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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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少女漫画中喻为恋爱开始的春天，在赤司征十郎眼里，这是个感冒多发的季节。

    与感冒病原体一起同桌的日子其实是不太自在的，除了要眼睁睁的看见团状面巾纸像潮水般漫到自己的桌面区域，还要接受在专心看书时传来分贝陡增的喷嚏声。

    阿欠——阿，阿欠——

    “不要紧吧，夕纪？吃药了吗？”邻座的明美很快就凑过来，担忧夕纪的身体状况。

    “嗯……已经吃过了。”鼻音味有些重，夕纪埋头擦完鼻涕，从厚厚刘海下露出一双雾水的眼，对着明美弯了弯。而明美看到这种‘我很好’的笑眼时，忍不住就拉过夕纪抱在胸前乱蹭，不停的嚷嚷‘可怜的yuki酱，怎么好好的感冒了呢，要赶快好起来，一起去称霸章鱼烧哇咔咔！’。

    “够了你这个蠢货想谋杀夕纪吗！？”从前面的座位传来这道声音后，明美望着上户岚那‘侩子手’的杀气眼神，乖乖的松开了手。

    在濒临窒息前总能收获上户岚的及时救援，夕纪换做大口呼吸完新鲜空气后，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接着连忙寻找下一张面纸。

    而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接着注意到男生整齐的袖口和瘦长的手指，夕纪抬起头想看清对方的样子，可是刚打完喷嚏，眼里还笼着一层雾，看不清他是谁。

    “谢谢。”她一脸朦胧的记得要感谢。

    “不客气。”沉静平稳的嗓音，停顿片刻，男生还是补充了下一个要求，“请把那些纸巾都扔掉吧……”

    “啊，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夕纪接过手帕擦好鼻子，认领完几张不小心走散至某人地盘的面纸团，扔进了教室的垃圾桶里。

    为了不让这位感冒少女产生更多白色面纸蔓延到他的桌面上，手帕这种能反复利用的东西是好的解决办法，赤司在看到那团白色从视野里减少后，分散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在书本上。

    夕纪把手帕叠好后放进口袋，完全收为已有的态度没有下一句‘等我洗干净后还给你’。反倒是手帕的主人好心的提了句，“不用还了。”

    回答他的是熟悉的一声‘咚’，赤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吐了口气，可以确认某人的小脑袋趴在臂弯上了，可以确认某人睡着了，可以确认在接下来的四节课里他的任务艰巨了。

    “浅井夕纪，请回答一下刚刚的问题。”数学老师青木直人在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女生后，脸上挂着一份常有的无奈。这位年轻老师工作后第一次上课，就被某人忽悠了时差问题，在此后都被前辈们拿来当做笑话，所以他可是将这位女生的名字记得格外准确。

    而听到这个名字被老师叫到时，赤司正扶着下巴，握住铅笔的姿势不变，习惯性的戳了戳夕纪的手臂。戳一下没反应，戳两下还是没反应，最后猜测可能是感冒药的药效太强大，今天‘弄醒失眠少女’的艰巨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于是干脆举手向老师解释，“她今天生病了。”

    “生病不是上课睡觉的理由。”青木老师带着质疑的神色走到夕纪的身边。

    对于上课睡觉的学生，这位老师已见怪不怪，但偏偏就是看不惯夕纪的睡觉行为。他试着推了推夕纪的手臂发现没什么用后，一声不响的就抬高了教鞭准备敲下去……

    旁边的红发少年由于第一瞬间捕捉到这份危险，目光定在老师的手上，一贯沉稳的眼神里不慎泄露了惊愕。

    “老师，她真的生病了！”

    “老师别这样！”

    “老师住手啊！”

    教室里除了明美的大嗓门外还有其他同学的求救信号，甚至有人偷偷掏出手机准备拍下老师施暴的证据。严肃的青木老师在看到这样的情景下不由得失笑了，收去那张冰山脸后，展开的亲和笑颜让不少女生都意外——原来老师你一直都在装深沉对吧对吧。

    “HOLA……别用这种看‘暴力份子’的眼神瞻仰你们的老师好吗？还有那位同学准备拍照发到mixi上，小心我会没收你的手机哦。”青木老师解释只不过是想敲桌子发出声响，根本不会伤到这个女生一根头发。

    最后夕纪被两位好心的朋友摇晃到终于醒来，她睁开迷蒙的眼望向头顶上方的青木老师，那可真是称得上一张温和的脸，比起之前总被叫到办公室里没事查问数学题做得怎么样时，看见的那张修罗冰霜脸要好上上百倍，以至于夕纪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她记录在‘帝光中学脸谱单’上的恶魔数学老师。

    在她愣了半天的片刻里，青木老师伸手抚上了夕纪的额头，“真是的……发高烧了呐，浅井同学。既然是生病那干脆去保健室的床上躺着休息不是更好？”

    也许是老师的动作太过自然，夕纪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而班上不少女生在看到后心里都哇了一声，甚至希望自己也感冒就好了。因为难得收到这位冰山老师桑的关怀，而且……是一位帅气英俊的老师呢。

    就在此刻，夕纪忽然感觉手臂某处被蚊子叮了一下，于是偏过头找那只蚊子在哪时，老师的手也从她额头上离开了。

    接着听到同桌男生那平静的声音里略带了歉意，“对不起，是我的笔尖碰到你了。”

    “没关系……”夕纪耷拉着眼，带着睡醒后的虚空语气，也没有多在意皮肤上那短促的痛意，虽然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像是会在很多次睡梦里遇到怪异的东西一般，醒来后就忘了。

    赤司默不作声，红发垂落在他额前，遮下的阴影里，藏匿了一对透亮的眸子。

    而后青木老师建议夕纪先休息，又考虑到这个新同学不认路的情况，需要有同学带她去保健室。这时马上就有两位女生举手，不用怀疑正是那两位好友，明美更是毫不顾忌的大喊‘谁也不许跟我抢yuki =皿=++’。

    青木老师推了推眼镜，阳光从镜片上斜过一道亮光，“好了，就是你，代替浅井同学回答刚才的问题。”接着明美的嗷叫马上引起了教室里一串笑声。

    青木老师继续在教室搜寻着什么，最后目光定在赤司桌上那本微积分书上，“至于送浅井同学嘛……赤司同学知道去保健室的路吧？”说着唇角带起了浅笑。

    完全没有意料到老师会叫到自己，赤司在起身后发现老师的目光善意的停留在自己的书本上时，有些意外自己刚刚竟然忘记换书了。他垂下那小鹿般透亮的眼，随意的把书本放进抽屉，脸上波澜不惊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嘛……知道就好啊，聪明的赤司同学。”青木老师拍了拍少年的肩，凑近他耳边低声几句，中心意思大抵上是童鞋你来初中是来讽刺别人的智商吧那就出去转几圈别这么努力拉高分数差距来刺激同学们了。

    于是这算是抽出上课时间好心帮助同学的护送任务。赤司在听到夕纪再一次的‘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之后，眉梢蹙了起来，话还是那般浅淡的客气。“没什么，浅井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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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二年级的教室到保健室，会经过安静的走廊，两段楼梯，然后又是一段走廊。

    光透过四方窗户照进来，像是被切好的菱形蛋糕，软松松的铺在走廊上，时而变亮的一格光与不期而遇的少年回眸一般，轻柔的风中有他好听而低沉的声音。

    “可以跟得上吗？”

    “嗯。”

    在看到她一脸愣的点头后，少年转身，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低眉淡笑。

    夕纪脑子烧得晕乎乎的，连视线也模糊不清。对了……他叫？刚刚老师说了他的名字吧，是叫什么……？

    没有注意到同桌的名字，夕纪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但从前的学校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换座位的规矩，让她完全记不住对方的脸，加上长时间的上课偷懒睡觉，让同桌承受了很大的视线压力，后来甚至有女生跑到老师面前主动要求换座位。

    这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慈大悲的同桌了吧。夕纪用力揉眼睛，想记住这个同桌的样子，要心存感激的记住他，在她试着开口问名字时，对方竟然先一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浅井同学的身体一直以来都这样吗？春天容易感冒，还是要注意点吧。”赤司放慢了脚步，睫毛垂落一痕浅影在眼底。

    “不是……我身体很好，是因为……。”夕纪跟在后面，想加快步子却全身无力，发烧时沉重的疲倦感让她懒于开口解释。因为那天淋了雨，又忘记带钥匙，只好去附近的公园转悠，一个人蹲在滑滑梯下喂了很久的野猫，终于等到了爸爸的电话。回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充当了晾衣架，在凉风中把身上的湿衣服晾干了，第二天早起时头比平时更晕，夕纪还是来上学了。

    “因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实在是好听，低柔的随风声缓缓入耳。夕纪还是昏昏沉沉的，耷拉着脑袋回答，“没什么……”然后努力又撑直脑袋想看清他的样子，明亮的光，暗淡的影，少年的背影交替在画面里。

    出了走廊，到了第一层的过道时，天空上云游过的地方，树影斑驳在他瘦瘦的背影上，像紫灰色的蝴蝶落在少年的右肩，蜿蜒了翅膀的形状。

    “啊哝……”夕纪在打算再次问出他的名字时，少年忽然停在最后一格窗户前，立于阳光，转过他深邃的瞳孔，回头对她浅浅一笑。

    “我真的怕你走丢了。还是等等你比较好吧。” 赤司站在彼端，双手放于两侧，白色的帝光中学校服，衬得他那张俊脸在阳光里耀眼得明亮。

    太过刺眼的芒，让夕纪眯起眼睛，良久回过神后说，“啊……谢谢。”

    等到夕纪走在了赤司身边，嗅到他衣衫间淡淡的暖阳味道，关于这个好同桌，如果用颜色诠释，她想他是同太阳一样的颜色。

    接着又是另一段走廊，两人不再说话，除了单调的脚步声，别无其他。最后到了保健室，穿着白大褂的伊藤老师在这个时间看到赤司还有些诧异，打着哈欠倚在门口冒出一堆疑问，“你们球队这个时候也训练？我说你们也练得太猛了吧，连课也不用上了吗？这次又是谁被你折磨到手脚抽筋全身骨折啊？”

    “不是篮球队的，是班上有个同学生病了，我带她过来休息……”赤司一本正经的解释完，眼眸深沉的望着伊藤老师，“还有，作为队长，我从来没有折磨过我的队友。”

    “哈伊哈伊，我知道啦，休息嘛……你居然也有这份觉悟了啊。”伊藤老师歪侧着身，抬起手把长发别在耳后，分过一点目光看见夕纪那张因发烧而微红的脸，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年纪轻轻的就弄脏床单很不好呢。”

    听到这话，就算是一向冷静的赤司也差点噎住，对这位常年不正经的保健老师虽然也已习惯，但是放在女生面前这样肆无忌惮，是对女生的不尊重。于是有些沉了脸色，进一步认真解释夕纪的感冒症状以及她是转学生，他只是被老师点名要送这个女生过来。

    “哦？新来的？难怪看上去是新面孔呐。”伊藤老师抱住双臂，懒散的瞧了眼赤司的那认真的表情，拍拍少年的肩膀，“好啦，别一副‘光明骑士’的严肃脸啦，我会好好照顾她哟，放心啦。”

    “那么……麻烦老师了。”尽管在今天这话变得有些不情愿，赤司还是礼貌的鞠躬，转身看到身后矮他一截的瘦弱女生，目光温柔的落在她的脸上，“好好休息吧。”

    “嗯。”

    也许因发烧而脑袋变得更重，夕纪这一次的点头显得非常用力，下巴嗖地向下后提起，然后放大瞳孔的盯住赤司，无预警的看到他抿起嘴角，笑了。

    是个爱笑的人吗？

    短暂的剪影停格在夕纪的视网膜上，接下来被巨大的困意所淹没，她垂下眼帘前最后一道光线中，那人站在门口，逆着光，影子很长……

    少年，红发，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