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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老婆本和女人的嫁妆一样,有条件的,都是从小开始置办,来源一共三块:公中按着规矩出份子,各层长辈亲戚添彩,自己积年攒着。开销基本也是三块:给女方聘礼,这部分钱,女方能返回多少完全靠自觉,准备房舍,包括新房之外的家具,从古至今,男人结婚都要有房,而女方所谓的出家具,只是新房里的家具,看苍擎院就知道了,多少房子呀,总不能别的房子都空洞洞的,或是家具看着就是陈旧的,不换新的,好歹要上一层漆或是打一层蜡。最后一块就是婚宴的开销。当然,老婆本不会一次开销光了,两口子成完了亲还要过日子呢。
韩家三位爷的老婆本,韩昭曦是世子,娶的是当朝首辅的孙女,首辅在同一时间存在的,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不像伯爵,世和流都算上,有几十家,所以,韩昭曦和徐氏的婚事,公中出的规格最高,长辈们添彩最多。韩昭旭,架不住他私房多呀,出手阔绰,皇家内库又添了一笔,最后的确是追平了韩昭曦的费用。韩昭昉,按照他二房嫡出的身份,公中出的规格在韩昭曦之下,韩昭昉之上,而后两项,家中主要长辈,罗氏郑氏等,对这桩婚事的热情不高,按着规矩添了礼,是比不得韩昭曦,韩昭旭当年的热乎。二房是寡妇门,寡妇普遍的特点是霸儿子,爱银钱,想多省点自家花用,又想要排场,孤儿寡母的,吃大锅饭习惯了,希望公中,或是大房,多出笔银子把场面办热闹点。
大房反正是厚道惯了,走了九十九步,不差一步,把好人做到底嘛。可惜,大房这一步,就是不迈了,所以,场面顿时掐住。大房心疼的不是钱,而是的确改变了方针,开始了对二房打压。谁叫二房坚持要娶的,是广恩伯的孙三姑娘,是太子妃的亲妹妹。既然韩昭昉执意要做太子殿下的连襟,抱着慈庆宫的大腿,那么,就要知道蛰伏二字是怎么写的,在太子殿下还没有荣升为一把手之前,二房在韩家就要遭受打压,韩昭昉最好龟缩起来,别引人注目。哪个皇帝,都不希望,自己还在盛年的时候,手下人就紧着去投靠下家,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是唯一的儿子。
思伽只见过皇上一面,印象中,皇上相貌俊朗,风度优雅,态度绅士,若是抛开之前的紧张,第一次谋面,可以算处之得宜了。只是,那天,沈葳叮嘱了一句话:“陛下,是真正的帝王!”帝王之征程,荆棘遍地,九重的位置,孤寒高寡,皇上能稳坐其中,自然不会像外表显现出来的那么随和良善。所以,在皇上还稳操皇权的时候,韩昭昉,还是自保的好,休想前程似锦了。
可是,如郑氏所言,韩昭昉胸襟不足,性情浮躁,做事太过功利,眼红着定襄伯府呢。毕竟,石家是明晃晃的太子党,不是也煊赫风光嘛。
思伽面对韩艳惜的怒气冲冲,平静的道:“把关于三爷婚事开支的账本,包括聘礼单子,和十一月宴席上预估的开支都拿过来给三姑娘看看。”
冬莲早有准备,抱了一摞子本子过来,不仅有账本,还有各种单子,包括厨房珍贵食材储存,采购单子,盘碟碗筷的种类,件数,公共使唤奴婢的名录。这些东西,一摆出来,韩艳惜隐隐有些底气不足。
“三妹今年有十四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们在闺中提些金呀,银呀的,是太俗气了,不过,姑娘不能在闺中一辈子,十四不小了,我在娘家的时候,十四已经帮着母亲管家了,二妹之前也开始帮着大嫂管家了,不过后来身子不适,放了放。现在趁此良机,三妹也要知道些理家的手段,将来出了门子,才能当好一家的主母不是。”思伽说得淡然。
学东西,要学能致用的东西,琴棋书画只是怡情养性,打法闺中寂寞,女红针线,养着丫鬟媳妇们呢。生在尘世间,还是要接接地气,学些经济实用,知道柴米油盐的好。思伽知道,标准的大家小姐多数对金银是没有概念的,你看贾府,内里亏空成什么样子了,小姐们不是还每天诗呀画呀的,银子不会分,当票不认得,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全无算计。
人生呐,大多数都是刻板的按着行程走,女孩子要是没有嫁人,基本不知道,毛还没有长齐呢,是一句骂男人的荤话,还会嘀咕,哪里的毛还没有长齐呀?理财管家这样的事,决定了婚事才会考虑教不教,或者干脆不学,这个问题直接抛给夫家,对方觉得需要媳妇打理自然会教导,需要媳妇愚笨的,就会回避,所以,女人无才便是德,还是在一定的情况下收到追捧的。韩艳惜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不通庶物,对她来说,三千两,四千两,两千两,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四千两,把苍擎院修成了这个样子,两千两,韩昭昉的院子,蓼月居就只能是那样完功了。多少的钱,办多大的事,没人贪污,不过,这话掰开了,揉碎了,再怎么说给韩艳惜这个存了偏见,存心来占便宜的姑娘,也是说不通的,还是不要多费唇舌,自家的事,自家来管的好。
忽然提到出了门子的话来,小姑娘还是会害羞的,韩艳沚搅着手帕跺脚道:“谁和你理论这些了,我的亲嫂子,和二嫂是一样的,伯府嫡女入门,合该一样对待。当初二嫂进门的时候,苍擎院的瓦都换成了全新的琉璃瓦,门槛全部新换,各扇窗棂,依着四季节气,打造了八套轮着用,到了我哥哥这里,工匠们处处敷衍了事,二嫂该主持公道才是。”
思伽神色不变的道:“三妹不懂庶务,也当明白,五千两银子,办不成一万两银子的事,还是,觉得钱都花在修葺房子上好了,宴席少摆几桌,少上几个菜也无妨呢。”
韩艳惜红着脸,梗着脖子道:“再怎么说,依着现在的样子,来办我哥哥的婚事,就是不像话。”
“你们都下去。”大家族,说话办事喜欢做一半,藏一半,人留一线地,日后好见面,可是,有时候,往往因此,有人会懂装不懂,得寸进尺。思伽一向坦诚直率,自知两房心结已生,不能消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顾念着大房,三房之间的脸面,最后妥协了一步。
人都退干净了,思伽指着那摞本子,对杵在屋子中间的韩艳惜道:“一应东西,开销都有明录,三妹可以拿回去看,看不懂可以找三太太三爷参详,或是请个外头的先生来看看,若有一宗没用到实处,我双倍补上,再来请罪如何。”
思伽话锋太锐,韩艳惜耍赖道:“东西都在你手上,我们怎么挑得出错来。”
思伽笑了下,道:“是呀,东西在我手上,我就得五千两银子,办出一万两银子的风光来,若有不足的,我得自掏腰包添上是不是,这样才最像话。”
管个家不捞工钱就罢了,还要倒贴钱,这么圣母的行为自己可做不来。至于长辈们,态度决绝,不添。三太太白氏多年来攒了不少钱,为了儿子婚事风光,也该出点血。
三房的确是看着小二房富裕的劲头,要来占占便宜,不过,人家姿态高,一副理直气壮,横强的模样,让被强的,都怀疑,原就是拿错的。韩艳惜有冲锋陷阵的胆略,却不是个有机变的人,思伽漫不经心的道:“二爷是庶出,三爷是嫡出,三爷婚礼的排场,怎么也要越过二爷去,才像话,是也不是?三爷娶的,是太子妃的妹妹,为了给广恩伯府面子,韩家也该破一破成例,把三爷的婚礼办得再体面一点,是也不是?银子不够又如何,公中的库房,敞开了用,或是,看着三爷日后可期的富贵上,我得赶紧巴结着,是也不是?”
韩艳惜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继而讪讪的道:“我的哥哥,出身本来就比二哥高。再说了,你们的东西,本来就是整个家族的东西,要不是我的父亲出生入死,也没有如今的家业,多加体恤一些,又何必斤斤计较。”
“三爷以为占着三老爷的功绩,占着一品国公的门第,占着嫡出的身份,占着太子殿下的连襟,就无往不利了?”思伽看着韩艳惜戏虐的笑道:“我看还是就着现菜下饭的好。三爷哪天真长了本事,压倒了我的二爷,我再来拜服不迟。至于,三爷的婚事,我就不沾手了,我们庶房的,既然你们看不起,我也就不白效力了。三爷的婚事,单列出来,老太太掌家多年,手上不少能人,拨几个给三房使唤,亲哥哥的婚事,三妹三太太必定是尽心竭力,再说了,大嫂不日就回来,就是出了什么错,再描补也来得及。”
太子不过监个国,还没怎么招呢,就先抖起来要钱要物,真待三爷飞黄腾达的时候,自家不被挤兑就不错了,还指望占三房的便宜,省省吧。韩昭旭仕途的起落,绝不会应在韩昭昉靠联姻晋升上。再说了,当今皇上身体一向康健,要是有幸活到汉武帝那个份上,谁熬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思伽说完了话,不待韩艳惜反应,毅然就出了议事厅。没了三房一摊子事,寻常家事,不过出来镇个场子。韩艳惜占着小姑子,处处找自己场子不是一回两回了,归根结底,还是嫡庶之争,韩昭昉暗中与韩昭旭不和久矣。明面上说开了话,你现在别来沾我的光,我将来也不指望你提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韩艳惜摸着崭新裁出来的,蓝本单子,红本账册,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厅,忽然觉得迷茫,好像了失去了什么,至于是什么,却是想不明白。可是,再回想一个庶出的,十几年风光,不禁甩甩头,怕什么,太子,是明日之君,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待太子上了位,自然风水轮流转。
作者有话要说:看《红楼梦》呀 那里头 用钱的方式真的很神奇 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三二十个钱的事,三姑娘和宝姑娘给了厨房五百钱,还说,多了是打赏 虽然有层层剥削的意思在里头 还是没有银钱概念的意思。
可怜了 凤姐一个人累死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