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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效终于另外用了一个秘书和一个助理,顶替林薇在他身边工作。
堂皇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林薇作为公关部经理,身上的工作已经是满负荷了,不能再兼顾他这里的事情。第二个原因是他有望升职,本身的职责范伟将扩大到整个东南亚地区。虽说正式的人事调令还未公布,但他的工作日程已经与以往明显不同,一日接着一日连续的出差,周一还在上海,周二就到了新加坡,待不了两天再飞香港。他的确需要有一个人跟着他到处跑,还要有人常驻上海,负责所有行政琐事。
但背后真实的原因却是各人有各人的猜测,最受欢迎的版本是林薇跟老板闹翻了。是个人都知道,这种办公室JQ总是长久不了的,不是女的拿捏不好分寸,就是男的厌倦了,这两个人一定也脱不了这样的套路。
一时间,林薇周围有不少等着看她惨淡退场的眼睛。有人猜陈效会另外给她一个职位,常驻在别的城市,这样就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省得尴尬。也有人觉得,眼下这样的情况,林薇还是自动辞职才是上上策。她进入华善堂这几年,就如坐了直升飞机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升到部门经理,原本一个三个人的小部门,到了她手里也渐渐扩大成了十个人,好处也得了不少,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意义了。
可是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公关部却始终十分平静,一干人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林薇有许多事情要忙,更加没功夫管那些闲话。
那个时候,慈善基金已经有了第一批援助对象,是六个从乌兹别克来的孤儿,最大的四岁,最小的只有九个月,都有相当复杂的先天脏器畸形,在当地根本没有条件手术,计划送往纽约作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
慈善手术看起来没有任何惹人非议的可能,真正操作起来却是非常麻烦的。因为孩子太小,还得有当地的社工陪同,这样一来就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乌兹别克又曾是苏联加盟共和国,办理美国入境手续并不简单。而且,她还看过不少相关的资料,其中就包括无国界医生的一些纪录。曾有一位MSF的外科医生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了一篇博文,记述自己为一个男孩切除肾脏的经历,竟然被人误解为从事器官买卖。而事实上,那个男孩从三米多高的树上跌落,已经连续几天排出大量血尿,常规治疗根本无法治愈,手术切除的肾脏也已经严重破损。这本来不是她的事情,但宋缤却为此找过她几次,这个复杂的世界和各种恶意的揣测,何齐又是那样简单直接的一个人,就算她不管,也总会有人禁不住要为他担心。
林薇埋头在工作里,对流言毫无反应,却并不妨碍别人继续猜下去。有多事的人去打听消息,发现公关部内部的人也搞不清状况,有些对办公室政治比较敏锐的已经开始为将来谋划,四处打听上面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中动作?林薇走后,部门经理又会是谁?
面对这一切,林薇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做过什么,只是冷眼旁观着。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世态炎凉,这种跟红顶白的事情,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倒有了些别样的收获。有些曾经跟她走得很近的人很快换了面孔,甚至于她的直接下属也在暗地理互相较劲,就等着她走人,好取而代之。也只有像丁丁那种,刚刚入职,又不太精明的,还像没事儿人一样,一心一意跟着她混。
说回陈效那一边,却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决定另外聘用秘书之后,人事部搜罗了不少人供他挑选,搞得跟选妃一样。最开始用的是一个很伶俐的姑娘,原本是市场部的部门助理,工作经验也算丰富,可才呆了一个多月就被辞退了,公开的原因是挪用公司信用卡给自己买东西,实际原因可能更加不堪。人事部对此讳莫如深,林薇也觉得与己无关,懒得去问。然后又换成一个刚毕业的女生,但也做不了多久就嫌辛苦辞职了。
这样一折腾,陈效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苦了林薇。因为前一个秘书是非正常离职,后面那个又一点工作经验都无,短短几个月,她光是交接就做了两回,新人有什么不懂不会的,还是要她这个旧人去教。她隔三差五的被叫到CEO办公室去,陈效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要是正好遇见了,两个人还是会互相打招呼,甚至说上几句话。回想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放在他们身上,却总有点怪。尤其是那张L型的办公桌,她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些什么,觉得物是人非,异常的讽刺。
那一阵,在CEO办公室,林薇还遇到过一个人。那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在工作日穿着牛仔裤,明显不是公司里的人。中年人来找陈效,跟他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聊了几句就走了,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林薇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回想,才记起来是庄伯宁事务所的调查员。当年在广州,陈效因为非法持枪被拘留,她去律所找庄律师,曾经见过那个人几次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调查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猜想陈效大概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回想那场绑架案,虽然她和千羽最终都安然无恙,但王俊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是蹊跷。她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事实上陈效可能始终未曾放手,一直在查下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最恨的就是这个,既是因为他总是走在一线钢丝上,也是因为她自己,心总是悬在那里,无论他到何处都紧紧跟随着,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她想不到还能做什么,先找丁丁谈了一次,又去找人事部,推荐丁丁去顶CEO秘书的位子。
陈效身边需要一个牢靠的人——她自以为这想法很单纯,她只是要他好好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想,外面各种不堪的揣测就不说了,就连陈效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林薇向人事部推荐丁丁的时候,陈效还在香港出差,几天之后飞回上海,就召她去觐见。林薇接到电话就上了三十八楼,走进CEO办公室,就往陈效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只是一种习惯,也没多想什么合适不合适。陈效也够直接,把几张纸往桌上一扔。她看了一眼,正是丁丁的简历和人事部初次面试的评价表。
“你推荐了一个人给我?”他明知故问。
“是啊,”她点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男的?”他又问,脸上似乎带着点笑。
她觉得那笑别有用心,就不紧不慢的解释了几句:“他跟着我一年多,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他反问,笑意更浓。
她看见他笑就觉得心烦,说话却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当然,这只是我觉得,到底用不用,还是得你自己考虑。”
他点点头,对她说:“那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起身就走,情绪恶劣的离开三十八楼,心想自己真叫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外面闲话都传成什么样了,还一心想着要给他找一个可靠的人,现在倒好,人家并不领情,就这么把她打发走了。
晚上,她又加班,回到住的地方已经九点多了。
她用着一个钟点工,每天傍晚来一下,替她打扫房间,再做一顿饭。她下班晚,等她到家,饭菜总是已经冷了,她倒也无所谓,搁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这一天也是一样的,横竖只有她一个人,碗碟也懒得拿出来,就那么站着,端着碗在厨房里吃。
厨房朝北,从水槽上的窗口看出去,正好是对面那幢楼的客厅和卧室。那就是一般的住宅区,大都是普通住家,这个钟点,人都回来了,每个窗口都亮着灯,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与她这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反差鲜明。
等差不多吃完了,她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钟点工,可又想不出来这么老晚的,那个苏州阿姨再回来做什么。她端着碗出去看,才出了厨房的门,就看见陈效正从外面进来。他还是全副正装打扮,大约是刚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是你啊?”
他笑了笑答:“你这儿的钥匙给了不少人啊?”
她噎住,正想怎么反击,他却已经换频道了,随手带上门,脱了西装往沙发上一扔,问她:“还有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