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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瑾梅和两个佣人的前呼后拥下,周家三口人走进刘家大院,远远即见刘明光坐在大堂里,桌上摆满了菜肴,还放着两坛香气扑鼻的女儿红。
四人谦让着坐下,明光起身给忆祖倒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说道:“忆祖老弟,我们相识多年,却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谈心的机会寥寥无几,来,我们哥俩干一杯。”
忆祖和明光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忆祖老弟,我与你在商场打拼多年,一心一意打筑我们家族的基业,只求给祖上增光,给后辈留福。还没好好看看这大千世界,转眼我们都已近古稀了,我的身体不太好你是知道的,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喽。”
明光的话让忆祖的心里掠过一丝伤感,说道:“明光大哥,你这辈子光净为别人着想了。当年若不是你,放着自家的厂子不管,提着脑袋求人把我厂子里的机器运到西北去,才能护住那么重要的设备。如果没有你,我们周家早就衰败了,哪还会有今天的家业啊。”
说到动情处,忆祖含着泪光,给墨茹倒了一杯酒,说道:“墨茹,来,我和你敬一敬明光大哥,他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啊。”
墨茹也起身端起酒杯,明光连连摆手,让他俩坐下,说:“今天不是让你们来谢恩的,我刘明光对你们有什么恩啊,忆祖老弟,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没少帮助过我们刘家,我们两家几辈子的交情,从来不分彼此啊。”
瑾梅见明光一直说不到重点,着急的插嘴,“忆祖老弟,墨茹妹妹,我和明光把你们请来,是有一事想和你们商量的。”
“瑾梅,这是我们已经决定的事,是我们在求老弟和弟妹。”明光补充道。
瑾梅接话道:“是,当我和明光求你们了。”
忆祖和墨茹一头雾水,忆祖说道:“大哥,嫂子,你们有话就直说吧,只要我和墨茹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答应。”
“忆祖老弟,我是个妇道人家,但我们家明光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这事是我向明光提出来的,就由我来说吧。你们也知道,我有三个孩子,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嫁了个教书匠,小儿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事,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戳我的心窝子。只剩下二女儿淑慧还未嫁人,淑慧已二十岁了,上门提亲说媒的也不少,可我念着若能有个姑爷不仅对淑慧真心好,以后又能把刘家的产业经营下去,我和明光就死而无憾了。”瑾梅用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我想来想去,除了沪森再无旁的人选了。沪森和淑慧从小一块长大,两人感情好,我和明光也喜欢沪森,就不知道忆祖老弟和墨茹妹妹看不看得上我们家淑慧了。”
忆祖较墨茹先缓过神来,激动的说:“大哥,嫂子,你们这哪是求我们啊,你们这是看的起我们家沪森啊,沪森到哪里去找淑慧那么好的姑娘,他碰上你们这样的岳父岳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墨茹理清楚是怎么回事,蹙着眉头,担心的看了看沪森。沪森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知道以淑慧的性格,是要暴跳如雷的,所以他并不是很着急。
“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那沪森呢?”瑾梅笑的合不拢嘴。
沪森讪讪的笑,大家当他是不好意思。
“我去看看淑慧这丫头梳妆好了没有,虽说住在一个巷子里,你们经常看到她,但毕竟今日的见面非同寻常,她要好好的打扮打扮呢。”
瑾梅扭着腰肢,一阵烟似的离去,不一会儿,搀着淑慧出来了。
淑慧穿着一件朝霞红的闪光印花锻长衫,长衫是别致的鸡心领,露出里面豆沙绿的薄绸衬衫,脖子上戴着一串颗颗饱满圆亮的太湖珍珠。淑慧本天生丽质,衬上如此精心的雕饰,把整个大堂映照的光彩夺目。
她没有极力反抗,反而顺从的配合,淑慧是怎么了,沪森呆住了。瑾梅引着大家的目光看沪森的脸,说:“你们瞧瞧,沪森都看呆了。”
除了墨茹和沪森,一屋人都哈哈笑起来。
淑慧走到忆祖和墨茹身边,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说道:“叔叔,婶婶,淑慧给你们倒酒了。”
墨茹想着,淑慧的美貌不在那位沂小姐之下,又是位地道的江南名媛,娶了她,沪森等于娶了刘家的产业。美人和财富双兼的好事,沪森该是高兴的,大抵会渐渐将沂小姐忘记。
“吃了这顿饭,是要改口的。”墨茹拉过淑慧的手,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淑慧害羞的掩口而笑。
一顿没有任何预兆的晚饭,最后演变成了定亲宴。饭后,回家的路上,周忆祖和墨茹商量着给刘家下什么样的聘礼,沪森像一个垂死的病人,感觉天地都在晃动,走了一半又跑回去找淑慧,他要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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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刘家屋后明闪闪的路灯下,各自诉说着心中的不痛快。
“你当我愿意嫁给你啊,我还不是被我妈给逼的。”淑慧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飞散的珠子打在马路上,瞬间弹的无影无踪。
“沪森,你知道吗,这是场阴谋,我爸妈早就策划好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妈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她就把我赶出家门,她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她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
“她是在吓唬你,你怎么能轻易屈服呢。”沪森绝望的说道。
“我当然怕她吓唬了,她不付我生活费,我怎么去法国学服装设计,我如何养活我的男朋友。他在中国举目无亲,没有一份挣钱的工作,还指望我养活呢。你说说,你让我怎么办!”淑慧满腹委屈,她的心情并不比沪森好。
“刘淑慧,你缺钱你跟我讲啊,我给你啊,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感情当儿戏呢,这是结婚!不是办家家!刘淑慧,你清醒点好不好!”沪森朝淑慧吼道。
“你吼什么吼,你给我钱,你能养我和皮特一辈子啊。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讲了,随你便啊,你爱跟我结婚就跟我结婚,不爱结拉倒。反正我告诉你,我即便和你结婚了,也要跟皮特来往的。”淑慧捂着耳朵,使劲摇了摇头,转身一路小跑走了。
沪森的眼泪流不出来,他脱掉黑呢大衣,扔掉围巾,像一只被狂风吹卷在天地间的树叶,奋力的在马路上奔跑,渐渐的,他跑不动了,整个人直直的趴在那里。
树叶,哪有主宰自己命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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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风俗,腊月二十七,要早起宰年鸡。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不断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喔喔喔”的刺耳尖锐划过青绿色的苍穹,佣人们跟在鸡后面奔跑,一群人笑啊,闹啊,搅合成一团。院子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已迫不及待的想把一年的晦气和磨难快点吓跑。
可这些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一起的声响在沪森听来,无疑于一只榔头敲在他的脑壳上,从头传递到脚的剧痛。他挣扎着起床,却感觉四肢麻木无力,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滚,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王妈,王妈”沪森轻声唤着,之后连声音也发不出,眼前一黑,倒在了床底下。
他再睁开眼时,已是日暮降临,一天眨眼般过去了。朦朦中见母亲和王妈围在他的身旁,而昨日的此时,他正欢欢喜喜的往家赶,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多渴望有人告诉他真的只是一场梦。
墨茹蹙着眉头,用一块湿毛巾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心疼的问道:“孩子,你好点了吗?”
外面下雪了,难得的江南雪,有人在欢呼,“瑞雪兆丰年啊。”
沪森没有理会母亲,把脸转向窗户,他想看看雪的模样。凌菲在信里说,北方下雪了,她觉得每一片雪花都是从江南飘来的思念,雪下的越大,她便知沪森越想她。
那江南的雪呢,是凌菲的思念么,我对她说过的情话和承诺都不算数了么,她肯定是伤透了心,才会和别的男人交往。可我说过我要娶她的,那个男人对她好吗,他会不会伤害她。
我的凌菲,她那么单纯,她那么相信我,她一直在傻傻的等我。
沪森嚎啕大哭起来,喃喃说着:“凌菲,我对不起你,我爱你。”
“少爷,少爷,你怎么哭了?”王妈焦急的问道,不知所措的看着墨茹。
墨茹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她知晓沪森生的是心病,这该如何是好,刘家那边都答应了。就算她昨日告诉忆祖沪森和凌菲的事,又有什么用呢,瑾梅开了口,他们哪有拒绝的理由。
“森儿,你想开点,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再说淑慧也不比那个沂小姐差啊,她愿意嫁给你做媳妇,是你的福气,你可要珍惜啊。”墨茹没有底气的劝说道,以沪森现在的状态,怎会听进她的话。
沪森的眼圈通红,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母亲,歪过身来欲给母亲行礼,被王妈扶住。
“妈,我知道你和爸爸养育我不易,我本不该对你们提任何要求,可是,没有了凌菲,我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我的心都死了。妈,恕儿子不孝,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和淑慧结婚,让我去找凌菲吧,让我去找她吧,求求你了。”
说完,母子俩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