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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行见他闭起眼睛,一副又困又累的样子,自己却是毫无困意,想起这不过才刚到成都第一天,自己就身陷这番境遇之中,出去了他老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找他算账,又想起神秘的芙蓉姐,当时带她进来不过是阴差阳错,但她绝对是对自己刻意隐瞒了什么,而三千三,进阵之后一直对所有事物兴趣乏乏,显然就盘算着最后那撕破脸的三招,可是就算为他爸报仇,他难道就不害怕魏不熟事后向他兴师问罪吗,最最让人疑惑的是,既然四合香灭了,昆仑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挤在脑袋里,吾行只觉得脑仁里一阵生疼。
“四合香灭前一秒我进阵来的。”昆仑闭着眼睛,突然对吾行说。
吾行其实先是被昆仑的声音给吓住了,随后便是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昆仑又说话了:“我修的是念力,读心术是念力的一种。”
吾行眼睛一下子直了,什么意思?读心术?莫非自己心中想什么他都能听见?
“是,都能听见,所以你别再想那些没用的,搅得我也睡不着。”
吾行简直嗔目结舌,他用一种活见鬼的表情盯向昆仑,事到如今还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念,可是一想到自己所有心思都被这人偷窥着,就感觉浑身发毛。
“念力就如同功力一样,在阵法里虽然很强大,但出了阵法就会被世俗纷扰削弱,你不用担心我会时时刻刻窥探你的心思,我没那么多的闲心。”
吾行仍然说不出话来,还是一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被震慑住的样子。
“你怀疑芙蓉是对的,她舅舅是锦都绣坊的坊主,而且她是最后一个出鬼斧屏风的人,她不带你们出来肯定有她的目的。至于三千三,已经挨了师父一鞭子,没有个半年时间很难恢复元气,至于出去后师父会对你怎样……”昆仑睁开眼睛微微朝吾行扫了一眼,卖了个关子。“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吾行没来由从肺腑里蹿上来一个响嗝,立刻捂着嘴傻住了,昆仑又在他脸上不耐烦的扫了一眼,皱着眉头歪去了一边。
吾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千奇百怪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这些想法显然都是针对昆仑的,他那点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了,房门外暴雨瓢泼而下,一声接一声的响雷从吾行耳边炸开。
他听见宗信绵长的呼吸声,身体没来由的轻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吾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帧一帧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捏着绣针整齐划一的十六名少女,款款朝他推过来的木驾车,蹲在湖心踩着死尸的孙胖子,微笑里展现杀机的三千三……赎魂女鬼和她的绣画,火痕还有昆仑指向黑袍男人的手指,睡梦中的吾行有点懊恼,他刚刚应该厚着脸皮去看看那黑袍的面孔,心里这么想着,眼前出现的绣画竟然一点一点的逼近,梦里的吾行似乎在一点一点靠向绣车,他看到了黑袍人的肤色,诡异而泛着冷气的白,他看到黑色玉冠上悬下的两条锦带,与衣饰一样,是深渊一般的古黑色,那冠带上似乎绣着什么字,用金晃晃的线条绣出来的古字,像是给这个黑墨一般的男子唯一的点缀,吾行实在看不清那字是什么,他有点丧气,目光再往上移,面孔被梦境模糊了,他只能看见一个阴郁的轮廓,以及他的头发……。
“头发……”
吾行猛的从睡梦里惊醒,他看到了头发,黑色的,掺杂着红色发丝的头发,那头发让他立刻联想到一个人。
吾行被梦境惊醒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宗信和昆仑都没察觉出吾行的异样,但是吾行却从胸前的一片肌肤里感受到了一股巨烫,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皮肤上烧着了似得,吾行借着月光低头一看,一直垂在胸前的灯坠,竟然通了灵性一般的向外拉扯着他。
吾行惊得说不出话来,魂灯一下接一下的拉扯吾行,好像一个执拗的孩子非要把他拉起来异样。吾行慢慢的站起来,魂灯立即偏了个方向把吾行拉向门口。
吾行有点犹豫,昆仑在的地方他能感觉到安全,如果自己单独行动,不知道会不会陷入到危险之中,但他又不能忽略魂灯的意图,在这一刻,吾行能够感觉到来自魂灯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拽着自己走的不是一个灯坠,而是他的爷爷,毫无疑问,他爷爷如果在这儿,可是比任何人都能给吾行带来安全感的。
不觉间,吾行已经被灯坠带出了耳房,他以为魂灯会带他去正房那个活物那儿,没想到出了屋子,魂灯就朝院外拐了出去。
吾行胆量有限,院子里刚下完雨,月影星辰都还没在乌云里露面,他只觉得自己一步暗过一部,脚下“啪嗒啪嗒”的踩水声在死寂一般的鬼府里格外压抑。
就在这时,身前旋转着的魂灯顿了一下,随即嚯一下亮了,这情境变化的太快,吾行几乎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鬼府一下子来到了喧嚣热闹并且天光大亮的街道中。
而这种过度让吾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突兀,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脚踏进了这繁华的景象中来的。他穿行在人群之中,看洋车和矮楼,盘着鬓发的旗袍女人扭动着腰肢与他擦身而过,一种浓烈的香水气息落进吾行的鼻子里,让吾行感觉到了一点风尘气。
大街上军用卡车轰隆隆开过去,一车几十个士兵站在车上冷漠的望向百姓,他们穿着民国时期的军装,每个人都威风凛凛。
一个戴着眼镜的长衫男人从吾行身后走过去,他哀声叹了一句:“锦都府可是倒了大霉了。”
锦都府?吾行不由一惊,他朝军用卡车开过去的方向瞧了一眼,一栋森然的大院屹立在那条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