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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自撞以明志,血溅皇城口,魂断九重天的消息,像是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大翎朝,得了吴嬛嬛嘱咐,蒋杰一收到来自汴京的急报,即刻派人快马前往添夏村桃花坞报信。
侍卫亲军,卓非凡,是北方人不认得路,浪费一些时间问路。
「前面三叉路,走左边那条,再有个十里左右便会看见桃花溪,过了桃花桥就是添夏村,去添夏村一定要试试那个流水茅房,舒爽又干净。」
一个行脚商人指引穿着常服的卓非凡。
「指路就指路,说什么茅房呢?」
职责在身,卓非凡嘀咕了一声,便纵马驰骋,不久来到横跨桃花溪的桃花桥,桥墩刚完成修缮,木匠涂了几层新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刺鼻味。
在马上待太久,卓非凡感到内急,问村民问桃花坞所在时,顺便商借茅房抒解。
村民带他到公厕,茅房通风明亮,格局方正,里头搁着装了干燥桃花的麻布包,满室馨香,解完手,拉一下垂挂在半空,写着冲水的竹牌,一个隔版升起,水流哗哗地冲走秽物,放开竹牌,隔板随即落下挡住来水。
公厕外有一桶井水,杓子供如厕后的人净手,旁边立着的木牌刻上:「用完的,去打水。」形成一个规则,让每个使用茅房的人不虞用水。
卓非凡心旷神怡地走出,觉得行脚商人说的话再正确不过,这流水茅房的确是一绝,所用的巧思在皇宫都不曾见。
好奇之余,再问村民茅房的由来。
「隔板后是一条暗渠,渠口连接桃花溪,溪水把屎尿冲到村后的化肥池,要用的人就舀去种菜,薛老秀才说了,这叫一石二鸟。」
茅房就是添夏村的骄傲,隔壁村的人憋屎憋尿都要到村里的公厕方便,因为清洁打扫全是村民轮流做,村长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决议茅房不能给人白上。
村外的人要用,便得在门口挖了个小洞的竹筒里塞一个铜子,拿这份收入买草纸,维护渠道。
「这位薛老秀才不简单,竟有诸葛孔明创木牛流马之才。」
见识到传说中精于百工技巧的隐士,卓非凡对读书人的能耐又高看了一分。
「薛老秀才要教书作学问,盖茅房大材小用了,公厕是桃花坞管家旺财领着匠人盖的,他说别小看屎尿,硝和磷这些好东西都得从这里提炼。」
村民像是说着罕为人知的大秘密,卓非凡听得一唬一愣,但再仔细追问,村民便一问三不知了,他也问过旺财,旺财同样一知半解,总归是唐寅叫旺财干什么,旺财便会不打折扣地完成。
问不出个所以然,卓非凡也没了兴趣,正要拿铜子放进竹筒里,村民按下他的手:「桃花坞的客人就是添夏村的客人,收您的钱,我会被村长一杖打死。」
指着左上方被桃花树包围的大宅子说:「桃花坞来了贵客,门口有兵卒顾守,去的时候记得客气点,那些军爷可不好惹。」
卓非凡知道找对了地方,谢过村民,驱马直奔桃花坞。
同僚互相认识,吴嬛嬛又交代一有汴京的急报要立即呈上,卓非凡长驱直入来到吴嬛嬛面前。
吴嬛嬛在秋香指导下,手掐莲花,腕甩水袖,摆了个蛇精小青的妖丽身段,朝袁绒蓉大抛眉眼,一听到自家侍卫亲军来到,收了莲花指,卷起袖子,端正坐在厅上。
「禀公主汴京有急报到。」
卓非凡单膝下跪,将信件捧在手心。
宫女取走信件,交给吴嬛嬛。
「起来,一路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吴嬛嬛看也不看底下的人,撕了封口读信。
「康王爷回江宁了,请公主回府一叙。」
蒋杰要卓非凡务必将吴嬛嬛安全护送回江宁。
吴嬛嬛瞪了卓非凡一眼,卓非凡只负责将话带到,听与不听都与他无关,径自告退。
「皇兄已经颁旨将朱勔抄家流放。」
告知袁绒蓉这个喜讯。
泪水在袁绒蓉的眼眶转了一圈,并未掉落,向吴嬛嬛道谢后,独自到佛堂焚香告慰双亲及兄长。
得到吴嬛嬛首肯,秋香逐行细读这封,记载汴京近况的密信,除了陈东之死,唐寅预言的事一一实现。
唐寅只说陈东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究竟会是什么,唐寅也说不准,模模糊糊要秋香等着看,总之是会让皇帝和皇帝他老子跳脚,逼不得已下,忍痛放弃朱勔。
秋香当下只想赶快找到她无所不知,料事如神的少爷,第一时间将胸中的崇拜全倒出来,偏偏唐寅去了私塾拜访薛老秀才,也不管吴嬛嬛需要有人款待,佯装肚子疼,出了桃花坞,一路往私塾跑去。
不巧,唐寅和薛老秀才正在对奕,两人棋力相当,杀得难分难舍,薛老秀才一板一眼,君子、女子、小人都得观棋不语,秋香那么大了,不想象曹牛一样被戒尺打,唐寅尊师重道,不会替她求情。
局终,唐寅输了一目半,薛老秀才见唐寅心有旁骛,也不留他再下一盘,两人说好提前让曹牛读经,功课加倍,连手坑了这个有资质却不爱读书的熊孩子后,唐寅才带着秋香离开私塾。
秋香比手划脚地把那封信的事说了一遍。
「生命诚可贵,不该轻易赴死。」
唐寅为陈东的死感到遗憾。
「皇上不听劝告,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中,陈东也只能死谏。」
秋香倒不认为陈东有别条路走。
「可以造反啊,昏庸无能的皇上才该以死谢天下人。」
换做自己,唐寅不会痴守着统治者,渴望他们醒悟,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
秋香垫脚尖,把小手臂伸到最高处要去摀唐寅的嘴。
「有些话说了会杀头的。」
秋香冒汗脸色发白地说。
「咱们家还住在一个公主呢!」
胆大的男人通常受女人欢迎,但唐寅的胆大包天,连秋香都害怕。
「说也不行。」
「不行,少爷死了,秋香也不会独活,秋香还盼着少爷带我走丝路,坐海船。」
唐寅是个重然诺的人,秋香要他记得说过的话。
「一想到会被妳天天叨念,我连一点造反的心都兴起不了,而且哪有那么容易。」
作为女子,秋香忠孝节义观比一般男人更强烈,固执的不让须眉。
回到桃花坞,吴嬛嬛却不在了。
康王府又来了人,皇太后身边罪得力的嬷嬷,和吴嬛嬛的奶娘,奉懿旨南下带吴嬛嬛回汴京。
「公主要我转告少爷,说少爷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请少爷好好考虑她的建议。」
袁绒蓉将吴嬛嬛的原话说给唐寅听。
唐寅没让吴嬛嬛白帮忙,答应会给陈东一个教训。
吴嬛嬛对朱勔素来无好感,但对于藐视皇权的人,身为皇家一份子,绝对同仇敌慨,陈东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当唐寅允诺会让陈东难看时,吴嬛嬛当场决定给予唐寅助力。
古代言官对抗皇权的方法不出几样,威力最大的莫过于撞死在金銮殿上,但真死的人没几个,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对于致命的伤害,身体会及时做出反应阻止。
陈东的举动在唐寅的预料中,撞出大一包,血流满面就足以让士子疯狂,却低估了陈东的决心。
把他逼得太紧了吗?压力是唐寅所施加,陈东抗压力太弱,对名声的执念太深,但唐寅正是看穿了这点,一步一步逼他走上极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陈东拿别人的命来玩,把唐寅推进油锅里炸,就要有别人把他的命玩弄于鼓掌的准备。
唐寅的慈悲便是助他求仁得仁。
朱勔的死全是陈东惊天一撞的功劳,没唐寅什么事,他才不想被卷进权力斗争的漩涡里,离得越远越好。
大仇得报,不惜被唐寅厌恶,袁绒蓉跪下向唐寅磕了三个响头。
或许世人和史书都会将朱勔归功到陈东一人,但袁绒蓉看过自白书,知道陈东那一撞的背后,有唐寅一推之力,唐寅在幕后操控一切,也是最大的功臣。
为了让袁绒蓉好过些,唐寅受了这个大礼,要她做潘金莲的打扮,到罗二大的饼摊买烧饼,到菜园拔大葱,今晚吃烧饼夹酱牛肉。
袁绒蓉早放下花魁身份,买饼拔葱难不倒她,为了讨唐寅欢心,报答点恩情,做什么都不为过。
饼摊还有剩饼,但罗二大坚持要现烤,请袁绒蓉回桃花坞等,饼一烤好,他立即送到府上。
回桃花坞的路上,刘大婶问袁绒蓉要去哪,袁绒蓉说了要去菜园子拔点葱,她人还没走到,刘大婶已追了上来,将一把拇指粗,白如雪,青如绿茵,洗过的大葱放进菜篓子。
不是袁绒蓉漂亮,全是看在唐寅的面子上。
饼香、肉嫩、葱甜,唐寅吃了三个,意犹未尽地叫袁绒蓉用油纸多包上几个,方便他们在路上吃。
明月当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添夏村村民早已入睡,几匹马从桃花坞出发,祥发回江宁,旺财到牛首山,唐寅身穿黑色锦衣,背着一把铁枪,在月光萦绕的夜色里,朝苏州急驰,要与圣旨比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