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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森望望陆地,又望望凌菲,揣度在他到来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陆站长,原来你在这,一个人躲在这清静呐,兄弟们平日里忙,难得碰上一次,你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话声从不远处传来,凌菲定眼一看,竟然发现是曹璐,他穿着国民党军官军服,笑容满面的朝他们走来,他不是**吗,到底怎么回事。
“凌菲小姐你果然来了”,曹璐轻握凌菲的手,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曹处长和这位小姐相识?”陆地问道。
“我和凌菲小姐算是故交了,论年纪,我斗胆称得上凌菲小姐的哥哥,可惜才女佳人至今孤身一人,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就向我这小妹引荐了陆兄你,陆兄你对美女温柔一点吗,不要这个样子嘛。”
“原来是曹处长的安排”,陆地对凌菲歉疚的笑,“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凌菲小姐。”
“嗨,陆兄不要把工作上的思维和情绪带到生活里嘛,凌菲小姐可是方圆百里找不到第二个的美人胚子,她的父亲是大资本家周忆祖哦,凌菲小姐还是学画画出身的,很对你陆兄的胃口。要不是我早娶了你嫂子,我……”
“行了,曹处长”,陆地瞟了瞟凌菲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神情,顿时怜香惜玉起来,朝曹璐不停挤眼,暗示他不要讲下去了。
曹璐哈哈笑道:“哦,哦,你们跳舞去吧,跳舞去吧。”
沪森欲伸手阻拦,曹璐一把拉住他,“这位兄台,我们去喝酒,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痛快我们的,走走走。”
舞池中,凌菲伏在陆地的肩上,“你刚刚吓到我了。”
“对不起”,陆地变得语塞,他紧紧的抱住凌菲,似乎在用行动向她表明心意。
“我知道你们做的工作是保密的,我也不感兴趣,我周凌菲没有什么抱负,只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凌菲在试探陆地的反应,舞场的另一边,曹璐正搂着两个舞女喝酒玩乐。
“曹璐贪酒好色,做事鲁莽,不知他何德何能会和凌菲小姐交上朋友。”
“曹哥哥缺点甚多,但他对朋友坦荡重义气,对我这个小妹关照有加,在这样的乱世里,能找到真心待你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凌菲小姐看人的眼光不同寻常,你”,陆地打量凌菲头上柔和明媚的珍珠,似有暖流从身体里穿过,“你真是一朵特别的玫瑰。”
“陆站长不也一样,明明喜欢风雅之物,却不得不去做和刀枪打交道的职业。”
“说说你的理由。”
“你胸前的万宝龙钢笔背叛了你,这支笔是今年最新的款式,若不是犹爱写字,谁会花重金去买一支钢笔呢。”
“朋友送的,附庸风雅罢了。”
“即便是他人相赠,也当是宝剑赠英雄。”
陆地笑了笑,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陆地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得幸和陆站长共同完成一幅作品,我画画,陆站长题字,那该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一件事情。”
陆地贴在凌菲的耳边,柔情的道:“告诉我你的电话,我打电话给你。”
“写信岂不是更好。”
“你让我为你写情书?”
“写什么都可以,我等着你。”
凌菲松开胳膊,陆地紧张的问:“你怎么了?”
“音乐停了呀。”
她歪着头调皮的笑,借口去洗手间,然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经过门口时,凌菲见辰文和沪森在急促的说些什么,上前道:“李账房你怎么来了?”
沪森紧皱眉头,“我待会跟你解释,现在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快去喊爸妈,就说家里出大事了。”
待忆祖和墨茹走出来,沪森已等了半个钟头。
一上车,墨茹便发起牢骚,“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着急慌张的,我刚跟刘太太聊到兴头上,她最近在买期货,賺了不少钱呢,本想取取经,被你们火急火燎的叫出来。森儿,你倒是说话呀,家里出什么事了?”
“淑慧生了。”
“什么!”墨茹叫出声,“是男孩女孩?孩子好吗?”
“我也没来得及细问,还好木琉姑娘有接生的经验,淑慧的命保住了”,沪森着急的不停摁喇叭,“孩子的情况还不清楚。”
墨茹花容失色,含着眼泪,双手在忆祖的大腿上直拍,“你说说,我们就出来这么一会,她就等不及了,怀胎八个多月生出来的孩子会好吗,菩萨,你开开眼吧,我张墨茹吃斋念佛,你可千万别跟我开玩笑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哇啦哇啦的哭,哭的忆祖愈加烦躁,他生气的发火,“哭什么哭,说不定孩子一点事都没有,森儿,再开快一点!”
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吓得行人潮水般往两旁扑倒。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菲轻声问:“我看是辰文来报的信,是不是和茯苓有关?”
沪森点头,“茯苓的状况也不太妙。”
“她怎么了?”
沪森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待到家时,明光和瑾梅已经到了,孩子裹着小棉被躺在淑慧旁边熟睡。
墨茹激动不已的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还未开口,瑾梅鼓足勇气道:“妹妹,淑慧给周家添了一位小姐。”
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从墨茹的眼角眉梢掠过,她怏怏的缩回手,“淑慧的身子有无感觉不适?找大夫来看过了吗?”
佣人们低着头站成一排。
“王妈!”墨茹叫道。
王妈的双手在围裙上搓着,她清楚墨茹的关心是做样子给瑾梅看的,索性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太太,都怪我,我一时糊涂忘记给王大夫打电话了,我这就去打。”
瑾梅因淑慧生了个女儿,心里甚觉过意不去,放低身段客套道:“不必了妹妹,不必劳烦去找大夫了,淑慧年轻底子好,你看她这不好好的吗。”
淑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瞪大眼望着天花板,双手齐整整的放在沾了血迹的背面上,屋子里这么多人,却没有欢天喜地,有的只是沉寂和失望。
瑾梅推推淑慧,“淑慧,你倒是说话啊。”
“妈,我累了,想休息会,你们都出去吧。”
“那成”,墨茹迫不及待的起身,“瑾梅姐,我们出去吧,别碍着淑慧和孩子休息。”
“但是”,毕竟淑慧是亲生骨肉,瑾梅多少有些舍不得把她独自冷落在屋里,想了想,道:“妹妹,我留下来看守孩子。”
沪森道:“妈,你去歇着吧,我在这守着。”他开心的抱起那女孩,在孩子的脸上“吧”亲了一口,“你们看,她长的像我。”
他这一举动竟让瑾梅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像你,这小嘴巴,小鼻子和你一模一样”,墨茹应和道:“这囡囡不哭不闹,倒乖的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木琉走上前,说了句甜腻的话,“太太,我先前接生过上百个孩子,没见过小姐这般从胎里带着巧气,一生下来就懂事温顺的,小姐肤白如雪,双目聪慧,四肢柔韧,长大了定是位出水芙蓉似的大美人。”
墨茹道:“我已听说了,多亏了有木琉姑娘你,回头家里设宴好好谢谢你。”
木琉笑道:“木琉受周家恩惠颇多,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要少奶奶和小姐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墨茹瞥了瞥怀抱新生儿爱不释手的沪森,挥手道:“都散了吧,别老的少的全搁在这看西洋景。”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往门口退,墨茹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王妈交代,“去我的床头柜里,把准备的金锁项圈拿来给小姐。”
说完,头也没有回。
屋里终于人迹散尽,瑾梅从沪森手中接过孩子,“姑爷,你刚从外面应酬到家,去换身舒适的衣服吧。”
沪森笑嘻嘻的说好,开心的很,在囡囡的脸上亲了又亲,依依不舍的进了里间。
瑾梅望着他的背影,叹道:“男戴金女戴银,这墨茹妹妹无意置办孙女的出生礼,她可是一心等着抱孙子呐。”
她的叹气声更衬出空气中的寂寥,淑慧闭上眼,眼角渗出一行清泪,迷糊中,母亲像是用力的在推搡她的肚子,“不争气啊,不争气啊……”
方才凌菲虽然随大流去探望淑慧,但她的心牵系着茯苓的安危,此刻得以解脱,忙赶回自己的房中。房里只有辰文和茯苓二人,茯苓躺在她的小床上脑袋偏向里侧,嘴角青肿,气息微弱,辰文双膝跪在地上,毫不避嫌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呜咽。
“茯苓她怎么了?”
凌菲甩掉手提包,蹲下身体,并排到和辰文相同的高度,合体的衣裳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使得她的行动同她的心情一样,哽在半空中石头般的僵硬。
“大小姐,我求您放茯苓走吧”,辰文伏在床单上嚎啕大哭,哭的像个孩子。
“走?你们想去哪?外面……”
“大小姐,你毋须再对我说教”,辰文扭过泪花满布的脸,那一粒粒的水珠子晶光发亮,宝石似的晶莹里渗出刺骨的寒。他顾不上礼数和理智,给凌菲磕了个响头,哀求道:“大小姐,我知道你救了茯苓的命,救了茯苓全家的命,可她服侍你的这些日子里,她待你怎样,大小姐当是心知肚明。倘若还不能回报你的恩情,那茯苓为了你失去童贞,失去了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这些能不能够换回她下半辈子的自由,大小姐,你告诉我,能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