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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春的天气,出得屋来,微风夹杂着些许寒意拂在苏玉妍的身上,顿时让她脑中一片清明。是了,难怪林姨母主动跟自己提及去护国寺上香许愿的事,原来是皇太妃沈玮的生辰要到了,虽然不是整生,但定远侯府对待沈玮的生辰年年都是隆而重之的,沈琳与沈顼此番出宫,多半都去护国寺替沈玮还愿。那冯静宜整天窝在屋里绣花绣朵,明面上说是给沈松年绣生辰贺礼,说不定,这生辰礼就是送给沈玮的!这林姨母,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时,双珠从她怀里接过昏昏欲睡的梦姐儿,低声道,“天气还怪冷的,少夫人也不要在风头地里久站……”
苏玉妍微微点头,“嗯……你且先安置梦姐儿歇了,我过去表小姐那里看看。”
双珠遂答应着回兰亭居去了。
苏玉妍便慢慢地往思定堂的西厢客房而来。
果真如林姨母所说,西厢房里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小丫头袖着手站在廊下,并不是定远侯府的丫头,却是林姨母从九江乡下带来的,远远看见苏玉妍行来,急忙向里通报。
不等苏玉妍走到跟前,冯静宜便从里头打起大红洒花毡帘出来,笑道,“表嫂来了……快请屋里坐吧!”说罢迎上两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进屋。
苏玉妍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笑容欢愉,不由得也笑道,“妹妹可真是娴静的性子,整天都窝在屋里,也不怕把眼睛弄坏了!”
冯静宜眼睑微垂,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显出几分涩然,“不过才绣了两天工夫,哪里这么容易就把眼睛弄坏的?表嫂来得正好,且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补充的?”说话间便扶了苏玉妍在上首坐下,一边吩咐屋里的小丫头去泡茶,一边从炕桌上拿起那件月白的锦袍展开给她看。
苏玉妍只看一眼,便顿生惊艳之感。
怪不得林姨母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的女儿,原来这冯静宜的绣技果真了得!只怕连锦绣阁的专业绣娘都要逊色几分了。这是一件女式锦袍,月白的外面,里头镶了薄薄一层棉花。正适合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穿,且不论针角,只论这锦袍双襟与袖边描绣的牡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葱绿的枝叶里乍隐乍现,大气中透着难以言说的精致,婉约而不失庄重,看起来十分养眼。
这样的锦袍,倒是适合沈玮。
这样的绣技。便是整个昌宁,只怕也无人匹敌。
这样的用心,难道就只是仅仅送一件生辰贺礼这么简单么?
苏玉妍心里暗忖,脸上露出赞叹的笑容来,“这般的巧夺天工,真正是人间罕有!我再寻不出夸赞的词来了!”
冯静宜不免露出几分羞涩来。“如今已绣了大半,只差对襟的排扣没有绞绣好了……表嫂真觉得好看?”
“若是这样都不算好看,那这世上就再没有我看得入眼的绣件了!”苏玉妍倒是真心赞叹。虽说那林采莲也是个中高手。所绣的香囊荷包自己也见过,虽然精巧,也未必比她高超。只不过这件锦袍若是送给沈玮的生辰贺礼,只怕凝聚了她全部的心血与最高的智慧,即便林采莲所绣的小件绣品及不上。也不足为奇。
见苏玉妍双目放光,冯静宜便知她所说并不是敷衍之词。脸上虽没有显出多少喜意,心里却是十分激动的。如果说连见过大世面的且开办了锦绣园、锦绣轩、锦绣阁三间举国上下最大最好的绣坊苏玉妍都认为这件锦袍绣得巧夺天工,如果她说的不是溢美之词,只怕这锦袍就是真的好了!但愿自己与母亲的一番的苦心没有白费才好!
冯静宜心里暗自思量着,再看这月白的锦袍,就更觉精美无比。
苏玉妍将锦袍细细看了一遍,有意无意地笑道,“方才姨母说妹妹在屋里赶制生辰贺礼,难道说的便是妹妹现在所绣的这件锦袍?”
冯静宜抬起眼睑,望着苏玉妍,不答反问,“表嫂觉得这件锦袍如何?若以生辰之礼送人,可还拿得出手?”
她神情郑重,面色肃然,显然十分在乎苏玉妍的答案。
苏玉妍不由得微微一笑,“在我看来,这件锦袍,便是送给皇后娘娘,也是拿得出手的了。”
“你说的是真的?并不曾哄我么?”冯静宜听了,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了。”苏玉妍笑道,“莫非妹妹真要把它送给皇后娘娘的么?”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好像是在十月吧?”
虽说这件锦袍并不是送给皇后娘娘的,但送给作为皇帝亲娘的皇太妃沈玮,份量只怕更重。冯静宜心里想着,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调皮的模样,“这个嘛……就要让表嫂猜一猜了。”
“若我猜,就只能是皇后娘娘。”苏玉妍笑眯眯地看着冯静宜,停了半晌,又慢腾腾地说道,“或者,是送给皇太妃娘娘的?再不,就只能是送给我婆母的了。”
虽说苏玉妍说了三个答案,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呢?但她既然没有说明,冯静宜也就不想把这层薄纸捅穿,便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了小丫头捧过来的热茶端给苏玉妍,笑道,“这一件嘛,只是我送给表嫂所猜的人的其中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嘛,也自然是有的,只是要等到她们生辰的时候再送了。”她这么说,也就等于把答案明确地告诉了苏玉妍,如果苏玉妍是个体谅人的,自然不会与她为难,说不定反会助她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果然,苏玉妍听冯静宜说了这样的大实话,也就不再刨根问底,遂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敢情好,等你把她们的生辰贺礼送完了,若得空的话,也给我绣一件吧,我可喜欢得紧呢!”
“那是自然。”冯静宜微微一笑,“只要表嫂喜欢,漫说一件,就是春秋两套,那也不在话下。”
“你呀……”苏玉妍不由得伸指在她额上轻轻一戳,“说话可要算数哦,初春怕是来不及了,我生辰的时候,可有秋装穿?”她是十月的生日,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若冯静宜真心想送她生辰礼物,那自然是来得及的。所以,她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戏谑道。
“我都说了,只要表嫂喜欢,我自然是紧赶慢赶地为您绣上春秋两套。”冯静宜笑着躲过苏玉妍的手指,随即垂下眼睑,“怕就怕,那时我不在昌宁了……”
“怎么会不在昌宁了呢?”苏玉妍心念微动,嘴里却笑道,“姨母这不是特意把你带到昌宁来的么?难道说,你不想呆在这里?还是……这里你住不习惯?”
“都不是。”冯静宜低声说道。“世事无常,谁知道那时候,我会在哪里?”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无奈来。
“傻丫头。”见了冯静宜这般模样,苏玉妍倒也无心再捉弄她,便正色道,“虽说世事无常,可有些事,只要你自己有心,自己用心,也多半是自己能掌控的,不是吗?就像这件锦袍,若不是你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又怎么会绣得这么出彩?”这小姑娘,所担心的就唯有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虽不知她想要嫁个什么的男子,但从当初她对苏玉修的亲事上的态度来看,她的胸襟气度也非普通小肚鸡肠的小女子可以比拟。不过她是个纯孝的女儿,只怕事事都要依从她母亲的安排,如此一来,她的亲事,就算她不中意,只要林姨母觉得满意了,说不定她也就此应承下来。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可惜了。所以,苏玉妍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冯静宜本就聪慧,眼见苏玉妍并不似别人那样事事打破沙锅问到底,早已感激她的体贴与宽容,此时听她般隐晦地暗示自己,宛如自己的至亲姐妹一样,再想到自己家中皆是兄弟,平日里本就不太亲近,后来因为各自成家更是渐渐疏远,哪一个如苏玉妍这般体贴过自己的心意?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疼爱自己,那也是在自己并不曾违拗过她的意愿的时候,几时又这般和颜悦色地为自己着想过?一念至此,她不由得鼻头一酸,眼圈顿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这样的出身,又怎么能跟表嫂相提并论?就算再用心,也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
看着冯静宜泫然欲泣的面容,苏玉妍也觉得心情慢慢沉重起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了。只是看冯静宜这样的表现,分明就把她当作了至亲的姐妹相待,她便是知道自己鲁莽了,却还是忍不住劝解道,“妹妹这样的出身,比起那些贱民平民女子,好了又岂止百倍?即便是你父亲曾经犯过事,但那都已是过眼烟云,你又何必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