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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太太高傲的仰着头,拿着撒花帕子捂了鼻子,一副不愿意踏足刘家院子的样子,满脸嫌恶的看了一眼刘氏,随即尖声道:“好你个大胆的婆子,居然送个患了肺痨的人,到我店里干活,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呀?要不是于家人哀求我,我早就去报官了。”
果然后面拖着一个板车,于来娣就像纸片人一般,面黄肌瘦,颧骨突起,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明显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她正自己艰难的爬起来,只是每走一步,身形一晃,并且不停的咳嗽。
原本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干净,一听于来娣得了肺痨,立即像瘟疫一般,朝四周退开好大一个空圈场地,纷纷朝这边指指点点。
“张旺当初患的也是肺痨吧,没想到他媳妇这么倒霉,也得了肺痨呀,唉呀,真惨真可怜。”
刘氏立即跑过去,拼命拦住只有几根木头桩子的院门,不让于来娣进来,满脸嫌弃,并且明显有人撑腰的模样。
“你怎么能乱说呢,人送到你们家干活时,可还是好好的,现在得了肺痨,肯定是从你店里传染来的,我还要找你算帐呢?”刘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找我算帐,你家媳妇到我们家店里,才干了几天活,但是这病,至少有好几个月了,你以为我们东家是那么好欺负的,我连大夫都带来了,就是为了防止你随便乱讹人。周大夫,你来告诉她,这于来娣的病有多久了?”
从张老太太背后闪身出来,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大家都认识,正是这一带很出名的游方郎中。
他说于来娣的病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只是初期不明显,还以为是伤寒,不过这阵子已经开始显作了,如果不赶紧治的话,恐怕捱不过这个冬天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于来娣昏沉着眼睛,软软朝着刘氏跪了下来,通过栅栏,伸出手,想要抓住刘氏的手,却被她如避蛇蝎一般的避开了。
“娘,救我……咳咳……救救媳妇,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刘氏尖声叫道:“我,我怎么救你,我们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阿旺也是没钱才去的。对了,你娘家不是有钱吗,你为什么不让你娘家拿钱?”
于大勇站出来冷冷的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她现在是你张家的媳妇,而且这病也是在张家得的,这钱当然要你们出喽,再说了,我们也是替人帮工,哪里有那个闲钱来治肺痨。”
肺痨在这时候,就是等于绝症,而且是钱丢进水里那种。
“娘,救我……咳咳……媳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一直侍候您,照顾你……咳咳……在田里地里干活,从不敢偷懒,没日没夜的干活,娘,你不能这么狠心呀。娘……”于来娣想到这些年受的苦,那眼泪就像止不住的水,一个劲往外流,看的村民们都心酸起来。
要说勤劳,这于来娣的确是头一份,有那心软的也劝了起来:“刘家婶子,于家说的对,她是你媳妇,你不管谁管?再说这病,肯定也是照顾你儿子,被传染的。好歹是条命,你既然有钱了,干嘛不给她治呢?”
于来娣一听说有钱,立即眼眸发亮,眼神里满是渴望,因为急切,颧骨上那种不正常的红色更明显了,像随时会双腿一磴似的。
刘氏却像是防贼一般,朝那邻居大喝道:“你胡说什么,谁有钱了?这贱人命硬,克死了我儿子不算,这些年还一无所出,我能包容她,还给她饭,已经仁致义尽了。现在得了这病,还想让我拿银子给她治,呸,门都没有,那钱都是我养老的钱。”
于大勇实在听不下去了,“刘婆子,你讲话要凭良心,你和媒人合伙骗我们,说你家儿子是好的,结果是个得了肺痨的病秧子,明明是快要死了,还骗我女儿来冲喜,结果一命呜呼,却怪到我女儿头上。而且你家儿子都不在了,我女儿一个人,要怎么生孩子,你这样讲话,这样做事,小心天打雷劈!”
也是巧了,于大勇这话才说完,晴天里居然轰隆隆就响起一声雷。
刘氏吓的一声尖叫,瘫坐下去,脸上满是恐怕的神情,嘴唇嚅嚅着,也有些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不过这些年,她一直是用这些说词,来打击于来娣的,于来娣性格棉软,除了默默承受,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她看了一眼满脸高傲,眼神不善的张老太太,再看看要吃人一般的于大勇,耳边一直响着于来娣的咳嗽声,而且那嘴角还隐有血渍。
想到自己屋里头一堆礼品盒,还有钱伟的话如在耳旁。
顿时就恶向胆边生,冷哼一声,转身跑进屋里,从箱子底下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来,直接丢到了于来娣的脸上。
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像你这样的贱人,根本不配当我们张家的媳妇,这是休书,你拿好了,现在你跟我们张家没有任何关系,赶紧走,别死在这儿,脏了我们张家的地儿。”
于来娣不识字,哀求的看向刘婆子,周大夫帮着上前一看,当看到那休书的落款日期时,不由也气恼起来,随手将休书递给了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将休书甩的哗哗响,递给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大家一看,顿时看刘氏的目光都变了。
原来张旺临死前,自知对不起于来娣,早就写下了休书,让刘氏拿给于来娣,让她回娘家去。
可是刘氏心中不平,又想使唤于来娣,硬是将那纸休书压在箱子底下,整整压了七年。
“刘婆子,你好歹毒的心肠,居然将你儿子给来娣的休书,整整扣了七年之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呀?”如果说先前因为这场骗局,于大勇有些心虚,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双眼圆睁,一副要把刘婆子生吞活剥的样子。
于来娣一听这话,也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本之前小丽来劝自己时,她还有些担忧刘氏,怕她年纪大了,没有人照顾,会不行,想着总算和她儿子有夫妻的名声在。
没想到,实情居然是这样的,其实对于自己的丈夫,她并没有多少感觉,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真心不错,居然在临死前就写了休书,不想拖累她。
但谁能料到,刘氏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呢?真是太让她心寒了。
她没日没夜的干活,整整侍候了她七年呀,就算是一块铁也捂热了!
如果不是因为于来娣今天得了肺痨,需要钱治,估计刘氏还不会将这份休书拿出来。
于大勇更是气的眼睛通红,就要拿着锄头冲进来打人了,却被邻居们拉住了,又有人说了刚才钱伟来的事,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惹恼了钱伟,到时候会有麻烦。
刘氏原本吓的哇哇大叫,抱头就要躲,一听这话,立即腰就直了,胆气也硬了,对了,她有干儿子了呀,而且钱有势,她怕谁?
“于大勇,你最好给我乖乖离开,把这肺痨鬼也带走,否则我就让我干儿子,把你们都送进大牢里!”
“刘婆子,你这个老贱货,有本事让你干儿子住你家里,否则只要他一走,老子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跟你拼了。”于大勇就跟发狂的狮子一般怒吼着,咆哮着,脸上青筋突出,那模样,当真吓人。
刘氏赶紧躲进屋子里面,将门栓好,吓的要死,只盼着于大勇赶紧走。
于大勇终于被人劝走了,不过第二天又来了,把正要出门倒水的刘氏吓的魂都没了,在这天下午,她终于把老屋的房子给卖了,又匆匆收拾了包裹,挺大方雇了村里的牛车,将那一车东西都拖到了镇上。
她决定要跟着钱伟走了,去兰州享福了,哼!看你于大勇到时候再有本事,还能追到兰州来不成?
……
于家土菜馆里,于来娣一反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抱着那张发黄的休书,哭的稀里哗啦。
她终于自由了,七年了,她终于自由了。
何氏和张氏也不停掉着眼泪,这可怜的女儿,终于解放了。
“那老贱货,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就不怕遭报应吗?”于大勇一拳头打在桌子上面,恨的咬牙切齿。
张老太太拿手帕子替于来娣擦了眼泪,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刘氏不是个东西,但那儿子倒还不错,知道会连累来娣,便早早写下了休书。”
于小丽赶紧跑到自家爹背后,替她按肩膀:“爹,你就放心吧,安心都说了,刘婆子绝不会落什么好下场的。她这些年给大姐吃的苦,我们一定会讨回来的。”
于大勇这才稍为缓和了一口气,朝着来娣道:“这次你能再回来,多亏了安心和曾大哥的帮忙,这份恩情,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做人可不能忘本。”
于来娣立即点头,说罢便要朝着张氏跪去,磕头感谢,张氏哪里会让她跪,赶紧扶她起来。
“爱军是你爹的干儿子,也就是你弟弟,我们俩本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被休弃就是名声有些不好听,但是总比在那儿活受罪的好,你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
“婶儿,我不在乎的,反正以后,我只想守在爹娘身边,陪伴着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再没有其它想法。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张老太太点头,她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
且说刘婆子喜滋滋的跟着钱伟,坐了马车,又是水路,又是陆路,足足走了小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兰州。
钱伟一路上,简直将她侍候的跟老佛爷似的,看把她乐的吧,做梦都要笑醒了,直叹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对钱伟再无一丝戒心。
终于抵达兰州,钱伟让刘婆子在客栈住一晚,说她是长辈,他打算让家里的媳妇孩子们,都前来迎接她,而且家里的房间也要打扫一下,以等待老太君的入住。
话里话外,都把刘婆子托的比天高,刘婆子早就飘飘欲仙了,哪里还不听钱伟的话。谁料一觉睡醒来,却发现大事不妙。
首先是原本这几日穿的绫罗绸缎一概不见了,床榻边只有自己原本带出来的几件旧衣。
所有的银子,包括后来钱伟给的,还有她这些年从嘴里扣省下来的七八俩银子,全都消失无踪了。
她吓坏了,赶紧去隔壁房间找钱伟,结果发现那房间也是人去楼空,她顿时慌了,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候,客栈老板进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房钱。
原来钱伟昨晚上只是预订了十分之一的订金而已,还有剩下的房钱要今天早上付的,因为刘氏住的是最好的天字号房间,每晚要二十俩银子。
刘婆子倒也不傻,赶紧问那客栈老板,这兰州最大的富户可有姓钱的,那客栈老板立即说没有。她顿时就懵了。
因为没钱交房费,刘婆子只得在客栈后院帮着干粗活还钱,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牛晚,吃的比猪比,干的比驴多,关键是客栈老板娘好凶,只要她稍一停下来,立即就用鞭子抽打她。
往往一天下来,会被打的遍体麟伤,那老板娘也是个妙人,打的并非致命伤,但就是很疼,疼的受不了。
刘婆子不是笨蛋,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也知道了自己是上了当,受了骗了,而且这骗局很可能是于家人设下来的。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她此刻距离桃源县不知道有多远,先不说回不回得去,就说回去了要住哪里?临走前,她可是把那破房子和田地都卖掉了。
刘婆子这是自作自受,且不去管她,只说这钱伟自然是曾爱军找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替于来娣出这一口恶气。
原本安心他们打算,只是说要骗光刘氏的钱,但是当他们都看见那封,七年前的休书时,怒火更甚,觉得不能就此轻饶这老太婆,必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才行。
刘婆子受到了应有的报应,于来娣的生活也在逐渐的和缓中。
曾高大那边自然顺利,回来后,听说皇上还十分赏识他,和他聊了很久,十分谈得来,希望他能从军,助他护卫国家,但是曾高大却拒绝了。
这一世,他只想守在家人身旁,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
皇上看他执意不愿意,也不勉强,见他不慕富贵权势,心中十分欣赏,一高兴便赏赐了他三千俩银子和一些赏玩之物。
曾高大一回家,自然是将这些银票和东西,都交给张氏收着。
安心无聊的时候便给王卓云写信,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倾诉心事,但是来往几封后,发现这种方式也挺好,便将自己的烦恼,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都塞给了王卓云。
写完之后,发现果然轻松愉快许多了,再一回头检查,发现竟写了十几张信纸,而且全都是牢骚,不免有些脸红,想想还是附上两瓶野蘑菇酱和一些自己新制出来的特色小点心,这样才觉得稍为好意思些。
心里想着,就算是王公子听自己发牢骚的酬劳吧。
她哪里知道,就算是她的唠叨,看在王卓云的眼里,非但不会厌烦,反而觉得倍加亲切,觉得安心是将他当成自己人,才会说这些烦心事的。
这日王卓云从国子监下学,一回自己的院子,立即看见小厮墨琴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封散发着香气,精致无比的信。
脸上原本清冷没有表情的王卓云,立即眼睛发亮,神彩飞扬起来,笑容轻快的问道:“是给我的吗?”
墨琴忙讨好的接过公子手里的书袋,惊讶道:“少爷莫非是神算子不成,正是给您的信。”
王卓云喜滋滋的接过信,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气,便扑面而来,他眉头一皱,隐约闻出这是京城最大丽人坊兰季的新品香水兰若。
安心住在乡下,怎么会有这种香水?而且不是派了专人给她送信吗,怎么信会到了墨琴手里?
不过转念想到安心之前,曾在信里说,她家的山货和泉水赚了一大笔银子,女孩子嘛,肯定都爱打扮,想必是新添置的?
王卓云一边迈进书房,一边拆开了信封,当一行漂亮的簪花小楷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这字不是安心的笔迹。
略扫下内容,再看了看落款,王卓云的脸色更黑了,直接将信揉成一团,掷到了墨琴的怀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往爷这里送?”
墨琴看自家少爷,刚才还晴空万里,心情十分好,怎么一看信就不爱军了?难道是梅小姐在信里说了什么不成?
“少爷,这是礼部侍郎梅小姐家的丫头云心送来的信,说是梅小姐邀请您三日后去落水亭赏花品茗。”
王卓云脸色越发阴沉,他还以为是安心的信,所以才那么爱军,结果没想到,却是什么梅小姐菊小姐的信,谁要去赏什么花,品什么茗,这些以前他觉得十分风雅的事情,现在越来越感觉讨厌了。
尤其是那些大人家的小姐们,庸俗做作,一看就想吐,还是安心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朴素纯真。
真的好想念,她那动听的嗓音,讲话总是软糯带着一股甜美的感觉,还很想念她的样子,精致的桃心小脸,仿佛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肌肤很滑很嫩,莹润如玉。
细想想他们之间的相遇,还真是充满趣味,真不知道爹何时才肯放自己离开京城。
墨琴呆呆站在一旁,有些吃不准自家少爷的心思,忍了半天,还是小声问道:“少爷,礼部侍郎,官可不小,您真的打算置之不理吗?”
墨棋一看他这样儿,就敲了他一下子:“不过就是礼部侍郎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少爷的姑姑还是皇后娘娘呢。要不然你以为那梅小姐,会巴巴的凑上来吗?”
墨琴挨了一下打,摸摸头,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少爷初来京城,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时候,那些人还是有点看不起他的,孟国的国子监有些不同,并不只有男子,还有女子,当然皆是贵族千金,甚至皇室公主,郡主之类的上层人物。
王卓云的姑姑虽然在宫中为妃,但他的爹王伟成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而他自己更是没有任何功名在身,那些都是皇天贵胄,自然是瞧不起他的,也没少使绊子。
尤其是王卓云容貌绝少,颇得一些小姐的爱慕,越发让那些公子哥们视他为眼中盯,这样的情况,直到王卓云的姑姑一跃成为国母,方才改善了许多。
不过由于王卓云的心不在这儿,自然是一心想要离开,要不是每隔几天,能和安心通信,他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
自从姑姑被立为皇后之后,自己爹娘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许多世家都邀请母亲去赴宴,更有许多人提及他的婚事。
王夫人也隐约看好了几个世家的嫡出小姐,经常让人在他面前说来说去,不过他都故意以学业为重,不想理会。
每每感到烦闷之时,他都会躲进宫里,去找姑姑,这世界上,大概除了安心外,还有一个能理解他的人,就是姑姑了。
姑姑是个特别的人,从小她就教育他,以后要对自己的妻子好,要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要想着三妻四妾,给自己找麻烦。
王卓云也悄悄的将自己喜欢安心的事,说给了姑姑听,原以为姑姑会反对,但没想到,姑姑竟然支持他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哎。
他真是太安心了,而且那次之后,姑母还给王伟成夫妇带了信,只说卓云的婚事,她自有主张,让他们不必再操心。王夫人这才消停下来。
王卓云见两个小厮还在那里罗里八索的,不由就冷下了脸子,二人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时候从角落里走出一个影子般的人物,他恭敬的朝着王卓云递上来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