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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以前在北方的时候,我有个朋友开了间酒吧,他喜欢煮咖啡,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他煮出来的味道,别人煮出来的总觉得不对劲。”
沪森歪嘴一笑,掐了掐鼻梁,“这周的舞会会有一些青年企业家和军官参加,你看中了哪位,回头告诉我。”
“军官,是**还是国民党?”
沪森的眼神警觉性的往上抬,“你对这两党了解多少,你仍在帮你们学校的**工作?”
“没有,说起来很奇怪,他们最近不找我帮他们办期刊和报纸了”,凌菲低头把玩手指头,“也许他们不相信我。”
“他们自然不相信你,你没有信仰,没有组织概念,又不是他们的党员,所以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插手。”
沪森并未对凌菲讲实话,他去找过成人大学的校长,给了他们一大笔活动经费,交换的条件是不要将凌菲拖到两党争斗的泥潭中,校长答应了,但一个礼拜后,校长给沪森打来电话,说是**中的一个领导想找他谈谈,沪森推迟说要考虑几天。不是今日提起,他早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凌菲道:“参加舞会的军官是国民党的人。”
沪森点点头,“他们现在执政,控制着华东地区的商会,又给我们发了舞会邀请函,我们不去不太好。”
凌菲笑,“好啊,那我们就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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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家准备的礼服和首饰来看,这次舞会的意义非同小可,除了行动不便的淑慧,墨茹和忆祖都要参加。早上周家来了位化妆师,从县城里请来给墨茹和凌菲做头发和装饰面容的,墨茹年事已高,习惯素面朝天,所以化妆师的主要任务是捣饬凌菲,这位名叫方艺的化妆师不敢怠慢,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装扮她的客人。
男士的礼服再高级也跳不出西装的圈子,沪森早早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指点方艺,很多时候男人欣赏女人的眼光比女人更精道。这句话是忆祖讲的,也是他指派沪森来作监督,似乎他刻意把凌菲推到舆论的中心点,要让她惊艳全场。
沪森见方艺动手给凌菲卷发,上前阻止道:“男人们在百乐门里见多了妩媚娇柔的女人,清纯的直发才能令人眼前一亮,别卷了,上点发油吧。”
“好的,大少爷“,方艺放下美发工具,裹着发油的手在凌菲的万千青丝上摩挲,笔直的顺滑流畅,如一泻千里的瀑布。沪森挑起一根米色的小粒太湖珍珠项链,举到方艺面前道:“方小姐,把这根项链盘到大小姐的发丝里,做的到吗?”
方艺甚感疑惑,道:“大少爷,这是一根项链,不是头饰。”
沪森笑道:“我知道这是项链,别出心裁也是讨巧的方式,镶花不在多,一枝已足够。耳坠、手镯不必戴了,你的任务是造就一位美而不俗,冷而不傲的江南大小姐。”
凌菲扑哧笑了,“刚跟你提起我想结婚,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嫁出去了。”
沪森转身倒了杯红酒,道:“我哪里舍得,无奈你的决意和父亲的想法碰撞到一起,他有心把你作为我们这个依傍太湖而生的人家”,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打出去的一张夺人眼球的名片。”
方艺的手灵巧至极,每颗珍珠和缠绕的发丝交相辉映,配上凌菲浅粉淡抹的妆容,美的像天外来仙。
方艺小心翼翼的问:“大小姐,这样的打扮你喜欢吗?”
凌菲却沉浸在沪森方才的话语中,道:“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在利用我去引诱国民党的军官,好保你们周家平安亨达。”
沪森道:“你想偏了,父亲也是为你好,在现在的乱世里,只有军人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若真能嫁给国民党军官,那你就是军官太太,谁敢欺负你。”
凌菲道:“前些日子你还在发牢骚,今天怎么说的出这种话来。”
沪森笑道:“发牢骚的人,往往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受益者,一旦有利可图,他们马上就趋之如骛了。”
凌菲道:“你们表面上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实际上在诱饵上下足了功夫。”
沪森道:“我从来没把你当作诱饵,若你真是诱饵,我愿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凌菲紧闭上嘴巴,方艺拿出一瓶香水给她看,“大小姐,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我感觉很适合你的气质,你闻闻看。”
凌菲放到鼻下嗅嗅,前调是清新的茉莉花香,随后飘来白玉兰和牡丹的气味,实属大雅。她往耳后喷了少许,对方艺说道:“方小姐是南方人?”
方艺笑道:“大小姐好眼力,我是上海人。”
凌菲应了一声,“大概只有生长在南方,才会把这几种花香调和的这么好。”
方艺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玻璃小瓶,上海姑娘向来情调很足,用棉棒在瓶里轻轻一点,抹到凌菲的手背上,“大小姐,这个呢?
凌菲只稍微闻了闻,便道:“木樨清露?”她忽然想到了对木樨清露钟爱的贤瑛以及从前的一些人。
她道:“方小姐是上海人,是学美妆出身的吗?”
“不是的大小姐,我之前是在女校教形体课的,后来没办法去上课了,就新学了这门手艺养家糊口,若大小姐对我做的发型和挑选的衣服不满意,请给小方改进的机会,下次我会按照大小姐的要求做的更好的。”
凌菲转过身望着她,流苏下摆在小腿处频繁起舞,像夏日荷心中的点点露珠,发现方艺的境遇和沈瑜如出一辙,凌菲道:“不知方姑娘是否认识一个叫沈瑜的化妆师,她与你同是上海人。”
方艺开心的笑起来,“大小姐你指的是沈瑜吗,我从小与她一块长大,认识她二十多年了,我出来做化妆师还是她出的注意,怎么,大小姐你和沈瑜相识?”
凌菲因着急而站起了身,握住方艺的胳膊急促的问:“她现在住在哪?她过的好吗?”
“她过的挺好的,嫁给了银行里的一个职员,生了一个白胖的儿子,日子过的可舒坦呢。”
“啊?儿子?”凌菲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你确定那是她的孩子?”
方艺变得不解,“当然了,不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会抚养?今年夏天生的,大小姐你不知道吗?”
“今年夏天生的孩子,她还有个丈夫”,凌菲重复了一遍。
“嗯”,方艺肯定的点点头。
“哦”,凌菲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这世界这么大,同名同姓的太多了。”
“没关系的大小姐,你看大少爷和周老爷正在外面等着你。”
凌菲回过神,朝门外款款走去。
淑慧推开窗户,从楼上打量楼下的一对夫妻和一对兄妹打扮的光鲜靓丽的准备出门,看到墨茹拉着凌菲的手温和的说:“凌菲,上次的事是我错怪你了,你千万别放到心里。”
此时的淑慧并不知道墨茹之所以放低身段和凌菲求和,完全是因为她看透了时局,忆祖的计划没错,给凌菲找个军官,从而周家沾的光就不必说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何况还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淑慧误以为这家里所有的人再次把她冷落到冰窖里,他们忽视她,不在乎她,气的推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噼里啪啦的粉碎声,李管家派来的五个丫鬟盯着各自的脚尖,吓得大气不敢出。
待马车走远,揣着心思的李管家小跑到楼上,哇啦啦的叫嚷开,“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哎,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做错了事害少奶奶动气,都给我滚!”
淑慧含着闷气倚在柜边上,摆手道:“行啦,李管家你怪不着她们,她们每日尽心服侍我,比小桃那丫头本分多了。”
“少奶奶舒心即好”,李管家的眼神落在淑慧的兔毛镶面绣花鞋上,话锋一转道:“少奶奶是在生大小姐的气吧。”
“哼”,淑慧移动脚步,身子往上方挪,阳光打在她干皱发紫的嘴唇上,“李管家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少奶奶的确聪明人,我听说自从木琉姑娘来到家里后,大小姐辞退了绸缎厂的经理、会计和担任要职的主任们,新招的人全部是由木琉姑娘审核把关,大小姐这一步棋走的确实妙,如此一来,绸缎厂的盈利统统进了大小姐的钱袋,花着周家的人,存着自个的小金库,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
李管家边说边瞟淑慧的脸色,果然她的斗志被挑起,拨拉着手指头愤愤的道:“便宜都让她给占了,轮到我唯剩喝汤的份。”
“少奶奶此言差矣,大小姐在做的事少奶奶也做的到,为何不向大少爷讨要回一个绸缎厂,那本就是少奶奶娘家的财产,我想大少爷定会松口的。”
淑慧心想哪有那么容易,可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她的弟媳琪雯怀孕的事,若以此为借口,打着她的母亲瑾梅的幌子去索要,应该胜算更大些。孩子马上要出生了,到时候她对未来另有安排的话必然是需要钱的,例如去法国留学,念及此,淑慧心潮澎湃,难掩激动的道:“回头我跟沪森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