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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听完张谆这番话,摸着胡须点一点头:“罢了,你能这样想也好,只是我总和你叔父相知一场,这些银子,你当做本也好,当做别的什么也罢,横竖我也尽了心了。以后我也不常在京,你只有各自珍重。”
话说到这份上,张谆也不是什么笨人,忙又恭敬谢过刘老爷,刘老爷也就起身告辞。张谆送他出去,回到屋内瞧见兰花对着那六十两银子发愣,张谆不由上前笑道:“兰花姐,你哭什么呢,这六十两银子,正好解了我们的为难,等到过了年,还能盘个小铺子过日子。”
兰花把脸上的泪擦掉,瞧着张谆道:“我不是哭,就是心里酸,当初和爷好的人这么多,可临了,也只有这六十两银子。”
张谆了然,瞧一眼桌上的银子就道:“刘老爷总是忠厚人,比不得旁人,兰花姐,我们日后,只记好不记坏才是。”兰花忙点头:“我见识浅,比不得谆哥儿你,谆哥儿你说这几句话,是真的长大了,又宽厚又有主见。你方才说,想盘个小铺子,这么些银子也盘不到好的,倒不如寻一间地方稍宽些的,你每日去挑货郎担,我在那支个油锅,炸油条卖豆浆豆腐脑。你瞧可好?”
六十两银子,在一般人家积攒起来也是极不轻易的,可真要拿出去盘铺子,那就是少之又少。张谆听完兰花说的,点头道:“兰花姐你这主意不错,那就寻一间大一些的屋,支个油锅。只是你一人既要收钱又要炸油条,忙的过来吗?”
兰花摆手:“我们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寻帮手不成?再说这卖油条豆浆,也不过就是上半日,过了晌午来的人也就少了,那时我把豆子泡上,也可以做别的活,你放心,我忙的过来。”
张谆心里生出愧疚:“兰花姐,要不是我……”兰花又笑了:“你啊,说那些做什么,算起来,你还是我主家呢。别说为你做这些,就算你要把我卖了,我也没话可说。”
兰花这话不过是玩笑,张谆却认真了:“兰花姐,若有再发达一日,我张谆必将奉你终身,绝不懈怠,若有不到之处,天打五雷轰。”兰花忙把张谆拉了坐下:“我晓得你是忠厚人,谆哥儿,我这辈子,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说着兰花眼里又有些酸涩,张谆忙又安慰几句,两人又细商量,决定先把这银子密密藏了,等过了年就去寻一间稍微宽敞的屋,到时搬过去,兰花也能卖油条豆浆,两人赚钱总好过一人在外。
商量定了,兰花也就催张谆去歇息,张谆在那想着未来,虽然辛苦,可未来还是可以看见的,也不晓得绿丫现在如何了,绿丫,你一定要等到我能赚到了钱,就来赎你。张谆在心里喃喃念着沉沉睡去。
绿丫的日子还是和原来一样,既然秀儿告诉她,绿丫也只当从没听到过屈三娘子和张婶子说的那些话,只是每看到吴娘子吆喝着人来厨房要东要西,给她肚子里的宝贝疙瘩时,绿丫就有些为吴娘子感叹,虽说吴娘子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总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但要告诉屈三爷了,只怕屈三娘子也落不到好。
秀儿察觉出绿丫的念头,撇嘴说,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再者说了,吴娘子连丈夫三七没过,就和人勾搭,既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什么良善人。绿丫素来是听秀儿的,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偶有叹息罢了。
转眼过完了年,吴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日子满了,发动那日,屈三爷早早就让人去请了稳婆,一心守在屋子外面,等着听信。屈三娘子见屈三爷那么着急,心里恨的不行,只等肚子里的儿子落地,到时就让稳婆动手,绝了吴娘子的命。
于是屈三娘子走到屈三爷面前,不冷不热地道:“你着什么急,孩子谁不会生?”屈三爷也没理她,鼻子里面哧了一声:“你怎么没给我生一个?”
这话惹毛屈三娘子,她伸手就去扯屈三爷的耳朵:“什么,屈狗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这样的话是你该说的吗?”屈三爷这才回神过来,急忙讨饶:“是是,我不该说,这孩子生下来,不也是叫你为娘,至于她,你爱怎么处置,就任你处置。”
屈三娘子这才回嗔作喜,瞧着屈三爷:“是吗?到时你要反悔怎么办?”屈三爷正待说话,见张婶子带人担了热水过来,急忙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张婶子和屈三娘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不阴不阳地道:“你今儿要有后了,我来瞧瞧,不是很应当的。”有后了,屈三爷那张嘴顿时咧开,自己总算有儿子了,也不枉这么辛苦,一高兴就道:“也是,等儿子生下来,传我的话,每人……”
“你还想放赏不成,真当自己是爷了?”屈三爷话没说完,屈三娘子就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冷笑道:“等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每人多加个红鸡蛋就是。”
屈三爷不疑有他,急忙道:“是是,哎呀,你才是我正经八百的内当家,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屈三爷话没说完,就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屈三爷不由皱了眉,细听一听才道:“怎么叫成这样,是不是?”
张婶子已经打断他的话:“女人家生孩子,哪个不是这样,你放心吧。”
屈三爷怀疑地瞧着张婶子:“你生过?”张婶子气的脸发白:“我当然生过,不过是因生下来得了小儿咳,不到三天就死了。”屈三爷见提起张婶子的伤心事,急忙闭口,张婶子也就带人把热水送进房里,到得房中,那稳婆正在忙碌,瞧见张婶子进来,对张婶子点一点头,张婶子了然于心,眼就往吴娘子那边瞧去。
吴娘子此时正在挣命,只感到肚内翻江倒海一样,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屋里进来些什么人。听到稳婆在那说:“大娘子快些使力,已经瞧见头发了。”
吴娘子顿时感到自己的努力都有了结果,心里突然清明一下,睁开眼正好瞧见张婶子站在那,看见张婶子的眼,吴娘子登时一个激灵,张婶子的眼,瞧自己就跟瞧一个死人一样。
死人?吴娘子顿时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难道说,她们想要等自己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把自己悄悄弄死,要知道,妇人家生了孩子之后,稳婆动些手脚,让妇人血崩是很轻易的。一想到此,吴娘子就暗地里怪自己没有想到这点,急忙伸手去抓稳婆的胳膊,对她道:“我要生下孩子,你要保我平安,若让我不平安了,我变成厉鬼也要日日来寻你的麻烦。”
稳婆瞧见孩子已将落地,等孩子一落地,那时稍微动些手脚,让吴娘子血崩,那三十两银子就到手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吴娘子不急忙生孩子,反而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说这样的话,稳婆登时有些忙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婶子听吴娘子断断续续说话,不由在旁冷笑:“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过不了这个鬼门关的人多的是。”吴娘子到此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用手死死地抓住稳婆的胳膊,眼睛往上翻着瞧张婶子:“我若死了,必变成厉鬼,来找你讨命。”
变成厉鬼吗?张婶子冷笑:“这世上要真有鬼,怎不见我那死鬼男人跑来寻我的不是,我劝你还是少说些话,快些用力把这孩子生下来,别的事,看天命了。”
这么一打岔,那本已能看见的头发又消失不见,稳婆急的要命:“大娘子,你快些使劲,别斗口了,不然这孩子就要憋死了。”吴娘子紧紧抓住稳婆的胳膊,对着窗口大喊:“屈狗儿,我在生你的孩子,你的女人们合谋要我的命,说生下儿子就是要我命的时候,我若死了,就是她们害的。”
张婶子不料吴娘子会这样大喊,急忙上前要去捂吴娘子的嘴,谁知吴娘子要为活命,竟不顾一切半坐起身,对着窗外又连说数次。
窗外的屈三爷听的清楚,对着屈三娘子脸登时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屈三娘子见事情败露,也就放出本事:“什么意思,她不过是借来造酒的酒瓮,这酒已经造好,那我要打破这瓮,也由了我。”
屈三爷顿时急了:“别的也就罢了,可这出了人命,她又是有娘家的人,这又是在京城,你难道想我死?”屈三娘子斜眼望他:“生孩子生死的人多了,她有娘家又怎样?难道还敢寻我的是非?”
两人在外面争吵,里面的稳婆和着张婶子已经合力把吴娘子给按了下来,这么一折腾,那孩子的脑袋倒是先露出来,稳婆急忙一手去压吴娘子的肚子,另一手去接孩子,这孩子的头才一露出来,已经哇哇哭了。
屈三爷听到孩子哭声,担心稳婆真动手脚,毕竟吴娘子又不是买来的,顾不得许多就冲进门,见稳婆在那忙着收拾孩子,冲过去道:“你快些来照顾产妇,千万不能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