆出一副特别关心的夸张表情,眉头紧皱在一起,像是核桃一般。
“佟彤你怎么了?”她又跑到佟彤身边然后坐下。
“别对洛蓝这样……”佟彤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
“来,佟彤,再吃点面包。”林清旋根本不理会佟彤的话。
“我说别对她这样!咳咳……”
“佟彤,你不要大声说话,来,再吃块面包。”林清旋又往佟彤嘴里塞了块面包,然后喂了水。佟彤拗不过林清旋,只能一次次张开嘴。
地面落了一层土,三人的衣服和裤子上都是灰色的一大片。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浮尘,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子里。
洛蓝一个人坐在墙边,啃着干面包,喝着水。她的头发遮住了一边的脸,洛蓝终于哭了,这种久违的无声的哭泣令洛蓝自己都厌恶,但在这种状况下她别无选择。
伴着泪水洛蓝一口一口吃着面包,那咸咸的泪洛蓝丝毫没有尝出来,她听见林清旋一句句温柔的“来,佟彤,张嘴”,洛蓝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叫做羡慕的感情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
气温逐渐回升,雨水渐小,开始有了清脆的鸟叫声。也许因为吃过东西的缘故,佟彤的精神慢慢好转,身体已经能够自由活动。
云层散开,温暖的阳光沐浴着小屋子里的三个人。屋内被照得通透,连角落里的灰尘都清晰可见。洛蓝抬起头,两条泪痕干巴巴粘在脸上。
“你们俩听我说,”佟彤把近乎躺下的身体重新坐立好,压低声音说,“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再这样拖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
林清旋的脸色大变,她急忙往佟彤身边靠了靠,然后伸长脖子,似乎想把整张脸都贴在佟彤脸上。
“千万不要,佟彤!我们会被发现的!而且你怎么逃出去?我可不要跳楼!”林清旋凑到佟彤耳边说。
佟彤被林清旋身上的香水味呛得咳嗽了两声,像是刚喷上去一样浓重。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坐在角落憔悴的洛蓝,不由得心生怜惜。
佟彤没有再去顾及林清旋下面无聊的废话,他用尽力气站起身,没有去掸身上的尘土,径直走向洛蓝。佟彤缓慢地蹲下身,两眼温柔地看着洛蓝,然后意外地笑了笑。
洛蓝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的疼,好像要被人撕裂一般。洛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样子难看极了。
“洛蓝,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我知道你没有力气,但呆在这我们随时都有危险,我们一定要出去。”佟彤坚定地说。
洛蓝慢慢抬起如灌铅般沉重的胳膊,接着用手擦了擦佟彤脸上的干得裂开的泥,轻轻点了点头。
气温回升的速度很快,洛蓝头上甚至微微有了汗珠。此时三人正商量着怎么逃出去。林清旋几乎对佟彤所提出的所有方法都持反对态度,她皱着眉头,噘起嘴,叽叽喳喳的反对声像是嘈杂的菜市场,要把佟彤的声音淹没。
佟彤现在真想给林清旋一拳,因为他的手腕肿得像红苹果一般大,*辣的感觉伴着内部的疼痛感已经扰得他心烦意乱。佟彤再也忍受不了林清旋的狂轰滥炸,他只觉得有人在用无比硕大的刀割他的手腕,耳边又有千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林清旋你给我闭嘴!就按我说的办!没什么可商量的!”佟彤以很少有的粗暴口气对林清旋喊。
林清旋吓得不敢作声,慢慢低下了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门猛然炸开,门板中间裂了一道大口子,噼啪作响。绑架的两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秃头男人不耐烦地说:“妈的,不想活了你们,喊什么喊!哥几个刚说休息会你们就闹起来,不想活的说话,老子废了你!”
说完还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接着两人重重地关上门。洛蓝的耳朵要被刚才的骂声震聋,那声音很低沉,洛蓝无法用语言形容,感觉如一把在铁皮上不停划过的刀发出的声音,甚是恐怖。
佟彤沮丧地低下头,无奈的表情写在脸上。佟彤本想放弃了,生死随命,谁知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佟彤,就,就按你说的办吧。”洛蓝有气无力喘息着说。
佟彤知道这是洛蓝的声音,好像从远方原来,轻而飘渺,相当虚弱。佟彤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行动,因为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们听我说,我刚才看过了,窗户旁边有排水管,一直通往地面上,我们一点一点滑下去。”佟彤建议到。
林清旋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快步走到窗边,仔细察看着排水管——那是刷有一层绿色油漆的管子,看起来还算结实,只是上面的油漆有的已经脱落,斑斑驳驳地露出铁锈的黄色,像龟裂的黄土地。
“天那,你叫我爬这种管子,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佟彤我可不敢,我有恐高症的,会晕倒的,而且我从来没从这么高的地方滑下去过,绝对不行……”
就在林清旋唠叨的时候佟彤已经抱住那根生锈的排水管,准备开始往下滑了。
佟彤小声地说:“等一会我滑下去后洛蓝再下来,林清旋你最后一个吧。”
洛蓝点点头,林清旋却皱个眉头,撅着嘴。正当佟彤马上要向下滑的时候,林清旋不知怎么的踢倒了墙角的一根木棍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当”声。声音很大,传得很快,马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清旋倒抽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是什么。
又是以同样粗暴的方式,门被打开,又是那两个戴墨镜的人出现,仍然是暴怒式的质疑的撕吼:“你们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真的不想活了吗?”
洛蓝感到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整栋大楼都要坍弛,成为废墟。
两个男人迅速地冲到窗边,把洛蓝和林清旋扔到墙角,几乎像扔玩具一样轻松。然后他们又合力把佟彤从窗户外面拉进来,不费吹灰之力。
秃头男人的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善意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小朋友们,你们真乖啊,居然能想到逃跑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摸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另一只手抓起之前林清旋踢倒的木棍。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游戏,那我们也做个游戏好了。”秃头男人看着佟彤笑着说。
佟彤的汗珠止不住地流,一滴一滴掉到地上。
“别紧张啊小朋友,瞧你这汗流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不过想打你一棍子罢了,放心,我不打身子,专打头!”男人的眼神一转,凶狠无比。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插进洛蓝的心里,洛蓝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转头看着林清旋,她表现得十分镇定,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洛蓝想喊你住手,不要打佟彤!可是洛蓝的嗓子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她没办法出一点声音。洛蓝知道,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惨白得如葬礼上人们胸前戴的白花。
此时窗外阳光明媚,晴朗地足以使人为之歌唱,洛蓝却无心欣赏。屋内死般的沉寂与屋外的美好是多么可怕的反差。正当洛蓝思考的时候,那根棍子直对着佟彤的脑袋挥去。洛蓝双手抓住上衣大喊着不要。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嗓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长大着嘴罢了。
“嘭”地一声闷响过后是木棍断裂的声音,洛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了。林清旋扑倒在佟彤身上,用自己的后背替佟彤挡住了这一棍子。
佟彤也呆住了,他抱住林清旋,不停地说:“林清旋,你没事吧?”
那种震惊的神情洛蓝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是发自内心的痛,可能也是心疼。
“哼,算你命大。”长头发男人说。秃头男人把棍子重重摔在地上,愤愤地离开了。
“林清旋,醒醒。”佟彤用手轻拍林清旋的脸。佟彤把她抱在怀里,不知所措。
“没事的,她就是惊吓过度了。”洛蓝用尽全身力气说,她挤出最后一抹笑容,她的脸惨白得如一张纸,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悲哀地存在着,几乎是一个被人遗弃的角落。
佟彤点点头,把林清旋放到地上。之后他避开阳光坐在阴凉中,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把头深埋在膝下,手腕仍是红肿,已经无法动弹。他时不时看一看躺在地上的林清旋,又露出感动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佟彤觉得之前对林清旋的态度似乎差了一点。
洛蓝和佟彤之后几乎没有说话,约定好似的,却实在令洛蓝伤心。她的眼睛一直闭着,或者说,根本无力睁开。她有种要死了的感觉,她想得到佟彤的一点安慰,可是佟彤的注意力全都在林清旋的身上。
温暖的风像是母亲的手抚摸着洛蓝的脸,她用力地睁开眼,一滴泪涌了出来。她看到蓝色的天空,想起她和佟彤一起在蓝天下奔跑的场景,是一阵阵的辛酸。地面还是有些潮,不一会裤子就有些湿。
谁也没有说话,阳光照在空气中的浮尘上,能看到闪闪发光的小颗粒,悠闲地飘着。地面上断掉的木棍平静地躺在那里,没人知道刚才究竟经历了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两个男人的影子似乎还在那里,那声沉闷的响声也一直在屋子里环绕。
直到林清旋醒来,那两个男人也没再来过。他们都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佟彤锐利的眼神渐渐被磨平,略有些迷茫。他的脸像是被黄土洗过,灰头土脸。林清旋和佟彤一起坐着,低声说着什么。洛蓝没有力气去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林清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开心极了。她还不时地看看洛蓝,几乎是炫耀式的,把佟彤对她的好一一摆出来给洛蓝看。
佟彤的耳朵中出现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持续不停地响着。他把手抬起来,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耳朵,但那个声音还是存在。他突然立起身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怎么了佟彤?”林清旋娇媚的声音在整个屋内回旋。
“嘘……”佟彤的表情很认真,他的眼神又变得机警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快听!警车!我们有救了!”佟彤猛地起身,差点被绊了一跤,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了一下墙,墙皮脆弱地裂开滑落。
他走到窗边,看到警车快速地驶来,警笛声在阳光中也很是闪耀。他激动地大叫:“我们在这!快来!”喊完才感觉到喉咙一阵猛烈的疼痛,他顾不上这些,仍是大叫着。
洛蓝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她能感到屋内的温暖,自己的身体放松得几乎能融进这样的温度里。
**闯进门的时候,洛蓝和佟彤快要虚脱了。出门的一瞬间,眼前都是一片白亮,似乎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眼前又出现了南街荒凉的街道,不过洛蓝却觉得这里和小屋内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她的双脚踩在坚实干燥的地面上,有种久违的安全感。她不想回头再去看这座危楼,那实在是一个恐怖的回忆。赶紧拆掉吧。洛蓝这样想。
她抬起头,不远处佟玲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那里。她和佟彤被**搀到他们面前,林清旋也顺势跟了过去。佟玲不断抚摸着佟彤的脸,帮他掸掉头上和衣服上的灰尘。
“姐,别掸了,估计掸不干净了。”佟彤说。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佟玲用手捂住嘴,伤心地哭了。佟彤也无法抑制地,留下两行热泪,他抱住佟玲,久久不放开。
路过的路人都好奇地张望,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蓝转过头看见林清旋正在和戴墨镜的男人说话。不知为什么,洛蓝的眼睛始终没法从男人的身上移开。她知道那是林清旋的父亲。也许是自己父爱的缺失令洛蓝特别羡慕这种父女之间的亲情。他看到林清旋父亲挺拔的身躯,想着林清旋一定很幸福,有这样高大的父亲。
林清旋站在一旁,她很是尊敬父亲,一改平常懒散的样子。
男人和林清旋的对话告一段落后,他四处打量,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洛蓝身上。洛蓝不敢看他的脸,于是微微地下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落魄,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眼睛半睁着,没有一点光彩。
男人又把墨镜摘下来,仔细打量着洛蓝。洛蓝没想到林清旋的父亲会看自己这样长的时间,她以为他没有看自己的时候,才把头抬起来,却和男人四目相对。很熟悉的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爸,你看什么呢?”林清旋好奇地问。
她的父亲把墨镜戴上说:“没什么。”
“洛蓝!”背后是外婆的声音。她迅速转身,看见外婆佝偻着背朝自己走来,最后近乎跑起来。外婆的泪顺着皱纹留下来,显得苍老不少。两人都没有说话,又像是什么都说了。洛蓝转头的时候,却看见林清旋的父亲和林清旋已经上了车,缓缓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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