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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冯静宜也是心绪不宁地呆在寝宫里,焦急而又害怕。她坐在软榻上,手里紧紧绞着帕子,手心已是潮.湿一片——赵安方才行色匆匆,回府后就径直往书房而去,一反常态没有在回府的第一时间直奔她的房间,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惶然。虽说赵安很多事情都并没有刻意瞒她,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赵安对她心存戒备,她在情理之中的。如今赵安行色匆匆,那就意味着此事十有*是属实,如此一来,定远侯府诸人便命悬一线了。
这么忖着,冯静宜的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她与定远侯府诸人的感情并不算深厚,但想到一旦赵安行事成功,定远侯府就会惨遭横祸,一家几十余口都可能命丧九泉,她心里就不由得一阵阵地发凉。她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在定远侯府住了这么久,怎么说也算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受到别人的伤害呢?如果仅仅只是伤害,也许她就能睁只眼闭只眼佯作未见,可赵安要的,却是他们一家子几十余口人的活生生的性命!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所以,当她在书房里无意中看到《史记》里夹着的那一张纸条,在那短短的瞬间,她几乎无法思考,几乎无法作出任何判断,所以,在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她无暇顾及太多,便悄悄去了定远侯府知会了苏玉妍。如果定远侯相信她的话,就会因此而及时作出反应,也会及时想出应对之策。
那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赵安的计划就将暴露无遗了。
方才看见赵安行色匆匆地直奔书房而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可能就是因为此事。
难道是赵安得知自己将消息泄露给了定远侯府的人了?
又或者是定远侯府的人已经想出了对付赵安的办法。令到赵安现在束手无策了?如果赵安的计划失败。那他就会因此而获得谋逆死罪,如此一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冯静宜怔怔地坐在软榻上,一时患得患失,心里像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焦急而又忧郁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便看见贴身丫头叶红大步而来,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份喜色。“小姐,定远侯府的沈少夫人来了!”红叶是她从九江老家来的。是现今穆王府里唯一值得她信任的人了。
冯静宜下意识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心里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慌乱,定了定神,才又问道,“她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敢亲自上门?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她微微叹了口气,唉。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向着定远侯府的人的。
红叶不知冯静宜这话到底是惊喜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但定远侯府的沈少夫人为人和善,又从来不曾为难过冯氏母女,这个红叶还是知道的,因此,对于她的来访,红叶还是觉得十分高兴。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冯静宜昨天去定远侯府的真正目的。所以,她还是盼望有亲人来探访自家小姐。
红叶朝屋外看了一眼,便应声道,“想是来看望小姐的吧?”
冯静宜就“嗯”了一声,遂抬步往屋外走。
红叶瞧出自家小姐有些异样,不禁笑道,“奴婢已经让人请沈少夫人进来了,您这是去哪里?”
“我出去迎一迎。”冯静宜下意识地说道,脚下不停,大步顺着廊下迎出院门。
与此同时,在书房里想着心事的赵安也得到了定远侯府沈少夫人前来探访冯氏的消息。他眉心一跳,略作思忖,便站起身来,抚着桌案道,“来了稀客,本王这个主人又怎能缺席?”
那前来报信的厮儿想着这沈少夫人身份不高,却因为是圣上嫡亲舅母的缘故而高出穆王爷一辈,穆王爷亲自前去相陪,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么一想,便笑道,“沈少夫人果真是咱们昌宁城中第一美人,奴才方才惊鸿一瞥,着实惊艳……”
赵安唇角微翘,露出一丝浅笑,“只可惜嫁了人,要不然……”说到这里,脚步已迈出门槛。
厮儿听了一半,心中不禁浮想联翩。难道穆王爷对这位沈少夫人情有独钟?
……
冯静宜急匆匆地迎出院门,就看见苏玉妍款款而来,跟随的是她身边的四个贴身大丫头锦春、双珠、秋蕙、紫兰。苏玉妍蛾眉淡扫,朱唇嫣红,一身月白的薄棉裙袄,头上只插了一只碧玉凤钗,耳上戴着两只水滴状的绿玉耳坠,显得落落大方而又不失温婉雍容。
苏玉妍远远看见冯静宜迎出来,唇角顿时扬起,脸上露出一抹欢欣的笑容来,“静宜!”
冯静宜微一怔仲,连忙大步迎上前去,一把抓住苏玉妍的胳膊,低声问道,“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苏玉妍感觉到冯静宜心中的紧张不安,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略略用力,沉声说道,“你别紧张,我不过是前来看看你。”
她这么一说,冯静宜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异常了,当下心中一凛,再对上苏玉妍那含笑的眸光,心里便微微定神,脸上也露出一丝浅笑,“表嫂能来看我,我心里十分高兴。”
话音未落,就听后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两人回头看去,却见一身宝蓝常服的赵安正大步而来,脸上带笑,远远就跟苏玉妍打招呼,“沈少夫人来了?可真是稀客!静宜,怎么不请贵客进屋坐下说话?”若从赵宥身上论起,苏玉妍算是他的长辈;但从冯静宜与她的关系来说,她又是平辈,所以,赵安便干脆不用其中任何一种称呼,只以沈少夫人相称。
冯静宜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正欲回话,只觉手腕被苏玉妍轻轻捏了一把,顿时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苏玉妍已微笑着向赵安说道,“咦?今日可巧,竟碰上穆王也在家……”往常这个时候,身负官职的男子都会在司衙点卯,穆王这个时候在家,也算是例外。
赵安看着眼前笑意嫣然的苏玉妍,只觉她清艳过人,当真不负昌宁第一美人的名头,念头转过,他便朗声笑道,“我呀,就闲散王爷,哪像那些中规中矩的迂腐呆子们总守在司衙里……这不,趁着中午吃饭的当儿,便溜回家来了。”一语说完,顿时又心生后悔——怎么竟向一个妇人解释起自己这个时候不在司衙里的原因来了?如果定远侯府当真得到了消息,自己这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么忖着,就不再多说一个字,只含笑看着眼前两位美丽的女人。
苏玉妍便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是啊,我倒忘了,您的身份不同,便不在司衙,也是常事。”说罢挽起冯静宜手,作势细细打量,“好些天不见,倒显得丰腴了,看来还是穆王府的水土滋润些。”
一语未了,冯静宜脸上顿时飞上一抹红晕,将她心里的紧张不安冲淡不少。
而看到这样一副姐妹友爱的场面,赵安心里的戒备也微微放松,当下便笑道,“还好我并不曾薄待静宜,要不然,沈少夫人只怕第一个就会不依了。”
苏玉妍含笑看了赵安一眼,又打量了静宜一番,这才笑道,“穆王爷有情有义,又怎么会薄待静宜?别的尚可,唯今之计,便是赶紧娶了穆王妃进来,等穆王妃生下一男半女,咱们静宜也好为穆王您开枝散叶啊!”
赵安不禁哈哈大笑,“我也想早日娶得王妃进府,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沈少夫人可曾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苏玉妍便也笑道,“穆王您可真会说笑……昌宁城中闺秀如云,当中不乏才貌双全的小姐,又怎么会没有与穆王爷相匹配的呢?您若真请我做红媒,我回头就列了昌宁名媛的单子来给您过目。”说着,笼在袖里的手指又不露声色地轻轻捏了一把冯静宜的手腕。
冯静宜便适时插进话来,“……是啊,妾身也盼着王爷早日迎娶王妃进门呢!”
赵安眸光微闪,旋即伸手搂过冯静宜的腰身,将她揽到胸前,笑道,“是么?真有了女主人,我可就要冷落你了!”
原本突然被赵安拉了过去,冯静宜心中紧张万分,但听他说出这样一句戏谑的话来,心里的紧张顿时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羞赧和浅浅的不安。这个时候,她不好再接话茬,只好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只要王爷高兴,便是冷落了妾身,也不打紧。”最后一句,几乎低不可闻,情绪陡然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眼见赵安突然拉了冯静宜过去,苏玉妍也是眉心一跳,旋即听到赵安说出戏谑之语,便适时移过视线,佯作没有看见他们夫妻亲近的模样,心里却同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