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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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往前一步,我就卸他一条手！”孽镜先生大吼道。他猛地拉起墨忘尘，重新拿刀架住了他的脖子。他眼中重新充满了猩红，那疯狂之意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你到底想怎么样？”红颜两只手都在颤抖,却犹自镇定。墨忘尘还看着她,她不能露出一丝怯意,她要救他！

    “我想怎么样？啊哈，我竟然会相信你会把功力还给我,傻子才会相信你！我上百岁的人还会被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骗到？哈哈,如今我一条烂命,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可怕啊。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孽镜先生骇人的大笑着，举起刀狠狠的往下砍去。

    “墨忘尘！”红颜肝胆俱裂。

    “闪开！”

    正在红颜不管不顾的要冲过去与孽镜先生拼命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天山老人的大喊声。

    即便红颜已是疯狂之状,却仍分得清身后的声音是敌是友，她身子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不过刹那，她只觉身旁刮过一阵冷风，犹如再起了一场风雪。再放眼看去时竟是一大群雪色的狼，吼叫着朝孽镜先生冲了过去。

    饶是早有求死之意的孽镜先生猛然见到这一大群疯狂而凶猛的雪狼也禁不住瑟缩了一下，瞳孔猛缩，手上动作也是一滞。

    正是那一瞬，无名氏动了，他百尺长的胡子犹如生了神识，直直的朝墨忘尘而去。雪色的胡子在雪地中就像飞扬的雪花，竟让孽镜先生毫无觉察之意。

    直到那胡子裹住了墨忘尘往回抽时，孽镜先生才觉察出不对。他大吼一声将刀脱手猛然砍向了无名氏的胡子，人更是高高跃起。他暴喝一声，左手狠狠的一掌劈下，正中墨忘尘的左胸，右手更是将刀抽回，直直的往墨忘尘颈上砍去。

    墨忘尘原就被点了穴道，此时又是硬生生的受了孽镜先生全力的一掌，竟是五脏六腑俱是剧痛，喉间一阵腥甜，喷出了大口的血，重重的往地上摔去，胸前也弥漫开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不！”红颜此刻却是真的疯狂了，她不管不顾的冲去，眼中瞬时赤红一片，犹如墨忘尘前襟的鲜血。

    孽镜先生仍是疯狂的大笑，红颜此时悲恸欲死的神情取悦了他，哪怕面前冲来了骇人的雪狼，他也仍是笑的癫狂，直至被雪狼湮没。

    墨忘尘倒在雪地前，红颜终于还是接着他了。

    但他双眸紧闭，面色如雪，已然是失去了知觉。

    红颜抱住他，眼中赤红未退，她紧紧的抱住他，许久才轻轻叫了他一声，“墨忘尘。”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砸在墨忘尘的衣襟上，融入了盛开的血花中。

    她胡乱的抹了两把，又笑了，“你看我，真没用……”眼泪却止不住，流的又凶又猛。

    “真没用……”红颜的心像被一针一针戳进去又拔出来一样，痛的快死了。

    红颜不敢去探墨忘尘的鼻息，只胡乱抹着泪，强颜笑着将他扶起，口中只道，“我带你进去，他下手那么重，肯定很痛罢？没事，他们不都说我是圣手大医吗，我当然能救回你啊，当然的不是吗……”

    无名氏看着红颜踉踉跄跄的将墨忘尘背在身上，一步一步的艰难往屋里去，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也没空可惜自己如今齐根尽断的胡子了。方才他瞧的再清楚不过，孽镜先生虽只剩一成功力，但墨忘尘生受了隐玉氏的天罚，身子早已是外强内弱，虚弱不堪，那一击更是正中左胸，若还强说有生还的指望根本是自欺欺人。

    连他都清楚，遑论红颜。

    大熊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正将张大千的手下一个一个的折断了手脚骨扔在地上，直直冲过去揪住了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的张大千。

    张大千哀嚎着挣扎着，“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你会遭雷劈，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他惊惧着两脚乱蹬，胡言乱语的胡乱叫骂着。

    再到后来就变成了哀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是那老头逼我的，是他逼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大熊再笨也知道这个张大千又搞鬼了，他虽不知是何事，却清楚明白的知道手中这个人给主人添了好大的麻烦，一旦牵扯上红颜，大熊如何还能忍？他怒吼一声双手将张大千高举过头顶猛地砸下了天山去。

    天山一时只剩呼啸的风声和惨烈凄厉的叫声。

    红颜却恍若未闻未觉，她让墨忘尘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手环住他的腰，慢慢往回走去。

    无名氏和天山老人静默的站在原地。

    远处雪狼仍撕扯着那身熟悉的灰袍，雪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随处可见的破布昭示了这场惨烈的厮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夹着风雪的冷酷。

    红颜忽然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肩头的墨忘尘亦是滑落下来摔进了雪中。

    红颜慌了，她忙拉住墨忘尘的手，她跪在雪地上，让他倚着自己，摸到墨忘尘冰冷的手，红颜忙捂住他的手搓了起来，她想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眼前却是笼了一层迷雾，怎么也拭不去。

    天山老人即便是瞎了也能感觉出空气中那丝名为凝重的气息，无名氏更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心下一沉。

    “那小子……”天山老人顿住了，他虽然瞎了，心却如明镜，那弥漫在天山雪顶的悲哀，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

    “你怎么看着这两个人的？？”天山老人一脸怒意。

    “我胡子都废了，你还来指责我？？”无名氏也抓着自己刚够一手的胡子愤怒的瞪了回去，哪儿还管天山老人看不看得到。

    “胡子比人命还金贵？？”

    “你他妈的再说我没尽力试试？”若不是此刻气氛不对，他就要跳起来和天山老人打上一架了。

    两人隔空剑拔弩张。

    大熊则傻傻的站着，他看着红颜和墨忘尘坐在雪地上，奇怪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雪，主人和先生不冷吗？他并未瞧见墨忘尘受了孽镜先生一掌，自然不解这两人在这样的雪地里有什么可待的。

    三个小徒弟躲在门后，大师兄担忧的道，“她怎么还不将墨先生带进来？他受了很重的伤吧。”

    “也许雪地里有利于他疗伤？”二师兄异想天开的道。

    “我们天山连雪都是宝，倒是有可能。”大师兄一脸恍然的直点头。

    唯有小师弟沉默的看着红颜，她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而哀伤。他不懂，她不是大夫吗？墨忘尘如果死了她还有什么好为他捂手的？如果他没死，她为什么看上去那样的伤心？为什么还不带他进屋里治疗？

    他看着红颜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手凑近墨忘尘的唇边。

    她是不是疯了？

    红颜并不觉得痛，只是有些冷，手腕的伤口很快就被冻住了，她用内力震开，仍是凑近墨忘尘的唇边。他的嘴唇很凉，比飞扬的雪更凉。

    无名氏担忧的看着红颜，却也知道此时任何宽慰劝解都无济于事。

    那种无能为力的苦涩，折磨了他数年。

    可他亦是有疑惑，红颜不过及笄年纪，竟有这样浓烈而刻骨的深情，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她怎么体会的了？却听到了红颜低低的笑，而后是仰起头，笑的撕心裂肺，眼泪流过两颊，晶莹而悲凉。

    “你觉得我还小，仍是不懂情爱的年纪对吗？所以你才这么自私，这么自私的决定你我之间谁占先机，你让我欠你天大的情，可如今呢？你想用自己的命来换什么？换我刻骨铭心的悲哀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说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才让你这么冷血的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红颜双手揪着墨忘尘的衣襟，初时的愤恨，到了后来却成了哽咽。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由你，只求你，不要留我一人，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

    大熊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只知道红颜哭的太过撕心裂肺，那样的悲意，直直的钻入他的心中，难以自抑。

    山上站着六个人，默默的靠近红颜。

    她的悲意太盛，他们不得不防，她的可能之举。

    “好。”风雪之中，他的声音那样的凉而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