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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扔进水塘,你先去休息。如果你师父追踪而至,我的乌鸦朋友会早早报知你。”蒋不老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究竟是人还是鬼?”毛无邪虽说身心俱疲,这时候却哪里睡得着?今天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得实在太多,他跟随文昌闯荡江湖多年,自问见多识广,人情练达,此时方觉自己如蛙在井,浅薄幼稚。
“人不人,鬼不鬼!脑袋被砍了能不死,莫说你没见过,我自己都第一次经历。我说,能放我到水里不能?在水中身子方能快速长出来!”蒋不老苦笑道。他也明白此时的毛无邪不可开罪,不然这厮将自己脑袋一掌打得稀烂,还能不能活着,他也毫无把握。
毛无邪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猴子猴头被砍,能再长出一个脑袋,他倒听说过,这蒋不老被砍了脑袋能长出整个身子来,还真是见未所见,闻未所闻。他蹲下身子,将蒋不老人头轻轻放进潭边缘的浅水,脖颈断口全浸入水中。
在水中的人头,断颈处血肉缓缓蠕动,渐渐鼓起,成了一个肉团,比人头稍小,外面包裹着一层皮肤,看起来诡异绝伦。而蒋不老的脸庞却在这一顿饭工夫里消瘦了许多,双眼深深陷了下去,额头的青筋清晰可见,看起来似精薄的一层皮,包着一个骷髅头。
“妖怪!这世上原来真有妖怪!”毛无邪看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喃喃说道。
“弄得到吃的东西吗?最好是人乳,牛奶羊奶也行。”蒋不老的声音如行将就木的病人,虚弱之极。
“这荒郊野外,哪里去给你找个奶娘?牛奶羊奶,也找不到啊。”毛无邪半晌才反应过来,答道。
“罢了,山洞中有干柴肉干并锅碗,你帮我熬一锅浓浓的肉汤,煮得越烂越好。人体内有七成以上是水,但水却无法变成骨骼肌肉。”蒋不老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显得疲累已极。
毛无邪伸手试了试蒋不老的鼻息,发觉呼吸均匀,仍然未死,放下了心,起身走进山洞中,果然见洞顶处悬吊着几十斤肉干,尽头处一堆干柴干草,还有一口铁锅。他将柴草搬到洞口,用石块垒起一个炉灶,从怀里摸出火刀火石,打火点燃,洗净铁锅,舀上一锅水,煮了起来。
“不用留下什么,所有肉干全放进去,别忘了先洗一洗,否则咸死。唉,我也不知,复原竟如此之难。”蒋不老的声音几不可闻,幸而夜深人静,毛无邪内功精湛,还听得见。
“难归难,你终究砍了脑袋还能不死。若换作是我,这时候已在阴曹地府等候投胎了。蒋兄弟,你这是什么妖术?”毛无邪忽然笑道。他为人乐天开朗,极易将烦恼抛到脑后,这时候忽然想起:蒋不老既然不死,便可为自己作证,师父的误会定能澄清,何必还愁眉苦脸?
“这也是内功心法,叫作‘不死神功’,未曾听说过吧?这汤怕要熬到天亮,肉干才能煮烂,你摘些松针,塞到我嘴里,聊胜于无。”蒋不老强打精神说道。
“‘不死神功’?天下竟有这等神奇内功?但你并非练过武功的模样啊?”毛无邪飞身上树,连折几条松枝,拖至水潭边,摘下松叶洗净,塞进蒋不老嘴里。松针本是一味中药,能祛风活血,明目,安神,解毒,止痒。《本草纲目》中记载,松针长期服用,治百病,安五脏,生毛发,耐寒暑,耐风吹雨打,轻身益气,守中而辟谷延年。毛无邪无书不读,《本草纲目》一书问世未久,他也买了一套观其大略,觉得若论医术与药理,那作者李时珍该是天下第一,远胜号称“医神武圣”的卜半夏。
“又酸又苦又涩,良药往往难吃!不死神功不是用来杀人的,乃是道家养生气功,你读书多,彭祖这个人物,该知道吧?”蒋不老嚼着松针,却不吞下,在口中榨干汁液咽了,再吐去残渣。如此几次之后,脸上开始有了血色,这才缓过一口气,说道。
“彭祖?传说中的武学始祖,创下气功之人?据说,他是上古帝尧臣子,因擅长烹煮野鸡汤,为帝尧赏识,封于大彭,所以号称彭祖。此人周朝时方去世,活了足有八百八十岁。常人能活到一百余岁,已是罕见,难道真有这么个人?”毛无邪问道。
“就是他,岂止有这个人,你读书多,也该知道,孔子、庄子、荀子和吕不韦等人均对他推崇备至。这‘不死神功’,便是由他所创。他若不想死,还能再活几百年!我练这套心法已有六百余年,除了彭祖之外,练此神功的人,该算我活得最长。”蒋不老淡淡说道。
毛无邪又一次张口结舌,这看起来不足二十的少年,竟然已有六百多岁高龄?难怪气度如此沉稳,初见毛无邪时,还自称“老夫”。
“你不信?”蒋不老见毛无邪神情有异,冷笑着问道。
“看见一个人脑袋被砍还不死,你便说荒唐十倍之事,我也信了。何况老前辈所说的彭祖有据可考?看来不少神话传说,也不是哄小孩子的。那位老先生蒋周泰,也不是老前辈的父亲吧?”毛无邪勉强笑了笑,说道。
蒋不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蒋周泰是老夫不知道第几代孙子。你我算是有缘,等天亮老夫能自理后,便将这‘不死神功’传授与你。不过记住,这神功只能为你应付日后大难,劫后立即停练,可在三个月后自然散功。”
“长生不死,乃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为何还要散功?”毛无邪又觉不解,问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意,无人能违。就算修炼‘不死神功’,也最多一两千岁寿命。这一千余年来,修习‘不死神功’者,均散功而寻求自然死亡。彭祖自己,已是最为长寿。陈希夷亦曾练此神功,但一百一十八岁时,也寻了死路。其余人等,少有活过一百岁的。”蒋不老答道。
“那是为何?道家修仙,不是为求长生吗?对了,老前辈,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毛无邪更觉奇怪。陈希夷便是陈抟老祖,道家“太极图”由他所创,传说此人能一睡百日不醒,后成仙而去。毛无邪于书中读到这些,曾笑道:“常人卧床不起,不生褥疮才怪,当真胡说八道。”
“‘不死神功’虽能不死,却不能不老。等你年老体衰之时,走不动路,吃饭要人喂,直至连大小便都无法自控,成日里臭气冲天,你也会不想活了。至于神仙,当然有,却非凡人修炼,而是来自天外。好小子,见了老夫这等模样竟然不觉害怕,还刨根问底,老夫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蒋不老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咀嚼松针,吐去的残渣顺水漂浮,流到了一条小溪里。
“那前辈又能……”
“老夫与彭祖一般,患有‘不老症’。‘不老症’乃是无药可医的先天疾病,患者外貌至死不变,永不长大。多数病人襁褓中便发病,也有幼年时发作,一生幼小,形容皆如孩童。患此病者,虽能不老,却难活过三十岁。得此怪病本会早死,但老夫一来发作得晚,十八岁时方发病,二来机缘巧合,得了这‘不死神功’,方能如此。彭祖虽能不老不死,前后娶妻五十人,最后一个妻子是其毕生最爱,却老死怀中,彭祖由此不愿独自活下去。偏偏这‘不死神功’和‘不老症’结合后,无法散功,彭祖是跳进洪炉烈焰之中,化为灰烬,方能死亡。老夫妻子也不少,却大多不贤,若有一日老夫真遇上这么一个女人,也会如此。”蒋不老打断了毛无邪的话。
毛无邪想起蒋园中的茅厕和龟鳖,不禁又笑了一声。想起妻子吴素芹与自己情真意切,若她真的离自己而去,自己又会不会自尽殉情?
“小子,你大难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想起了老婆?我若是你,就快些回家见她一面,否则阴阳相隔,抱憾终身!”蒋不老忽然厉声说道。
毛无邪不以为然,笑道:“前辈既然未死,定然知道凶手是谁,为晚辈分说清楚,晚辈自然消灾解难,为何不能笑?”
蒋不老冷笑几声,说道:“老夫本不懂武功,凶手出手快极,又在夜晚,什么也看不清楚。小子,你虽聪明,但多年来因人成事,什么都有文昌这个师父依赖,无独当一面之能,哪里知道江湖的险恶?”
毛无邪道:“前辈不是说过,天亮后便可复原?只要与晚辈一齐回到蒋园,师父就算查不到凶手,也知道前辈并非晚辈所杀,还有什么大难?”
“蒋园?你的左侧是蒋园方向,且先跳到松树顶上看一看,明日哪里还会有蒋园!”蒋不老惨然一笑,说道。
毛无邪半信半疑,跃上树顶,却几乎摔将下来。只见十里外蒋园方向火光冲天,在这阴雨天气,居然失了火!莫非雷劈中的,不止一个地方?
“前辈真能推算过去未来?知道蒋园今晚会付之一炬?”毛无邪强自镇静,跃下树来问道。心想老前辈家园被毁,心情恶劣,该如何劝说他为自己洗脱冤情?
“毛无邪啊毛无邪,你忒天真!术数一门,极其精深,老夫也没花心思去钻研。就算真学透了,过去之事能推算,未来却变数无穷,哪里能预测?只是世事虽无常,人心却能看透,今天蒋园注定要被烧成白地,老夫事先从乌鸦嘴里得知,今日一看几位武林高手,更是心中有数。这火不是天灾,乃是**!”蒋不老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