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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见来的宾客都吃得差不多了,小辛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描金漆盒笑盈盈地站到顾老爷子面前,恭敬欠身道:“顾老先生,我是农庄的管家辛晨梅,在这里谨代表我的老板李文龙先生和他的爱女李新城小姐,恭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贺完,她双手奉上描金漆盒,顾秦连忙接过,放到顾老爷子跟前,顺势打开盒盖,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双面绣坐屏。
直愣愣地看着屏风上栩栩如生,仿若真人的全家福,顾秦眼眶微红,鼻翼微酸,涩涩道:“爷爷,你看。一定是李新城她亲手绣的。我上次在六叔那里见过她给六叔绣的画像,跟真人没两样。”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座屏,把它放在案几上,“她记性真好!这张照片她就见过一次,没想到,她竟然能一丝不差地绣出来。”
顾老爷子拿起老花镜,眯眼细细打量镶嵌在紫檀框架中的全家福,他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年幼的顾秦,儿子儿媳满面笑容地站在他身后,一家人看上幸福美满极了。就在这张全家福拍不久,他的儿子儿媳在一场人为的车祸中丧生了。为了年幼的孙子,他不得不选择装聋作哑,原谅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
“好,真好!”他高兴地称赞。
过援朝羡慕地对老伴张阿姨说,“书娴,你说我要让绣一副,她肯不?”
“美得你!”张阿姨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活计。你好意思说出口,我可不好意思。你忘了,我们来W市的目的了。是请他们父女俩去帝都看小妈。眼瞅着到年底了,他们父女俩也不见松口,难道你真想灰溜溜地回去让你大哥训。走之前,你可是在老大面前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定完成任务,否则军法处置。”
“他们父女俩比泥鳅还滑溜,我能有什么法子!人家摆明了油盐不进,金钱权势都不瞧在眼里。”过援朝说这话的语气挺特别,透着一股子的引以为豪。
他这人脾气是不好,尤其看不惯人趋炎附势。过援朝领了老大给的任务兴匆匆赶到W市的时候,就怕李家父女在得知过家权势之后,突然间小人得志,忘乎所以。当年的事,是他家老大做得不对。可补偿也要有一定的度数,不能没有止境。
过家能屹立到今天不倒,就是从老大那件事发生以后,过老爷子立下了严苛到极点的家规。家族中的小辈只要犯其中一条,就会被剥夺权利,严重点逐出家门。过老爷子过四清明打明地说,宁可养一个废物,也不要养一个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给家族惹祸的后人。
李家父女过于平淡的态度,反而使过援朝患得患失,恨得牙痒痒,心道,我过家到底哪点让你们父女俩瞧不上眼!至于嫌弃到一听就摆出关门放狗的架势。
“孙长宇携女孙玉媛给顾老先生祝寿,祝老先生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老孙穿着一身铁锈红的团花纹唐装,在女儿孙玉媛的搀扶下,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老爷子,我是来自首的。来自首的。当年先生和夫人,是我害死的。是顾维钧拿我的家人威胁我,说我不干的话,就杀了她们。我也是没法子……”
全场哗然,个个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寿宴怎么跑出来一个行迹诡异的老头子说要自首,还说是他害死顾老爷子的儿子儿媳。有些知道当年车祸内/幕的宾客一听孙长宇的名字,露出了然的表情。旁边的宾客看到了,忙问。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顾二老爷子父子俩,一脸鄙夷地把顾家那点破事倒了个一干二净。
“哪里的疯子?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大哥大嫂那事,警察一早就有结论了。是意外。你说你是司机孙长宇,说是我拿了你的家人威胁恐吓你杀我大哥大嫂。那当初警察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向警方自首?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偏偏等到今天我大伯的寿宴出来自首。”
“我看你分明是有预谋的,分明是想害我大伯!明知道我大伯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起惊吓。你今天跑来冒充说自己是孙长宇,是害死我大哥大嫂的凶手,就是想让我大伯情绪激动,突然发病。”
“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到今天的寿宴上来捣乱的?”
“保安,保安,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没看见这里有疯子,还不快把他抓起来,还不快报警。”被人在众目睽睽下揭掉遮羞布,顾维钧勃然大怒,情绪激动地挥动着胳膊,一声比一声高地呵斥,“辛晨梅,你们农庄是怎么搞的?这样的疯子也放他进来。不知道今天是我大伯做寿吗!”
刚才他老爹急着找他,问他当年的车祸有没有纰漏?怎么过援朝那老家伙会说孙长宇没死,还活着。顾维钧冷笑道,不可能。他信心满满地说,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基本都被他灭口了。就算公安局要重新调查,也找不到有效的线索和证据。孙长宇即使活着,光他一个人的口供,拿不出其他有力证据,警方一样破不了案。
所以,顾维钧虽然愤怒异常,但并不紧张,只喊保安赶人。
至于孙长宇,事后,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小辛不慌不忙地站出来,从容回答,“孙先生是拿着请帖参加寿宴的。”言下之意,宴客名单是你们顾家给的,我家公主书写好请帖之后,也交给你们顾家一一过目,由你们亲自派送。
顾维钧一听,顿觉不妙,寿宴由顾秦全权负责,宾客名单自是经由他手拟定,顾老爷子肯定也过目过。他眼神慌乱地看了眼他爹顾二老爷子,只见他爹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倒下,顾维钧赶紧冲上去,惊慌失措地大喊,“爸,你怎么了?来人,快喊救护车。我爸心脏病发了。”
“顾老先生,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起码要十几分钟以后才能赶到。我看顾令希老先生的病情耽误不得,我们农庄医疗室聘请的是三甲医院主任级医师,护士是三甲医院从业三年以上的老护士。我看,还是打电话,请他先带护士过来急救。”小辛热情地上前推荐自家的医生,破坏顾维钧父子企图借病离开的理由。
顾维钧忍下满腔怒火,语气强硬地反驳,“不行!谁知道你们请的医生是不是滥竽充数?现在到处是专家教授,我不相信他。我要等救护车,到大医院去抢救。”
“大伯,”他目光哀求地看向顾老爷子,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你可不能看着他们为了生意草菅人命那。”
顾老爷子重重叹口气,摇摇手,“我看,还是先按辛管家的意思办吧。你也该知道,爸的心脏病拖不得。”
“快让让,医生来了。”这时,宴会厅大门口传来咋呼声,一个相貌斯文的中年医生带着两名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顾二老爷子,和周围挤满的人,眉头一皱,也不顾得罪人,大声道:“保安,快把人都给我疏散开,病人需要空气。”
顾老爷子看了眼顾秦,点点头,示意他领来参加寿宴的宾客去农庄其他地方参观。对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孙,在一旁劝慰的他女儿孙玉媛,顾老爷子提不起半点与之对话的兴趣。就同顾维钧说的,事情都发生这么多年了,现在跑来说自首,是不是存心想害他?
他心里也有点怒孙子顾秦,不用说,孙家父女今天这一出闹剧,笃定是他安排的。戏是好戏,可就是没用对地方。李家那姑娘也不像目光狭隘,没大局观的人,居然会任由他瞎折腾。顾老爷子哪晓得李新城的诡异心思,她就觉得这是你们顾家的私事,随便你们怎么闹,我就当看一出不需要买票的豪门狗血剧。
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们都很知情识趣。即使心里很想继续留下来,碍于主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只能跟着小辛离开宴会厅,转去早就安排好的下一个宴会地点,以满山红叶为景致的红叶山庄。
“香雪海”的侍者侍女都经过严格的培训,宾客们一离开,他们动作极快地撤掉宴会厅里所有的案几摆设,退了出去。
在周医生的急救下,顾二老爷子“嗳”的一声,缓缓醒过来,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铺着锦缎褥子的矮榻上。他大哥顾老爷子双手撑着拐棍坐在一旁高椅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到他醒来,顾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老二,你说,这些年我对得住你吗?”
孙子拉的屎,当爷爷的自然要给他擦屁股。
顾二老爷子一凛,急忙扶着围栏坐起来,哭诉道:“大哥,你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我们父子。觉得是我们让那对,”他愤恨地指着老孙父女,“父女跑来你的寿宴上捣乱,”
忽然,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看到来人,顾二老爷子愣怔住,顾维钧面色阴沉,顾老爷子他们几个眼神困惑,相互对看几眼,都以为对方认识。
胡雅仙站在门口,微笑打招呼,“听闻今天是顾老先生的寿辰,老婆子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小箐,小娟,把我精心为顾老先生准备的寿礼送上来。”
“是。”胡丽箐和本该在美国疗养的柳月娟应声,转身从门旁边推搡出一对眼睛被蒙住,全身五花大绑的中年夫妻。
“别推我,死女人!有本事放了老娘,老娘非揍得你老子娘都不认识你。”
“肖大刚,你死了没?没死的话,给老娘吱一声,也好让老娘知道你到底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