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夜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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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是暗道，简直就是破地窖！四五处漏风，月光从许多细小缝隙里照进来，好处是这暗道里蹲着不用摸黑，也不必担心会被人点火熏死里面，但坏处——半兽人部队已经进入城镇，巨大轰隆声震得地道里像下雨一样掉沙土，地道两边石板墙也不停摇晃，感觉马上就要塌了。
地道长而狭窄，岔道很多，这里也不止费伊他们两人。陆续有别镇民钻下来，他们全部贴着洞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抬头看洞顶。
“出口哪里？”费伊觉得很奇怪，这些亡命之徒应该顺着地道跑回荒原才对，毕竟连斯矛戈都知道不管多值钱家当，都没命重要。
镇民都不说话，愤怒瞪着费伊。
“外面半兽人会听到…”带费伊进地道人压低声音解释。
费伊默默看洞顶，连隔音效果都没有地道，真是太奇葩了！
“一千年前这里是罗马尼安王国城市里地下排水渠，现大部分与街道相连排泄口都被沙土岩石堵住了…当然，堵得不太严实，总会有漏风地方。”所以隔音效果不好也是很正常。
费伊差点笑出声，他敢肯定这个人用很正经语气嘲讽。
刚刚冒出来一点紧张感就被这笑意折腾没了。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活埋？”
“不，我不确定。”
“……”费伊很意外扭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这家伙满口胡吹，说躲这里绝对没问题，费伊难免就要怀疑这人主动过来搭救动机。这群镇民歪念头很多，之前还说过要杀死精灵送给半兽人。
那双深邃黑眼睛也转过来看费伊，他慢悠悠说：“但这里至少比外面安全！”
因为声音太低，他自然就距离费伊很近。不过大家都裹着披风，半张脸又都盖住了，就算耳边说话，费伊也没有异样感觉。
“你不仇视精灵？”
“你不是精灵。”白色绷带裹住手指很迅速扯了一下费伊充当兜帽披风，没等费伊反应又立刻缩了回去，他还是压低声音说，“黑色头发是诺多族精灵，诺多精灵领地瑞文戴尔距离这里隔着一整座迷雾山脉。他们只看到了你长相，根本没有仔细注意你耳朵…”
“他们？”费伊敏锐重复。
“我与你一样，只是路过这里。”
“你这样穿着，让我很难相信。”费伊没有忘记这座城镇人对他们自己形容——这里是马贼、骗子、小偷还有强盗城镇。
头顶震动声越来越大，还传来了车轮碾压声响，地道里掉落沙土多，很多抱着头蹲那里镇民就跟地道里散碎石块差不多了。
就费伊认为那个人不会再回答时，忽然又听到他声音：
“我们并不需要交换信任。”
费伊眼皮一跳，还没琢磨出这句话所带古怪意味，又听到那个人语速很说：“是命运带来危险让我们待这里，等到一切结束，辽阔罗马尼安荒原很难会让我们再相遇。信任对两个过路旅人来说毫无意义。”
有道理，比如换一件衣服，哪怕迎面遇到，费伊估计自己都没法认出对方。
他们没有再交谈，城镇里传来惨叫声逐渐消失。
那些被利箭与飞矛射伤无法逃跑人，被全部杀死了，有些尸体正好丢地道漏风地方，鲜血沿着缝隙缓缓往下渗。
呛人血腥气弥漫地道里。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半兽人围井边打水，它们多么糟糕水都能喝得下来，哪怕是泥浆，同样多么难吃食物它们也能拿来填肚子。
它们踢翻了路边来不及收起摊子，开始抢夺匕首肉干之类东西，立刻有头领过来大声喝止，因为他们说是魔多黑暗语，费伊听得清清楚楚。
一小包盐厮打中从缝隙中滚到地道里，正好落到费伊脚边。
“嗯？”半兽人疑惑弯下腰，趴地上寻找那包盐。
肮脏手掌沾到了地上粘稠血液，摸到了缝隙边缘，就地道里所有人呼吸都要停止时候，这个半兽人忽然嗥叫一声，重重摔倒地。
“把你脑袋用听命令上！起来！！”又是一声鞭子响。
半兽人抱着脑袋逃回了队伍中。
除了这包盐之外，也有一些细小石子半兽人走过时候被踹进地道，每砸下来一颗，那空洞回音都惹得众人心狠狠一跳。
幸好外面战车民马匹与车轮声嘈杂，血腥气又盖住了藏地道里众人气味，才没有引起怀疑。
就这样闹哄哄持续了一段时间，篝火燃烧起来，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煮汤声，不过那气味真不太好闻，费伊能肯定半兽人吃是黑暗料理。
如果一个人没吃相，多发出呼哧呼噜声响，换成一大群半兽人呢？
很好，那响声连地道里都听见了。
“就是现，走！”
还走神费伊被猛然一拽，他这才发现地道里蹲着不动镇民都小心翼翼开始往前挪。
“你认识路？”费伊问自己临时同伴。
“跟着他们走，不会有错。”
“……”好像是这么回事。
于是一群人弯着腰，匆匆顺着地道向前摸索，途中难免会踩到地上石头发出细微声音，不过半兽人吃得正高兴，地道里有些大缝隙甚至能看到它们丑陋背脊与穿着盔甲腿，总算一路有惊无险，来到了城镇外围荒地上。
这条地道里找方向并不难，因为所有通往地面入口都是高处，而主通道比较低，后出来地方像一个洼地，但早已干涸。
一千年前，大概这座城市很繁华，周围应该也有绿洲与植被，罗马尼安荒原常年无雨，排水渠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倾倒污水，这条大半人高地道，已经足够证明这里曾经住着很多人。
镇民爬出地道后，头也不回，就趁着夜色四下逃开。
但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就算半兽人全部聚集镇上大吃大喝，但是再垃圾军队也会留下哨岗。半兽人坐骑是巨狼，总共三十多骑分布荒原四周。它们全部一动不动，远看就像砂岩一部分，当发现异常动静时，立刻催动坐骑猛扑下来。
“啊——”
一个倒霉镇民被巨狼扑中，他惨叫声回荡荒原上。
其他人逃得了，拼命寻找有没有安全石缝能让他们钻进去暂时躲避。
可是巨狼鼻子十分敏锐，它们背上半兽人露出狰狞笑容，抡起铁矛就往石缝里捅去。匆促中能找到足够深石缝人并没有多少，有些人狠心将同伴推出去挡铁矛，躲藏尸体下算是侥幸逃过了性命。
费伊根本没想到石缝这回事，事实上他连荒原求生基本常识都没有。
因为左脚伤，他连跑得都跑不，眼见一头巨狼凶恶从侧面扑来，月光下那口锉刀一样参差不齐牙齿满是鲜血，巨狼背上半兽人眼珠泛绿，发出难听怪笑声，高高抡起锋利铁矛——
费伊俯身滚倒，避开了巨狼这一扑，同时抄起之前从城镇地摊上抢来匕首狠狠捅进那条狼右后腿。
巨狼痛得一声嚎叫，窜跳起来。
半兽人准备扎下去铁矛当然也没法继续攻击了，它被生生摔下了狼背。
费伊还没从自己忽然冒出战斗能力中回神，那个穿着皮甲半兽人已经爬起来，愤怒嘶吼一声，再次抡起铁矛。
“砰！”
费伊眼前只留下残影，还有夜空中喷飞黑红血液，那个半兽人尸体像破麻袋一样摔出去很远。
是一头发疯巨狼横冲过来。
巨狼撞飞那个半兽人后，已经跑出去很远，狼背上还有一个人，头巾裹得严严实实，亚麻布袍子被风吹得翻卷起来，明亮月光下忽然回头，那双熟悉黑色眼睛正看着费伊。
“危险！！”费伊正好看到一个半兽人狼骑迎面扑过去。
结果那个人一伸手，就夺过了铁矛，直接将那个半兽人甩到了地上，两匹巨狼同时踩踏过去，半兽人立刻没命了。
他忽然将铁矛对着费伊投掷过来，月光照得冰冷锋刃一片反光。
费伊心念一动，立刻踩着脚边一块岩石跳起来。
“嗥！”短促惨叫声。
费伊落下来时候，正好一匹巨狼背上，原来半兽人骑兵已经被铁矛穿透胸口栽滚下去。
巨狼感觉到了变故，扭过脖子试图撕咬。
“别动！”魔多黑暗语。
巨狼滴着涎水血盆大口来不及合拢，狂窜势头也遏制不住，前爪蹬地，生生刹出了四道深深爪痕。
费伊说出话里带有黑暗力量，如果是有脑子会思考半兽人，不可能为一句话就停下，想控制狼就简单得多。
不过这个命令很不对。
别动就是停下来，后果…
半兽人惨叫声，惹来了其他狼骑注意，它们停止搜索其他镇民，从四面八方奔来，还拿起号角开始呜呜吹奏。
城镇被惊动了，外面冲出好几列由黑马拉着铁皮战车，黑压压一片。
“离开这里，往罗马尼安荒原！”
这次费伊没有犹豫，直接听了那个人意见，驱赶这头巨狼奔向荒原。
干燥风迎面扑来，原来盖住头披风松落，被狂风吹向后方。费伊也顾不得可惜，他回头看到从城镇里涌出无数火光，显然半兽人大军也被惊动了。
看到追兵数量，费伊感到很悬。
尤其他连骑马都不会，巨狼是比马难适应坐骑，它跑动时候背脊不断颠簸，费伊身体前倾俯低，死死抓住毛不放才没被摔下去。
这种窘迫情况，随着身体适应这种颠簸开始逐渐缓解。
荒原上，两头巨狼前面狂奔，一百米之外就是追兵，乌压压一片就像黑色潮水，逐渐形成一个弯弧形。
跑得比较半兽人狼骑全部向两边分散，给后面追兵让路，显然它们是想从前面堵截，后形成一个包围圈。
“怎么办？”费伊忍不住问旁边人。
对方声音清晰从狂风里透出：“不用担心，天亮了！”
又狂奔了一段路，半兽人狼骑终于开始放慢速度，它们愤怒叫骂着，却只能调转方向。它们是无法白天阳光下活动黑暗种族，必须要第一道曙光出现前回到小镇。
“别停！甩掉那些战车民！”
罗马尼安荒原上出现朝阳时候，漫长一夜已经过去，事实证明，巨狼速度比战马多了，费伊回头，发现身后已经是一片空旷，再也看不到任何追兵。
“呼！”好险。
荒野上初升日光就很刺眼，费伊盯着前面人看，可能是被光照花了眼，费伊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费伊失笑，这是哪门子眼熟？
木乃伊一样穿法，能看出什么样眼熟来？
两头巨狼一夜狂奔后，也开始疲乏，它们也不喜欢阳光，速度逐渐放慢。
费伊轻松追上了那个人。
觉得安全之后，大多数人总是会对一起经历逃生路程人产生善意与好感，连斯矛戈都不例外，费伊当然也觉得自己该重认识一下这个人。
“也许我们现可以交换一点信任了。”费伊笑着提议，“譬如说，名字。”
结果对方很久都没有回答。
费伊也没意，直接说：“我叫费伊，至少我认为自己确实叫这个名字。”
“…戈索尔。”
那个人从狼背上转过头，黑色眼睛深邃得像笼罩幽暗密林阴影：“这是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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