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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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提到时局问题，接来下气氛便有些压抑。这几年老百姓日子实不好过，道君皇帝是个杰出艺术家没错，可他做皇帝绝对是个昏君。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高，花石纲是折腾民怨沸腾。连一向土地肥沃收获丰饶青州，这些年乞儿流民也多了不少。

    因是李想请客，岳家兄弟算是客人，李想便让岳飞跟岳翻点菜，谁知这俩人不愿意让李想破费，点净是些便宜东西。李想实听不下去，与行菜说刚才报不算，重又点了几个肉厚油多菜，要了二十只肉馒头一盆汤饼，这才重坐下来吃饭。

    李想想要些酒喝，却被岳飞阻止了“一会儿还要去领钱，还是莫要喝酒了，免得耽误了正事。”李想本来就对这些浑呼呼飘着白浮子需要滤需要加热才能入口东西被叫做酒这一点持保留态度，准备要酒也是为了给另外几个人喝，何况他对岳飞话是没有不听，也就从善如流不叫酒了。

    几人吃肚子滚圆，到楼下一结账竟才九百钱，李想十分纳闷，他记得前两次过来，他跟冯四过来，两人那次花了四百文，请两位衙差那次花了九百五十钱，这次虽然也是四个人，可岳翻一个人饭量就能顶上三四个人，怎么也才这么点儿？

    李想才一提自己疑惑，冯四就笑“五哥替你省钱呢！前两次过来，酒钱就占了一半儿。”李想惊道“就那酒？那么淡，还占了一半儿钱！”

    一边算账老徐掌柜郁闷了“小乙哥，某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你上次来，点是小酒，自然淡些。”

    李想脾气好，但却是个较真，立刻认认真真说“淡也就淡了，还一层白沫子，那么混，看着脏。”

    老徐掌柜要被他气死了“你点是白酒又不是清酒，怎么能没沫子……”

    李想点头“所以我才说它贵啊！又混又淡还泛酸，这么几碗混淡酸就顶上一桌子饭钱，实是不划算。”

    徐掌柜哭笑不得，冯四跟岳翻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很严肃岳飞也禁不住莞尔一笑。

    几个人走出了老店，也没上马，而是街上溜达着消食，岳翻十分活泼，不停跟李想和岳飞介绍这家店里胡饼烤好，那个摊子煎夹子做脆生，卖羊血汤儿赛貂蝉每次都会多给他一只饼……

    听到后一句岳飞实忍无可忍了“你呆青州几个月，把这一条街东西都吃遍了么？”

    岳翻听了哥哥话，习惯性一缩脖子，正想解释几句，却见他哥哥忽然站住了，直勾勾盯着路对面。

    李想跟冯四也发现了岳飞不对劲儿，纷纷站定，顺着他目光往对面一看，几个摆摊，几个摊子边儿挑东西，再有就是一些路过行人，而岳飞目光，正盯着一个妙龄少女。

    那少女十五六年纪，长得挺好看，只是脸色不大好，冯四正想打趣一下岳飞，可眼前身影一晃，岳飞已经冲到了路对面。

    李想等人正诧异着，岳飞下一步举动让他们惊讶了，只见他飞起一脚，便把那少女身边跟着中年男人踹贴到了墙上又滑下来栽倒，再一扭身给了旁边正蹲摊上挑柿子一个妇人一肘子，紧接着把已经昏厥过去两人拎到一堆儿，这才对那少女说“你不用怕，这两个人再不能作恶了。”

    那少女呆了一呆，忽然大声喊道“恩人，带人随我来，他们家里还关了十几个被拐女孩子呢！”

    周围人本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可听完女孩子话全都炸开了锅，这年头什么人可恨，拐子绝对排上前三位！信息不畅时代，被拐人可能离开家百十里，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拐卖人口犯罪行为非常猖獗。青州城一年丢掉孩子就不下百十个，粗粗一算亲戚邻里很容易就能找到丢孩子，这会子听到拐子二字，哪里还忍得住，一边卖猪肉当即便拎了刀跟了上来“小娘子带我们去，别耽搁了时间让他们跑了！”

    紧接着一旁卖水果，卖鱼，卖针线，还有几个行人全都拥了过来“小娘子带我们去！钱寡妇独生闺女前儿丢了，十有□也就是这些人干……”又有卖柴火拆了柴火堆，卸了绳子出来，招呼了两个行人帮忙把那瘫地上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李想目瞪口呆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有拿刀有提棍，多只是随手把货郎担上扁担卸了下来，呼啦啦随着岳飞跟那姑娘向远处跑去。岳翻早就跟了过去，李想也想跟过去，却被冯四叫住“那边小乙哥哪里帮得上忙？咱们还是帮着把这俩人弄到衙门吧！五郎妥当不过，一会儿肯定会抓了其他拐子到衙门报官。”

    比起其他人贩子，早被岳飞打晕两个人无疑是幸运。李想看着一堆街坊送来四堆儿人形物体，眼皮都跳：没错，就是人形物体，这四个家伙被打也就勉强还能认出是个人样了！一群人一顿扁担下去哪里还有个好儿？这里要感谢卖猪肉大哥，关键时刻他没用用他趁手工具，不然这四个人早就没命了。

    吴知州十分激动，对着把拐子抓回来一众人等作了个罗圈揖，十分有诚意表示他会亲自写几个“积善人家”匾额让人给这几位挨家送去。李想汗了，什么积善人家，彪悍人家还差不多吧？怨不得人说山东民风彪悍，确实不含糊，这拐子有多想不开才跑到青州拐人啊！

    岳飞作为这件事情大功臣，受到了吴知州十分热烈表扬，赏钱一百贯，帮忙揍拐子绑拐子也各有奖赏，从十贯到一贯不等，李想跟冯四也各拿到一贯钱，因为他俩帮忙把两个拐子弄到了衙门。赏钱当场就发了，一群人得到知州赠字承诺，还有数目可观赏钱，高高兴兴扛了钱各自散去，临走还冲岳飞李想等人招呼着有空常联系什么，甚至还有跟知州讨价还价“岳五哥，回头到我那里割肉，我一定多给你割半斤啊！” “吴知州，你一定记得给我写匾别写积善人家，要写货真价实。”

    众人散去，吴知州脸上笑容也散了，他叹了口气道“造孽！都是好人家女孩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众人一时无言，那群女孩子现还都府衙后头呆着呢！其中只有一个是本地姑娘，就是人们说前天才丢钱寡妇闺女，那姑娘刚才已经被钱寡妇千恩万谢领回去了。而剩下这些，几乎都是外地拐来，看样子起码有一半儿是中上等人家女孩子——可不是，这类人家女孩子细皮嫩肉，举止也比穷人家女孩子像样，不用再教什么，一转手就能卖出个好价钱，拐子喜欢拐就是这类姑娘了。

    汤主簿叹道“总得先给她们安排地方住下来，问清楚都是哪里人，再着人到她们家乡送信，让她们家人来接。只怕起码有一小半儿家里都会不要她们了”

    李想十分诧异“怎么会有人不要自己家孩子？好容易找到。”

    汤主簿叹道“这些年人们争相攀比，女孩子嫁妆越抬越高，别说平民百姓，就是做官，也有因为嫌赔本把才生下来女婴溺死。本就嫌弃是赔钱货，如今被人拐了，来回接送花费不菲也就罢了，偏偏名声坏了，领回家再想嫁人嫁妆怕是要贴多，弄不好还会影响家里其他孩子婚嫁，这么一算，肯定会有人索性不要了。”

    李想呆了一呆，慢慢说“难道，孩子，不该是家里宝贝么？就为了几个钱，就为了几个钱……”他声音慢慢低下去，来到宋朝这些时间以来，他见到都是各种美好东西，就刚才，他还亲眼见到了一群人为了救几个素不相识女孩子挺身而出，与人贩子搏斗。而现，却忽然听到这么让人无法接受事情，一时间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正难受着，却忽然听到岳飞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把孩子当做心头肉，自然就有把孩子当房上瓦。刚才那钱娘子，不就是欢天喜地接了女儿回家么，说不准这些姑娘爹妈全都这么高高兴兴派人来接呢？你现又这里难受个什么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