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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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似却不相同的不幸，由此自内心深处爆发的那份感情

    其名为——同情。

    为他人的遭遇难过，甚至伸出援助的手……

    对于艾欧和艾娅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体验。

    最重要的是，并不讨厌。

    艾娅低下头，呆呆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干燥柔软，纤细白嫩的手。

    可同时，这双漂亮的手也夺走过许多人的生命。

    【拯救】并不是第一次的事情，可唯独今天的事情却令她的内心泛起波澜。

    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火拳艾斯是从未见过面的全然陌生的人。按理来说是不会去管这样陌生人的死活的，可艾娅却偏偏义无反顾的跳上了处刑台，将这个伤痕累累的青年给带了回来。

    “在想什么？”

    冷冷淡淡的，宛若夜晚皎洁明月一般的声音响起。

    艾娅瞪大眼睛，“尼酱？”

    “很少见你发呆。”说着，艾欧将一条印花薄毯披上了艾娅的肩头，“所以，在疑惑什么？”

    艾娅白天穿着的那件粉色的短袖长外套早就被搞得脏兮兮的，外加闪避时还被不少路过的或是海军或是海贼的鲜血溅到，迪卢姆多皱眉用两根手指捏着外套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能叹着气将它丢进垃圾袋。偏偏海上的气候总是变化不定，白日里还是那么晴朗的天空，到了晚上却已经阴云密布还飘起了雾。因此，艾欧这才翻出了一条之前他们路过某座岛屿购买的毛毯，递给了此刻还在船边发呆的妹妹。

    “谢谢啦~”

    接过艾欧递来的薄毯，艾娅反手拽住一角，没等被掀起的毯子挡住视线的艾欧反应过来，少年就已经被笑嘻嘻的妹妹一手搂住肩膀。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织成的毯子柔软又顺滑，搭在肩膀的妹妹的手也十分温暖。贴近了的身体距离暖呼呼的，虽然兄妹俩只是被一条薄薄的毯子维系在一起，可肩膀抵着肩膀的那份温度却像极了曾经还在母亲胎内共存共生的状态。

    “做什么？”

    “想和尼酱你一起聊天嘛~”

    早就不是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可这样贴近彼此站在原地倾听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艾欧却又仿佛找回了童年时期肩靠着肩趴在窗台边缘眺望屋外风景的感觉。

    那个时候世界距离自己如此遥远，每日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够走出家门，亲自去触摸去观察屋外的世界。

    可当自己真正身处这个世界后，艾欧才惊觉，原来自己最为怀念的，却还是最初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没见过，整日陪伴着母亲和妹妹就足够的生活。

    失去的回不来，于是只能缅怀。

    “我啊，还是头一次这样主动的去救人呢……”

    先开口的是艾娅。

    “初雪曾经说过，人的感情十分复杂。就像她的存在一样，不能说是完全的黑，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白。不管遇见什么事情，在行动之前都要仔细想想，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但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了不需要慎重思考就能立刻判断是正确的事情，就可以放手去做。”

    “我问过她，真的会有那样的事情吗？”

    “然后初雪笑着和我说——‘会有的，因为艾娅是非常善良体贴的好孩子啊’。”

    只有厚重云层与海面薄雾存在的夜晚，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有的仅仅是自背后亮起的点点烛光。艾欧和艾娅兄妹二人一起趴在水晶船的船舷一侧，身上裹着柔软顺滑的薄毯，肩靠着肩一起享受这份静谧。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初雪只是在开玩笑……因为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除了唱歌和杀人以外的、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判断的事情呢？”

    “艾娅……”

    “但是现在的我，好像稍微能够懂一点了。”

    尽管夜色浓重几乎看不清什么，但艾欧依然凭借艾娅那因开心而上扬的声线，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描绘出了妹妹开朗灿烂的笑容。

    “正确的事情，真的是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去做的呢。”

    很简单很简单的小事，却花费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才理解了这一点——因为人生观成长的最关键的时期，无论是艾娅还是艾欧都是在极为不正常的环境里长大的，所以才会造成这样可悲状况的出现。

    可无论外在条件如何苛刻，真正善良的人却是怎样也不会被改变真心的。

    “就像我今天救了艾斯一样，尽管我连他做了什么，是个怎样的人都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如果不去救他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那样辛苦保护他的母亲吗？”

    “一切被寄予了爱而降生的孩子，都不是恶魔之子。”

    艾娅伸出双手捧住艾欧的脸。

    “所以，我和尼酱肯定也是一样的！不是什么鬼之子，也不是被诅咒的孩子。即使到死，妈妈还是在保护我们，爱着我们……”

    “我们是被爱着的、幸福的孩子。”

    冰凉的指尖渐渐被看不见的温暖包裹。

    笨拙的学着艾娅的做法，艾欧也伸出双手捧住妹妹的脸颊。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夜晚，他微笑着凑了过去，与艾娅交换了一个很久都没再做过的亲密的晚安吻。

    “是啊，我们是被爱着的。”

    “没错没错！我和尼酱都是被妈妈，被初雪，被迪卢姆多，被青鸟，被哲哥，被多多良……呜哇，这样算下来，我们被好多人都爱着呢！”

    “……还有我。”

    ——“艾欧，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

    ——“艾娅，你是妹妹，要听哥哥的话。”

    “艾娅，我也非常爱你。”

    “我也是，最爱尼酱了！”

    ***

    从迪卢姆多确认了这艘水晶船根本就只是个随性的旅行者后，艾斯很快就放松下来。反正眼下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他的身世被人知晓，更何况他现在不仅顺顺利利逃离了海军那里，还连带着看见了很久不见的路飞。

    嘛，虽然看见这对兄弟很不客气的几乎吃光整个库存的食物后，迪卢姆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自在的。

    没有多余的客房就临时造一个。

    近距离欣赏了艾娅的能力后，路飞双眼放光的开始要求看更多的东西。好在艾娅从路飞那里感受到的也基本都是纯粹的崇拜，因此很快就像是个炫耀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对路飞有求必应。不仅如此，还连带着又开始炫耀艾欧制造的水晶生物拥有生命，最后还把艾欧也给喊过来。

    当然，同样是兄控的路飞也把艾斯喊了过来。一群人凑在一起迅速打开了想象力的大门。你用水晶造了什么我就用火焰模仿出来。几个凑在一起顿时降低智商的模样看得迪卢姆多眼皮直抽，估计要不是多亏有路飞和艾斯这对兄弟在而减轻了青鸟的“负担”，只怕连青鸟都忍不住想要赶人下船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太闹腾。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艾斯和路飞自然是睡在了同一个房间。这对毫无血缘的兄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各自把各自遇到的冒险统统都说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睡觉。

    但就在艾斯找被子生怕路飞感冒时，船舱外传来了一阵温柔的歌声。

    “幼时一起趴着的窗台

    如今已是广阔的世界

    无论何时你都陪在我的身边

    总会给予我你的微笑（*1）”

    并不是白天在海军面前高声激烈的、充满攻击性的歌曲，而是属于夜色之中温柔安静宛若爱之低喃的歌曲。

    “路飞。”

    “什么？”

    “你听，外面的歌声。”

    传入耳中的歌曲并不是海贼喜欢的那种热闹曲调，可在这样刚刚逃脱死亡危机的现在，身边又有亲人相伴的时刻，这样温柔的歌声却显得十分美丽。

    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枕着，艾斯微微闭上双眼，听着船舱外隐隐飘来的温暖歌声。而就在他即将睡着时，却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了动。

    “路飞？”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睡了。”

    “……”

    艾斯没开口搭理，却默默让出了一半的床位。

    宛若共鸣一般，水晶船的船身也渐渐变得安详起来。闪耀着美丽光华的水晶黯淡下来……不，与其说是黯淡，倒不如说它反射的烛火的光都变得温柔。

    “即便有朝一日我们迎来终结

    我也毫不畏惧地继续歌唱这首g（永恒之歌）

    无论是10年之后100年之后还是1000年之后

    我都会歌唱这首爱之歌——（*1）”

    很久以前，在艾斯还率领着自己的黑桃海贼团在海上闯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抢在路飞之前成为海贼王。

    而当他数次败在白胡子手下，最后成为白胡子海贼团麾下的第二小队队长时，他又觉得自己最大的梦想是让白胡子成为海贼王。

    可现在呢？

    伤痕累累的青年仰面躺在床上，脑中担忧着白胡子老爹的身体，心里念着的是为了营救自己而毅然决然和海军杠上的白胡子海贼团的同伴，耳边的是少女不知为何开始吟唱的温柔的爱之歌，身侧的和自己共享同一张床的则是自己单纯又可爱的弟弟路飞。

    ——海贼王什么的，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艾斯……”

    “什么？”

    “晚安。”

    良久，迷迷糊糊的的路飞才听见了艾斯那句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应答。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