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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同沈嘉言想得一样,严氏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
一大早,严氏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就用施恩一般的口吻对着沈嘉言道:“二少爷,夫人原本是体恤你身子弱,故而免了你每日的请安。如今你身子既已大好,这规矩不可废,还请你随奴婢一道去请安。”
什么体恤苏亦尘身子弱?分明就是为了当众给他没脸,告诉这苏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苏亦尘算不得这苏府的正经主子,根本就不配给她请安。
如今又派人过来,说是让他去请安,怎么看都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嘉言想了想,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隐秘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是,还请姐姐前方带路。”
那丫鬟撇了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到了严氏的永榭堂,暖玉铺就的羊肠小路,堂中有一方暖池,四个角落里皆设鲤鱼口吐温泉,袅袅冒着白烟。
堂中名花争妍斗艳,红色的牡丹妖而不艳,粉色的芙蓉鲜嫩欲滴,白色的莲花兀自幽香,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而沈嘉言所居住的地方跟这里比起来,可谓是寒碜无比、破旧不堪。
“二少爷,你在这儿先等着,奴婢去通禀夫人一声。”那丫鬟不甚恭敬地福了个礼,一脸倨傲地往里面走去。
那丫鬟给沈嘉言选取的这个位置十分巧妙,正好是这院落的中心,避开了所有树荫和屋檐可以遮挡的地方。
而沈嘉言这一等,就直接从早上等到了正午。
期间,核对帐本的王婆子进去又出来过。府内的管家拿着绸缎布匹和珠宝进去又出来过。苏筠也趾高气扬地从沈嘉言的身边经过,炫耀一般地不用通禀就直接进去了。
这严氏,就唯独没有时间见沈嘉言一面。
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炙烤得地面都翻涌出滚烫的热气来。那热气顺着腿往上钻,好像能把肌肤灼伤一样。汗珠顺着额头脸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便立刻被蒸腾得无影无踪。
沈嘉言被这太阳晒得摇摇欲坠。
就在沈嘉言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苏丞相坐着步辇一摇一晃地过来了,远远瞧见沈嘉言后问管家道:“那边站着的是谁?”
“回丞相,是苏亦尘二公子。”管家在一旁点头哈腰,见老爷还是没有想得起来,就又补充了一句,“是已故六夫人之子,也是幼时被您发现竟然在屋内偷穿女子衣裙的那位庶子。”
管家此话一出,苏丞相便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夫人找他有事,老爷不妨进去问问夫人?”管家隐晦地瞥了沈嘉言一眼,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夫人的主意?也好,我去问问。顺便把他带上。”苏丞相看都不看沈嘉言一眼,用就像吩咐带上一条狗一样随意的语调说道。
这严氏的屋子内,到处都是冰块,还有丫鬟在一旁用扇子扇风。一走进去,凉爽之意扑面而来。
严氏今日穿着掐金丝牡丹暗纹比甲,头戴着抹额,中央是一颗硕大的明珠。端坐在高位上,见苏丞相进来,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老爷,您回来了?”
苏丞相一拂袖,神色愠怒,坐上了高位:“我不是说把那不成器的东西关在西苑,不允许他出来丢人现眼的吗?怎么今日又让他出来了?”
“妾身这不还是为了老爷着想吗?”严氏给苏丞相捧上一碗甜汤,“妾身听说户部的那个张堑庆总是跟老爷过不去。而那张堑庆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色胚,最喜欢的就是那种青涩的男孩子,若是······”
“不可。”苏丞相重重地摔下碗,勃然大怒,“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摆?”
严氏丝毫不见恐慌,拉着苏丞相的手窃窃私语道:“老爷,要想别人不知道,把他弄晕了一顶小轿抬进去就是了。这旁人向来只知道这苏府有个嫡长子还有两个庶子,可不知道还有个二公子啊!”
若说最了解苏丞相,当然还是非严氏莫属。知道苏丞相忌惮梵音国师的身份,索性也就把梵音说要收他为徒这一段隐去不提。只说把苏亦尘给张堑庆的好处。
果然,严氏说了不一会儿,苏丞相便心动了,眉开眼笑道:“好,此事全由夫人做主。”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少不得做些为人嫡母应当做的事情了。”严氏用手帕捂着嘴唇,笑了出来,只是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苏亦尘,你这辈子都别想翻出我的手心!
沈嘉言被管家一路硬搀扶着进了内室,此刻正跪在地上,全身没有力气,头晕目眩着。
严氏缓缓自高堂上走下,走到沈嘉言的身边站定,不怀好意地笑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早早没了生母,婚姻大事理应由我这个嫡母操心。”
“据说那户部尚书张堑庆虽说年过花甲,但依旧宝刀未老。依你的身份,能过去做个小宠儿,也就算是抬举你了。只要你跟了他,保证你穿金的、带银的,吃喝不愁如何?”
沈嘉言没有力气说话,只一双眼眸愤愤地瞪着她。
严氏见状反而更开心地笑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在沈嘉言的耳朵边说道:“想做国师的弟子,就凭你这个卑贱之人,也配?我当年可以玩死你娘,现在也就一样可以玩死你。可笑你娘那个蠢女人,临死还在求我好好对你。呵,你看我对你够好了吧?”
沈嘉言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严氏伸手在沈嘉言的脸上拍了拍:“你和你娘一样,也就剩这张脸还有点用处了。据说那张堑庆还喜欢在床上玩许多花样。你可得好好地活下去,毕竟我儿子的前途,还指望着你去给他铺路搭桥那!”
沈嘉言闭上眼,没有再说一个字,手紧紧地攥紧了袖子里的东西。
严氏收回手,把手在手帕上擦了擦,仿佛刚才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来人,把二公子关起来,不要给他水和饭菜。等我的安排。”
“是。”严氏话音刚落,就过来两个粗使的婆子,把沈嘉言押着就往厢房走去。
这厢房里空空落落的,除了一张床和一扇窗户,什么都没有。窗户被木条钉死,门口有人把守着,单凭沈嘉言一个人想要逃出去,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这严氏早就有预谋了。”沈嘉言坐在床沿上,眼眸半阖,“我猜要么今晚,要么明天,她一定会把我抬给那个户部尚书。”
“那么宿主大人,您得尽快逃出去才行。”黑猫自空中现身,习惯性地在沈嘉言的腿上找了个姿势窝好,“我们得去找梵音。”
“门口把守的侍卫有两个,巡逻的有四个,硬闯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等,等着看幸运加成有没有作用了。”说完这句话,沈嘉言就不再说话,静静存储着体力。
到了傍晚,残月如勾,墨色的天幕上有星星点点残余的寒星闪烁。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苏筠的声音里满是高傲:“什么夫人之命不可违?她可是我娘,还能不听我的、听你们这些奴仆的不成?把门打开,我可要跟我的二弟好好道个别。”
那侍卫低声劝了几句,苏筠陡然间不耐烦了起来:“开不开门?要是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跟我娘说你们胆敢不听我的命令。让她把你们统统杖毙!”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心想门内的那位实在是弱不禁风。而这位大少爷又向来任性,不听他的话定没有好果子吃,也就顺从地把门打开了:“大少爷,请。”
苏筠这才满意地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床上有一团东西鼓起,想来是他那个二弟正躲在被子里哭呢!苏筠幸灾乐祸道:“二弟,我可是听娘说了,那张堑庆又老又丑,二弟配他可真是可惜了呢。”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沈嘉言从床后面的阴影部分绕到了苏筠的背后,用枕套捂住他的口鼻,然后用从窗户上扳下来的木棍对着他的脑袋狠狠一闷棍。
苏筠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沈嘉言开始飞速地把自己和苏筠的衣服开始对换。
适逢外面的侍卫要开始换班,私自放苏筠进来的那个侍卫在门口低声地唤:“大少爷,您要是道别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吧!”
沈嘉言把苏筠放在床上放好,又用棉被盖住了他的脸,这才压着嗓子回了一声:“嗯。”
那些侍卫忙着交换班,压根没发现穿着苏筠衣服的,已经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