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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莺无预警,在歌喉状况最佳时赎身出户,瑰红楼损失惨重,那条血淋淋狰狞的疤,让鸨母无计可施,看了看楼里的姑娘,就剩苏小美一个搬得上台面,厚着脸皮,请李莺念在师生情谊,回来扶持苏小美上位。
苏小美唱功火喉不到点,匆忙上场胜算不大,李莺劝鸨母隔天再参加大比,鸨母不愿等,苏小美也有野心,说好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李莺急就章,挑了几首适合的苏小美曲子,要她勤加练习,或许能脱颖而出。
有天分又刻苦,李莺细心从旁指导,苏小美赶在大比前闯出一点名号,年纪小归小,苏小美善用男人贪恋雏儿的心理,哄得一票人为她兴势,俨然成为花魁有力的竞逐者。
两首李莺给苏小美压箱底的新曲,苏小美唱得滚瓜烂熟,嗓子开好了,却迟迟不见李莺过来,听闻言家姐妹的洛神舞,被文人评选为冠绝江宁第一舞,几千朵的金花入袋,苏小美方寸大乱,主心骨的师傅在这时候闹失踪,醉香院上下鸡飞狗跳,四处寻人。
上台时间到,仍不见李莺,苏小美心乱如麻,抱着琵琶登台,欢呼声一波大过一波,倒让她的心平稳了些,想着李莺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也只能靠自己,念头落定,手便不抖了,行完礼后就座,用李莺教的法子吐纳,等心境一空明,指动,声动。
第一次在公众面前献唱,啼音初试,颇有凤凰展翅的王者之风,人声鼎沸的夫子庙,在悠扬的妙声下万籁俱寂,所有人竖耳聆听苏小美清耳悦心的歌声。
见花台下的人如痴如醉仰望她,苏小美信心大增,忘记李莺叮咛,一下子将音高催到了顶处,不绝如缕的音色顿时有了滞意,走在断裂的边缘,气接不上来,声音戛止,嗓子一倒,才惊觉得意忘形坏了事,泪珠哗哗滚落。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瑕不掩瑜,苏姑娘的歌声遏断行云,余音袅袅,叫人永生难忘,大家说对不对?」
王贤心疼苏小美,给他一个梯子,他立马会爬上花台抱住苏小美安慰。
「放屁,就这点本事也敢参加花魁大比,李大家可是能连唱二十曲,弦绝音不绝,纵然泣血声不断。」
赵延年和王贤打对台,搬出李莺对比苏小美,苏小美差李莺甚多,但苏小美打着李莺爱徒的旗号,年纪又小,不好苛责,赵延年赤裸裸羞辱苏小美,大多数的人皆不忍,纷纷开口缓颊,给苏小美一个台阶下。
「小美自知歌艺不佳,坏了各位的兴致,定会痛定思痛力求改进。」
花魁飞了,再没了气度,未来苏小美也不用在烟花界混,红着眼眶对着赵延年告罪。
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脸蛋,我见犹怜,再逼迫,赵延年只会落得不懂怜香惜玉的恶名,他讨厌的是王贤,不是苏小美,扬扬手,说道:「赵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说话重了点,苏姑娘别见怪。」
苏小美谢过赵延年的大人大量,不寄望打赏,持杯敬到场的人们一杯,保留最起码的尊严,目光在人群扫过,遍寻不着的李莺竟出现在台下,而且不只一处,打扮有如李莺平日模样的女子散落在四周。
压制着疑惑,苏小美走下花台,在丫鬟的陪伴下,循着专供参赛者通行的小径,回到醉香院的画舫,一走上船,立刻有军士围上,摀助她的嘴带进船舱,褓母、龟奴被五花大绑拘束在椅子上。
「乖乖回答军爷的话,军爷绝不为难妳,要是妳敢大呼小叫,或是说了半句假话,当心军爷在这张粉脸上划上一刀。」
费俊立言语如刀威吓苏小美听话。
翁彦国、康王同意李纲调杭州府军士进江宁,装聋作哑,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扰了花魁大比,逮着人即刻离开江宁。
主降派步步近逼,却卡在李纲这关难过,太上皇、皇上要和,士大夫、武将坚持要与金兵殊死一战,李纲紧抓着人心、大义,无人能动他分毫,用一桩丑闻,攻击私德,有个在青楼卖笑的女儿,看他有何脸面继续待在朝堂上。
少了李纲,主战派不足为惧。
如意算盘被李纲这方得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为大朝朝存续,亿万百姓的福祉,李纲大义灭亲,修书一封给叶梦得说明原委,叶梦得旋即让费俊立带兵入江宁,以搜捕方腊余孽为名,擒下李莺。
叶梦得下的命令是死活不论,却又说此女牵涉甚广,生擒不如斩死,暗示不留活口才能一劳永逸。
费俊立打算一出江宁,便将李莺溺死,脱逃中落水身亡,尸体沉入水底,事后无从追查。
带来的人马分成三批,在瑰红楼、画舫、花台盯梢,一发现李莺的踪迹,无须回报,当场擒拿,秘密带走。
李莺却凭空失踪,费俊立只好抓住瑰红楼的人一一逼问。
「我刚刚在台上看见师傅了。」
女人家最宝贵就是脸蛋,苏小美以后还要靠美色纵横江宁,虽说有师徒之名,但要为了李莺毁掉一生,苏小美却是不肯。
「说仔细点。」
费俊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轻轻在苏小美手背上刺了一下,苏小美吓得身子全软,一五一十交代自己所见到的景象。
几个和李莺做同样打扮的女子。
费俊立一听,便知道有人在故布疑阵,李莺被人提前接走了。
一入夜,江宁水军便配合封锁河道,城门有守备军、知府衙门把关,出入并不易,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费俊立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支搭小艇管制水路,另一支以最快速度到城门,在捉住李莺之前,水陆两大通道许进,不许出。
「告诉邱立,派人把头戴黑纱罩的女子全看好,一个都不能跑。」
杭州府的人手不够用,费俊立要属下持他的令牌,征用江宁府的军士。
宁可捉错,不可放过。
片刻后,江宁、杭州两府,将近百名的军士,或混迹在人群中找人,或奔赴传令,堵住李莺等人的去路。
给李纲为首的主战派方便,等于是和太上皇、皇上作对,康王再三强调,一旦事情闹大,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时间不等人,必须在大比结束前完事,否则等花魁选出后,江宁府水军,城门守备将会开始放行,李莺混在其中出城不难。
费俊立很幸运,对方并不知道李纲和康王的交易,要是知悉,便会等到大比之后再闯关。
藏着李莺的马车,一路往守备最松散的北城门前进,北城门的守将萧永以巴结上官闻名,逢高拜,见低踩,没胆子拦,搜查按察使的车驾,加上康王的王令,顺利通关不是问题。
刘按察使是耿南仲一手提拔,斗垮李纲,等耿南仲上位,他升官有望,李莺就是他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大人快到了城门了。」
车夫对刘按察使说,请他做好准备。
「莺儿姑娘再忍耐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离开江宁。」
刘按察使扳开夹板一角对李莺说。
「莺儿不会忘记刘大人的恩德。」
「那就请莺儿姑娘在相爷面前帮刘某美言几句。」
刘按察使暗笑李莺的愚蠢,等她发现要杀她的是亲生父亲,救她的人,则是想利用她让李家名誉扫地,不知会作何感想?
忽然一阵晃动,马车骤停,外头传来辱骂和打斗声,刘按察使以为行踪遭识破,李纲的人杀上来了,掀开车帘,大喊着:「来人啊,还不出来保护姑娘。」
藏身暗处的死士闻声窜出,刀剑上手,却只见马车前十尺处,几名壮汉围着一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人殴打。
「壮士请救救我们家少爷,庞家必有重谢。」
庞家的下人一见到有人,跑到死士跟前下跪哀求。
被围殴的男人正是庞修群,打人的是王贤的私兵,他们拦下庞家马车将唐修群拖下车修理一顿。
私兵奉王贤之命教训庞修群,并不是玩命,见前方人多势众,个个手拿兵器,穿着夜行衣,不管他们为何而来,见好就收。
「庞修群今晚算你运气好,以后再来找你算账。」
说罢,几个人做鸟兽散,留下傻眼的死士。
误会大了,刘按察使恨透庞修群,早不挨打、晚不挨打,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挡在他的道上,害他暴露己方的手段。
「大人,要不要……」
死士手在脖子上一切,询问是否杀人灭口,堂堂一个按察使带着一群黑衣人在暗夜里行事,说其中没有鬼,谁会相信?
刘按察使陷入天人交战。
杀一个举子不是小事,但也不至于杀不得,但目击者太多,而且人早已追之不及。
不杀,日后追查起来,庞修群就是突破点。
「按察使大人你要为学生主持公道,这些匪徒竟敢对一个举人下毒手。」
举棋不定时,庞修群爬了过来,对着马车磕头,喊出官称,刘按察使杀心顿起。
「全杀了,尸体拖走。」
将错就错,快刀斩乱麻。
死士领命走向,庞修群这时才惊觉自己,认出不该认的人,说出不该说的话,脊椎一凉,摇头晃颤不止,肾管一松,腥黄的水液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