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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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珠的话一出，一片哗然。
任谁也不可能相信，尹青黛为他们送来的粮食反而会召开祸患。
叶紫珠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
她见这种情况，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乡亲们，你们难道都没有想过吗？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仅我们这边没有粮食，北夷人那边也没有粮食，可是边关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粮食，岂不是催促着北夷人来攻打我们吗？！”
“往年的这个时候虽然苦一点，却是边关最平静的时候，可是今年这种平静却被打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
“尹娘子，你是何居心！”叶紫珠指责着尹青黛，见百姓们中已经有人开始悄悄私语，看着尹青黛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对，叶紫珠便知道，已经有人被她的话说动了。
想到即将能够将尹青黛从高处狠狠地拉下来，叶紫珠兴奋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只要她能将尹青黛从边关赶回京城去，那么边关还是她的天下！
有人被说动，这一点尹青黛一点也不意外，即使是在民风彪悍的边关，也会有厌恶战争的人，或者说正是因为在边关，明白战争有多么残酷，他们才会更加厌恶战争，向往和平。
可是，他们没有想过，妥协永远换不来和平！
尹青黛走上前，对着百姓们已经开始动摇的眼神，轻笑一声，向叶紫珠问道：“边关有粮食，能够让饿肚子的人吃饱，这是错吗？”
“北夷人是想要边关的粮食，北夷人还想要杀了你，还想要侵占你的家园，你怎么不把头伸出去让他们砍，把家园让出来让他们侵占呢？”
“边关的将士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家卫国，可除了他们，每个人，也都有义务来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是你们都不知道守护，当北夷人来了的时候只知道一味地想着，怀璧其罪？”
“若是这样，为何你们不直接将边关送出去，去做一个北夷人呢？”
尹青黛的声音不大，和叶紫珠扬声努力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动作完全不一样，可是她的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心底。
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让呢？
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东西都是自己辛勤劳动才得到的，为什么北夷人一来，就要抢走他们的东西呢？
北夷人是饿狼，贪婪，狠毒，毫无底线！
凭什么他们要让呢？
今天让一点，明天让一点，等他们在无可让的时候，还能让出什么东西呢？
是他们的妻儿老小，还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尹青黛的话让他们渐渐冷静了下来。
见百姓们都被尹青黛说得改变了想法，叶紫珠不由得慌乱起来。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任何与北夷人相关的事情，她都只能说北夷人的坏话，不能说半点好话。即使她心中认为北夷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糟糕，也不能说。
否则，她便会被人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便全部白费了。
即便她心中对边关半点感情都没有，甚至恨不得边关所有的人全部死去。
她心中恨恨的想着：若不是为了凌大哥，她早在她的大姐和二哥找到她的时候，就随着他们一同前往北夷了，哪里还用再留在这里战战兢兢！
为首的老人家不满的看了叶紫珠一眼，还是决定暂且将此事放一放，他沉声说道：“可即便如此，战场也不是女儿家应该去的地方！”
他正说着，辛九娘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挤到前面，大喊道：“根本不是尹娘子逼我们的，是我们自己想要上战场！我们想要和凌将军一样，能够在战场上杀敌，将北夷人全部打回去！”
老人家一怒：“住口！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辛九娘倔强的说道：“我爹外出打猎的时候被北夷人的斥候杀了，我娘出去寻找我爹的时候也落了个凄惨的下场，我和北夷人有着杀父杀母的仇恨！即使填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让北夷人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穿透云霄，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尹青黛上前几步，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说道：“九娘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老人家冷哼一声：“尹娘子说得倒是轻巧，你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出事吗？！”
这话说的就不讲道理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别说是女子了，即使是男儿，身在战场上，也没有敢保证所有人都会无恙。
他根本不同意尹青黛的想法。
“更何况，朝廷早已经明文规定了，任何人不得私自募兵，尹娘子这么做，可有点不合适了吧！”
“老丈说得不错！”不知何时，凌飞扬也来了这个地方，他瞪了凌霄一眼，却被凌霄半点也不在意的态度气得要死，心中再次给尹青黛挂上了祸水的名头。
“尹娘子大公无私送粮到边关，朝廷已经赐下嘉奖，可若是尹娘子违法乱纪，本官自然也要禀明圣上，治你的罪！”凌飞扬试图让尹青黛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随便插手的。
听到他这话，有人不高兴了。
除了一向和凌飞扬作对的凌霄之外，站在凌飞扬身后的另一个人直接哼了一声：“凌将军好大的气派，欺负一个弱女子！”
凌飞扬一僵，苦笑着回头：“二皇子误会了，老臣只是……”
只是什么，凌飞扬自己也说不出口，他根本不相信尹青黛有本事能让边关的小娘子们也上战场杀敌，恐怕到时候反而还会给大军造成负担。
可是即使在边关，他也听到过二皇子“爱妹如命”的消息，如今二皇子的反应，更加证实了这个消息。
凌飞扬身后站着的是被他引着来到了这处的司仪官，一队明艳艳的黄色代表了圣上。
也不知这些人是何时到的边关。
为首的正是当今二皇子，蓝布正。
他没有理会凌飞扬想要辩解的话，他知道在凌飞扬完全不相信尹青黛的情况下，无论谁说了什么，都没有用。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需要无条件支持妹妹就好了！
“尹青黛接旨。”蓝布正肃声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句话一出，以蓝布正为中心，哗啦啦跪下去一大堆人，边关的百姓惊恐不安的低着头，半点也不敢抬头看向那明黄色的天使。
他们不过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圣上”一词在戏文里听到的都比在现实里听到的多，当初尹青黛来到边关的时候，他们都稀奇了好久，这可是京城来的娘子，他们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到一个。
如今却亲眼看到了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圣旨，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激动又惶恐的快要晕过去了。
圣旨上的意思大致是说，尹青黛发现了一个新的粮食高产地，有功，不私藏，有功，运粮回来，有功，献给朝廷，有功。
几番功绩下来，尹青黛已经被夸成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大公无私之人。
为了奖赏这样的人，皇帝决定，封她为公主，赐封号为：安平，享食邑三百户。
圣旨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凌霄目光灼灼地看着尹青黛，他的娘子合该享受这样的待遇！
他扬声道：“臣，拜见公主殿下！”
檀溪也翠生生的大声道：“婢女檀溪拜见公主殿下！”
凌飞扬对上蓝布正替妹妹打抱不平的目光，暗暗叹了口气：“老臣拜见公主殿下。”
百姓们也一个个回过神来，高呼：“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他们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梦中，他们见到了圣旨，还见证了一个平民女儿被封为公主。
等尹青黛领旨谢恩之后，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百姓们才渐渐回过神来。
这不是梦，是真的！
或者说，在他们心中，尹青黛是真实的，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圣旨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遥远，太不真实了。
这种真实与不真实的冲撞，让他们下意识都偏向了尹青黛一边。
尤其尹青黛还是因为为边关送来了粮食才被加封，和他们的切身利益都有关系。
这让他们隐隐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此时，在没人会提尹青黛送来粮食是为边关送来了灾祸。
而叶紫珠则快要被气疯了。
尹青黛成了公主！
在她最迫切的希望能够将尹青黛踩得声名狼藉的时候，她竟然又上了一个高度。
她不甘心！
但即使她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半点办法。
尹青黛捧着圣旨目不斜视的从叶紫珠身边走过，目光平视着前方，在她的视线之中，根本看不到卑微的跪在她身前的叶紫珠。
叶紫珠紧紧的攥着拳头，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凌将军，我记得，本朝律法规定，受封公主可以拥有自己的护卫，对吗？”尹青黛向凌飞扬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信。
凌飞扬一滞，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
见凌飞扬不回话，蓝布正嘿嘿一笑，对尹青黛说道：“自然不错。”
很明显，尹青黛的意思是想要将自己护卫的份额拿出来。
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还不是很明白尹青黛为何一定要让女子上战场，但是蓝布正相信，尹青黛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女孩子们去送死。
又想到在京中苦巴巴的盼望着女儿，一心想要好好补偿女儿而准备了盛大的封赏仪式的皇帝爹，蓝布正心里就觉得十分暗爽。
哼哼～让父皇和我抢，让父皇非要自己准备妹妹要用的东西，让父皇不许我插手！
哼哼～他哪里知道妹妹的喜好，如今妹妹要自己招募护卫，京城里父皇准备的那些绣花枕头们全部可以滚蛋了！
见识过尹青黛的身手有多么厉害，蓝布正对那些“护卫”半点也看不上眼。
这样想着，蓝布正更是全力支持尹青黛的想法。
凌飞扬苦笑一声，觉得这兄妹二人实在是胡闹极了。
“若是本公主的护卫，总可以去杀北夷人了吧！”本朝对公主的各项待遇都十分优荣，尤其是护卫当年，简直成了公主的私兵，除了公主本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染指。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规定，如今的尹青黛有恃无恐，也不再理会凌飞扬，转而对百姓们说道：“我能理解乡亲们的担心，但是若要我承诺所有人都不会受到半点伤害恐怕太难了，哪怕平常走在路上，都有可能崴了脚呢。”
“不过，乡亲们尽可以不必担心，本公主的护卫，一要自愿，二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想要成为本公主的护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看着辛九娘，辛九娘也倔强的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坚定。
在这个时候，李三娘也走了出来，向尹青黛盈盈一拜。
她心中感慨着世事无常，前一刻还被百姓们刁难的普通女子，如今摇身一变，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谁也无法再刁难她。
这种变化，更是让李三娘坚定了追随尹青黛的信心。
“三娘代众位姐妹向公主殿下请安，我等愿追随公主，诸尽敌寇！”
辛九娘也随之跪在尹青黛面前：“愿追随公主，诸尽敌寇！”
两个弱女子的声音并不算大，却震得在场众人灵魂都要震动了。
这种对北夷人刻骨的仇恨让他们仿佛又经历了一边被北夷人欺侮的日子。
那种无力的恨，那种绝望的恨……
他们又何尝不想除尽北夷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还有什么立场来阻止这些小娘子们呢？
这时候，反倒是尹青黛主动表态道：“我知道各位乡亲们也是担心她们，若是我不拿出些本事，岂不辜负了乡亲们这片心意？”
“以半月为期，半个月之后，我带着娘子军和凌将军在城外约战，若是我败了，心甘情愿离开边关。”
“若是我侥幸胜了……”
尹青黛看向凌飞扬，嫣然一笑：“还麻烦凌将军向娘子军中的每个人说一句：抱歉，我小看你了。”
“不知凌将军可愿意？”
蓝布正一听便觉得糟糕，凌家一门尽是忠烈，尹青黛如此行事，岂不让人觉得是仗势欺人，侮辱了凌家？
却没想到凌霄第一个站了出来，力挺尹青黛：“小侄觉得这个提议好极了，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他想起凌飞扬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强撸到边关的事情，也是一肚子的气，对于这样冥顽不灵，只顾自己想法的人，这种惩罚才是最严重的惩罚！
让他一句一句向姑娘们道歉，让他一遍一遍否认自己之前看不起娘子军的想法，让他知道他自己也有错的时候！
凌飞扬气结，凌霄自来到边关后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凌家儿郎的身份，如今为了帮尹青黛撑腰，为了刺激他应下赌约，反而毅然改了口，这让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尹青黛是祸水，绝对要将她与凌霄远远的隔开！
他气极反笑：“好，若是你赢了，老夫亲自对娘子军们说便是。”
“可是，若是你输了，除了要从此远离边关之外，你要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与凌霄见面！”
听到这话，凌霄攥紧拳头，下意识便要冲上去与凌飞扬理论，却被尹青黛挡了下来。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吗？”她笑得张狂而恣意。
“愿加入娘子军的，今天下午找李三娘报名，明日巳时在小院里集合，过期不候。”
说罢，尹青黛牵着凌霄的手，转身离去。
蓝布正被尹青黛那副霸气的模样迷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痴迷地看着尹青黛，心中鼓噪着：这就是我的妹妹！当真是英姿飒爽，不逊于男儿！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尹青黛说的是巳时！
“那时候，农活都干完一趟了吧……”
百姓们悄声议论着。
凌飞扬冷哼一声：“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练兵讲究刻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早早的便起来操练，巳时？她怎么不干脆午时再练兵！”
虽然凌飞扬十分清楚，若是尹青黛如此放纵，到时候他赢了便可以将尹青黛与凌霄隔开，也可以让她知道自己多么自大无知。
可是见到尹青黛这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凌飞扬还是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蹦。
巳时，接下来一个时辰便是午时，对于鸡鸣而起的人们来说，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
蓝布正担忧极了，他生怕尹青黛不懂练兵的规矩，连忙赶了上去，一路追到了尹青黛的小院里，顶着凌霄怒视的目光，拉着尹青黛坐到了桌旁。
“妹妹！巳时太晚了！”他急匆匆地对尹青黛说着，“我听说凌将军每日卯时便开始练兵，直到天黑才肯休息，他手下皆是精兵强将，你如今手下只有娘子军，又比他整整晚了两个时辰才开始练兵，到时候若是输了可如何是好？”
他可不想看到妹妹输了而伤心。
“我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她半点也不在意，“无论再怎么训练，女子天生便不如男子力气大，难道我要训练她们拎着□□去和男子们拼杀？”
那画面，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打算怎么办？”蓝布正一头雾水。
尹青黛轻笑一声，解释道：“有时候，不一定要比对方最擅长的东西才能决定输赢。”
她起身找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蓝布正，解释道：“我自幼身体不好，得了高人指教而拜师，这是我门中一本讲解阵法的书籍。”
那上面记载的正是琴心阁中琴心一脉心法的阵法，用来自保，并且能够困住敌人。
凌霄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暗自琢磨着要将剑魄一脉的阵法拿出来。
剑魄一脉讲究一往无前，有了阵法相助，再没有人能够挡住他！
蓝布正看得晕晕乎乎的，总归明白了这个阵法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看着尹青黛眉目间满是自信，蓝布正突然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总之，这场赌约他的妹妹赢定了！
当天下午，李三娘来到小院像尹青黛汇报道：“今日来找我报名的娘子共计十一人，其余之人……或许她们的爹娘绝对不允许她们出来吧。”
李三娘有些黯然，当初共同许下了誓言，可如今却只有十一人愿兑现诺言。
虽说尹青黛告诫过她一切都只凭自愿，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李三娘心中还是闷闷的无法疏解。
这个数字已经大大出乎了尹青黛的预料。
她将阵法的书塞给李三娘，解释道：“我知道你心中也有疑惑，不明白我为何要选巳时来训练。如今，我便可以告诉你。”
“我从未想过让你们像男子一样每日操练。”
李三娘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十分不解。
尹青黛巧然一笑：“男子能凭借他们天生力气大来赢女子，我们为何不能将他们反制回去呢？”
“自古便有以柔克刚的说法，如今咱们便让他们再见识一番。”
“谁说女子不如男！”
被尹青黛的话说的十分激动，李三娘双手颤抖的捧着阵法离开，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想要细细研读一番。
可当她冲动的离开小院之后，才惊愕地想起来——自己不认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