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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凌乱的发丝挂在耳边,色若珍珠的脸颊蒙上灰黑尘埃,看上去莫约八、九岁的小姑娘,衣襟上蝴蝶扣脱落,露出一小块雪肌,一条翡翠观音玉坠在平坦胸脯前晃晃荡荡地,格外晃人眼珠。
小姑娘身着绸缎,光滑衣面同样有着脏污,绣花鞋上沾附草叶,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大户人家。
年纪虽小,一对凤眼天生带媚,干净眉间,小小身板婀娜已显,加上行色匆匆,两颊染上胭红,精巧的唇因为惶恐而深抿着,模样我见犹怜,引人侧目。
「小姑娘妳要去哪?」
一批刚从江宁近郊逃难而来的流民,聚集在一处起了炉灶烹煮刚抓到菜蛇,看见小姑娘打前方经过,几个不正经的男人出言调戏。
小姑娘像是受到惊吓的白兔,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加快步伐,与流民拉开距离,朝远处的破庙走去。
深怕有人追上,频频回头,将竹篮护得更紧。
流民哄然大笑:「跑那么快做什么,叔伯们又不会吃了妳。」
调笑的意味居多,却有人真站了起来,准备上前追小姑娘。
「蔡老六有点天良,她还只是个娃儿,当心被雷劈。」
看不过去的人开口劝阻,高大肤色黑如炭的蔡老六,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跟我讲天良,昨天是谁猴急,早早脱了裤子喊着要先上那个娘们,娃儿才好啊,细皮白肉的,紧得跟葭管似地,尝过一次就忘不掉。」
蔡老六不是第一次找幼女下手,眼里冒出邪火,脸变得异常猥琐。
「看什么看,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家里遭祸了,我不下手,自有别的人下手,那条翡翠坠子少说也值几百贯钱,不抢过来,我们拿什么贿赂城卫入城。」
劫财还要劫色。
说到进城这群流民全噤声了,他们原本住在江宁近郊务农为生,一天来了官告诉他们,现在是大楚朝,新朝方立,大楚皇帝大赦天下,免了三年田税,邻里们正为了可以多攒点钱,过上几年好日子而高兴,大楚朝就被灭了。
皇帝从姓吴变成姓秦,又变回姓吴,农家汉从辛勤老百姓,身不由己变为叛民,却再也回不去了。
叛民视同敌军,捕获斩首有功,官兵在城里杀、抢不够,便到外头来搜捕,女人、银钱样样不放过,稍微有抵抗,利刃毫不留情贯穿,叛逆是涛天大罪,他们的下场是天下百姓的活榜样。
想活下去只能逃,逃出江宁地界。
蔡老六是个混蛋,五毒俱全,但没有他号召大家抱成团,强横地干了几票,他们早被其他人吃干抹净,他说得对,拿不出过所想进城就得使银钱,进城要办户籍落脚照样得买通衙门里的人,小姑娘无辜可怜,谁叫她将钱露白呢?
见所有人闭嘴,蔡老六呵呵地说道:「还有话说吗?没话说就等爷舒坦了,替你们带好东西回来,有人想尝鲜过过瘾,一个时辰再过来,爷要尽兴差不多得那么久。」
一转身嘴里不住碎念:「一群蠢货,等到了府城看老子不甩了你们。」
人多势众,拉帮结派才有力量跟他人抗衡,单打独斗走不了几里路,蔡老六并非真心与他们结交。
他曾是洪廷甫家的下人,洪家被满门抄斩后,奴仆全被遣光,在洪府的日子他长了不少见识,一眼便看出小姑娘身上穿戴样样精贵,穿得起这些,又是这么小的年纪,身边却没有丫鬟、仆妇跟随,让她一个人出来抛头露脸,小姑娘的家人必然遭了祸,十有八九伤了、病了,藏身在破庙里。
脏归脏,小姑娘行头一样没少,可见身家还在,他这时候去收获何止是一条玉坠,拍了拍插在腰间的短刀,有家伙在,宰个人立威,再把刀子贴在小姑娘脸上,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施为。
以前领了工钱他都跑到夫子庙边陲的私娼寮嫖雏,想到未长成的女娃儿,承受不住挞伐时的痛哭喊叫,那处就硬挺到不行,舔了舔嘴唇,不疾不徐跟上。
刚拐进破庙,就见小姑娘站在庙内香炉前,惊恐,怯生生地说着:「你想做什么?」
拉高音调也声音婉转动听,蔡老六魂都被勾走,见左右无人,色心毕露:「爷教妳做些销魂的事,以后你就是大姑娘了。」
大跨步追向小姑娘,小姑娘转身就跑,哽咽喊着:「娘,姐姐。」
嘴边的鸭子怎能让她飞了,又听到小姑娘喊着尽是女人家,坐实他的猜测,小姑娘就那么标致,娘姐必然是加倍美貌,一箭三雕,财色兼收,蔡老六嘴咧地老开,脚步更快了。
忽然间一个踉跄,小腿被异物绊到,用力过猛,蔡老六跌了个狗吃屎,跟着后脚根传来剧痛,感觉到前后都来了人,他抽刀翻身就要砍,却见到一张圆胖像是炊饼,小眼睛塌鼻子,看不见喜怒的面瘫脸,用一对狼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细手臂抱着一颗沙锅大的石头,狠狠朝他门面砸。
石头来得太快,躲不过,蔡老六只能大喊救命,但除了惨叫他半句字也没说出。
左眼流血不止,鼻梁断了,大黄牙剩不到几颗,呜呜啊啊悲鸣。
几个半大孩子出现在他仅剩的右眼视野里。
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男孩,将牛角面具往头上一拨,露出憨厚,笑容却带着邪气的脸孔来。
男孩踢走掉落在地上的短刀,双脚跨在蔡老六的腰间,弯腰俯身,用手撑开他的右眼,端详眼珠子状态,用力拍拍他的脸,确定他失去反抗能力,把人当成垫脚石,重重踩过下裆。
蔡老六吃痛要奋起偷袭,如狼的男孩手不知何时又抱起一颗石头,这回对准右眼,只要他敢妄动,就要他失明敲出一摊脑浆,吓得他不敢再动。
「牛老大,我……」
用一把磨利的石刀割伤蔡老六的瘦矮男孩畏缩地说。
破庙里的孩子全归戴牛面具的男孩管辖。
「说了多少次,我们个小打不过大人,割了他们的脚筋,就算有个万一还可以跑,割得那么浅,要是苏修没砸中,让他挥上刀子,多来几个都死不够。」
「我怕。」
瘦矮男孩颤声说。
「咱们火焰山不收无胆兄弟,下一次你再失手就给我滚。」
蒙古脸的男孩是苏修,牛老大自是曾牛。
「不要赶我走,我这就割。」
父母双亡,幸亏遇上曾牛收留,离开火焰山帮,他只能当任人欺凌的乞儿。
「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去旁边看着。」
曾牛抬脚作势要踢,赶走瘦矮男孩。
「娇娇妳来,让大楞子好好看看。」
蔡老六以为曾牛喊的是诱骗他来此的小姑娘,没想到是一名身量与小姑娘相仿,梳着总角,穿着童子袍,踩着赤脚的娃儿。
曾牛在蔡老六腰际踢了一脚,将人翻了过来,长得眉清目秀,带着书卷气的娇娇,拣起短刀,蹲下,不用固定,熟练在脚筋位置深深割下,蔡老六痛声哀嚎来回滚动。
「吵死了,让他闭嘴。」
令到石落,苏修给了蔡老六后脑杓一石头,人很快地断气。
确定没了鼻息,立刻有人上前搜身,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翻了出来。
「娇娇入帮比你还晚,你丢不丢人,火焰山帮没有吃闲饭的人,你好自为之,到时候别说我翻脸无情。」
将流民里的孤儿集中起来成立帮派,教他们自立自强,孩子们要求生存更艰难,纪律不严明,就会害了大家,曾牛铁了心充当坏人。
「大楞子至少比三哥强,三哥从没有动过刀子。」
娇娇看着穿上她的衣裳,比她还千娇百媚的男孩,心头就来气。
「所有肥羊都是浦生引来的,他贡献比谁都多好吗?是不是因为他比妳更美,吃味了?」
骗倒蔡老六的小姑娘是男扮女装。
曾牛调侃娇娇,除了苏修,破庙里所有的人全笑了。
「三哥做的事最辛苦危险,我比不上他,娇娇妳生气也不用,我还没见过比三哥更美的女娃儿,以后三哥一定是世上第一美男子。」
大楞子人如其名的楞,娇娇替他说话,他还在娇娇伤口上洒盐,气得娇娇张嘴咬他一口。
曾牛也不管:「浦生来个一段。」
没事时,曾牛叫了浦生唱戏,浦生清清了嗓子,袖子一抛,嘹亮地唱道:「我本是女娇娘,不是男儿郎。」
破庙里男女娃儿全都安静下来听曲。
外头流民聚集地,远远听到破庙处传出凄厉惨叫,跟着蔡老六的男人心里不安,呼朋引伴准备过去察看,却被早一批前来的人叫住。
「那里是火焰山帮的地盘,他们的老大是个混世魔王,几岁而已就杀人不眨眼,那帮娃儿个个心狠手辣,去一个死一个。」
一个老翁好心劝阻。
「刚刚为什么不说?」
「不起色心就不会着了他们的道,火焰山帮只洗劫无良无德的畜生,你们那个蔡老六不就是,他要是不死,早晚会来祸害我们。」
流民是眼睁睁看蔡老六送死,他们无力反抗,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屠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