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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轻咳一声,对鲍五说:“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贾家对赖家已经够宽大了!不过是把他们送官治罪。顺天府把赖三姐和赖尚荣放了,贾家也没有说个不字。除了搜走赖家从府里贪墨的钱财以外,从未曾迫害过赖家人分毫。那赖三姐会死,一怪她识人不清,二怪她那相公无品。你要报仇,也该找那杀千刀的王八蛋才是!”
鲍五哈哈大笑:“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已被我毒死了!他既死了,接下来当然要找贾家报仇啦!”
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会被判什么罪了。心里甚至隐隐盼着被判了死罪,好到地下去与三姐相会!
毒……毒死了?!众人无不悚然一惊。
鲍五狞笑道:“我用的也是巴豆油!那个王八蛋可没有大姑娘这样的本事,直接用毒油炒菜吃了,而后便狂泻不止!给他瞧病的那个大夫本事稀松,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当那王八蛋是感染了时疫,开的药半点作用也没有,生生让那王八蛋泻死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鲍五大笑不已,状似疯魔。
元春收敛住情绪,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又将帷帽前的薄纱放了下来,免得别人看出来。轻声说:“把鲍五带下去,带着人证物证,送官吧!”
鲍五被带下去了。代善等人坐在原处,周围一片寂静。
贾珠心中把元春刚才审案子的过程回忆了一遍,敬佩之情如浪涛般汹涌澎湃。不由得想到:这就是所谓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大妹妹一板子未打,便说得那个刁滑无比的鲍五主动招供,比那些只知严刑逼供的糊涂官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份本事,当真有苏秦张仪之能。可惜,大妹妹竟是个女儿家,不然定可成为一代名臣,自己附其骥尾便是了。嗯,有时间,定要向大妹妹请教请教这其中的关窍。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我欺也!
贾琏也在思索刚才元春审案的情形。问道:“大妹妹怎知那赖三姐和赖尚荣不会入狱?”
元春微微一笑:“我是女儿家,不必读圣贤书。在得授医术之前,就爱看些杂书,朝廷律例,也曾研读过一二的。”
顿了顿,她又说:“大哥哥和二哥哥有空的话,也可以研读一下朝廷律例。一则知法才能守法,二则人心之险恶,那些案件中体现得最是淋漓尽致。闲时多读些案卷,也可多了解一点人心人性,遇事多长个心眼,不至于一派天真傻得无可救药。”
代善只略一思索,便直接拍板:“元丫头说得有理,珠儿和琏儿都去读些律令判例。若不能多长些见识,多留个心眼,做了官也是糊涂官,草菅人命的可能远大于为民申冤的可能。”
贾珠已对元春十分服气,躬身应了。
贾琏恨不得切了自己的舌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他倒不是不服气元春,而是看见书本就头痛。当然,练武、读兵书也让他十分头痛。
贾敬在旁边听了,看了一眼贾珍,也道:“珍儿也一样!多读些律令判例。”
心中暗道:我就不必研读那些东西了,改日得向元丫头请教一下“天道”上的事!那两只被他不断填喂丹药的鸭子,现在越来越没精神,恐怕离死不远了。贾敬心里对方士之术的信心和兴趣越来越淡,对元春所说的“天道”,兴趣却是越来越浓厚。
贾珍脸上苦得能拧出汁儿来,却只得应了。
代善心中微微一叹,又问元春:“还有事吗?”
元春微微向他躬了躬身:“案子审完了。接下来,该处理家务事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换个地方吧!都是些家务琐事,太爷、老太太还有两位哥哥若有闲暇,不如就在屏风后面听一听。敬大伯和珍大哥若是忙着,就请自便吧!”
让代善等隐在屏风后,是为了让那些刁奴说话行事少些顾忌,免得她们有些话不敢说出来,达不到最佳效果。让这些人看看刁奴是如何欺主的,没有坏处。
代善面上无喜无怒,捻了捻胡子,说道:“好,我就听一听。”
贾母是内宅名义上的最高管理人,自然要听一听的;贾珠、贾琏见代善要听,他们自然也要听一听的。贾敬也腆着脸说要听一听。他不走,贾珍自然也不敢说要走。
于是,原班人马换了一间屋子。元春高坐在主位,郑复家的立在一旁侍候;贾代善等人隐在旁边的围屏后,听元春处理家务。
首先被带进屋的,是林之孝家的。
元春问她:“昨日宴会之前,我把厨房交给你管理时,是否说过:除了在厨房做事的人,不许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厨房?”
林之孝家的已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那鲍五混进厨房投了毒。如今见元春问她的罪,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直磕头:“大姑娘饶了我吧!原是我猪油蒙了心,让那个杀千刀的鲍五几句好话一说,就心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大姑娘饶了我罢!”
元春淡淡地说:“我说过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厨房,鲍五几句好话一说,你就把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将他放进了厨房。如此说来,鲍五的话,比我的话更管用了?不如我将你赏给鲍五,你就认了他作主子?”
林之孝家的大骇。那鲍五自己就是个奴才,如今似还犯了杀人罪,就是个杀材!若大姑娘一怒之下拿自己作伐子,真将自己赏给了鲍五,那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
她不由得涕泪纵横,磕头求饶不迭。
贾母在围屏后听了这声响,心有不忍。可看了看代善,想想代善才说过她耳根太软,便硬生生忍住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是荣国府的内宅家事,代善和贾母都一言不发,贾敬、贾珍、贾珠、贾琏等人当然更是不会多嘴了。
元春又问林之孝家的:“不如你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何在你这里,鲍五的话就比我的话更管用?你若是说得我心服口服,我就饶你,如何?”
林之孝家的原不是善辨之人,此时又心慌意乱,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急得满头的冷汗答答答地落下来。
“你说不出来,不如我来猜一猜。”元春淡淡地说,“虽然我说过不许闲杂人等进厨房,你也答应了。但在你内心,你却并不认同我的话,觉得我是在小题大作。你并不认为让闲人进了厨房是多么了不得的事。这是其一。我说得可对?”
林之孝家的心中思绪翻腾,觉得元春似乎说得对,又似乎说得不对。
她慌乱地辩驳:“不是的!我很敬重大姑娘的!”大姑娘是遇仙之人,又是朝廷钦封的一品尚医,我怎么会、怎么敢轻视大姑娘呢?!
“我不怀疑你敬重我,但那只在医术上。若是医术上的事,你大约会从心底里信服我。可论到管家……”元春微微勾了勾嘴角,语气中带着些讽刺的意味,“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以前从未管过家,却胆敢把家里许多旧例都翻过来,让你有诸多不习惯。你嘴上虽不敢说什么,可你心里是不服的。或许你还隐隐盼着我出点什么岔子,好证明我是错的,对吗?”
林之孝家的慌忙摇头:“不是!我没有!”心里却忍不住隐隐发虚。
“你不承认也无妨。我继续来猜别的原因。”元春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带着些嘲讽,“其二,你觉得放了鲍五进厨房,我也不会知道,你却可以卖给鲍五一个人情,结一份善缘,将来或有用得着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瞒上不瞒下。我说得可对?”
这一回,林之孝家的不摇头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当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猜对了?”元春讽笑道,“你当着府里的差,拿着府里的银米,却不将主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惦记着怎么卖人情,怎么与其他奴才相互勾连,串通一气糊弄主子。林之孝家的,你当的好差啊!”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但那种带着淡淡嘲讽、不紧不慢的语调,却似有极其强大的精神压迫力。让贾珍、贾珠、贾琏等人也忍不住心里一颤。
林之孝家的精神已接近崩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磕头求饶,说自己知道错了。
元春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对林之孝家的教训已经够了。从今以后,对自己的恐惧或许就会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退下去吧!你回家禁足三天,好好反省一下。另外,革林之孝家的三个月银米,降一级听用。”元春直接宣布了处理结果,不再折磨林之孝家的那脆弱的精神和神经。怕万一把她吓出个好歹来,自己的名声大约就能止小儿夜啼了!
林之孝家的浑身虚脱般地退下去了。
昨天上夜时喝酒聚赌的一干婆子被带了进来。鲍五和林之孝家的那摊子事,她们都听到风声了;刚才林之孝家的那副模样,她们也都看在了眼里。她们早已心中打鼓,因此一上来就认错求饶。
元春并不理会她们那些言不由衷的求饶话,只说:“府里给月钱,原是叫你们来上夜的。可你们却在上夜之时喝得醉醺醺的,还聚众赌钱,上的什么夜?既然这样,你们就各人回家去,不必再当差了!也免得耽误了你们吃酒赌钱。”
工作态度严重不认真!白拿钱不干活不说,还带坏府里的风气,造成恶劣的影响,直接拿她们开刀祭旗得了。
林之孝家的虽有私心,但好歹办事能力还是有的,直接开了有点浪费人才。
而这些上夜的婆子们基本上都是缺少专业技能的,除了一把子力气别无长处。如今,她们连这把子力气都不肯好好出,还留着她们干什么?
那些婆子原想着林之孝家的也不过降级、革银米,自己等人应也没有大事,最多受点罚。却没想到,她们被直接革了差事!一个个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又不断拿眼睛去睃为首的一个婆子:你不是说无事么?现在出事了,怎么办?
为首的那个婆子也是这次聚赌事件的头家,人称余婆子,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也是上夜婆子团队里的资深人士。
对于元春的处理意见,余婆子表示不服:“那林之孝家的放了鲍五进厨房,险些酿成大祸,也不过是降了级、革了三个月银米。我们不过略吃了几口酒,也没有酿出什么祸事;赌几个钱,也不过是为了熬困。哪里就罪无可恕了?”
元春微笑道:“你们累教不改,自然罪无可恕!上夜要经心,不许吃酒,不许玩牌赌钱……这样的话,老太太管家时不曾说过吗?太太管家时不曾说过吗?我之前约谈的时候,不曾说过吗?你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那话说出来,一个比一个更显得忠心。可实际上呢?上头主子查得严些,你们就收敛几日,私底下骂主子是太岁夜叉。上头主子查得松些,你们立刻又放肆起来,背地里嘲笑主子是软蛋糊涂虫。奸滑至此,还觉得自己是好人么?”
那余婆子见元春连她们私底下说的话都知道,心里暗惊,却仍是嘴硬:“大姑娘要给我们扣罪名,也要有些证据。我虽然不成器,好歹也是服侍过先头太夫人的。如今太夫人去了,我也年老不中用了,竟被你这样的小辈随意污蔑欺凌!”
她坐倒在地上,呼天抢地地撒起泼来:“我要到祠堂哭太夫人去!她老人家当年对下头的人有多好!唔唔……一再说我们为奴不易,只有重赏的,从没有重罚的!唔唔……没承想她一去,这些后辈一个比一个铁石心肠、狼心狗肺,把我们这些服侍过她的老人儿贬了又贬,如今还喊打喊杀的!唔唔唔唔……早知如此,我不如随了太夫人去,也省得受这零敲碎打的罪……太夫人啊!你在地下睁眼看看啊!看看我们这些你素来心疼的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啊……”
听她这般撒泼,其他几个犯事的婆子趴跪在地上,垂着头,心里暗暗快意。
元春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着茶,静静地听着余婆子哭闹撒泼。
郑复家的几次想喝止余婆子,可看一眼元春的神情作派,又看一眼元春的作派神情,生生忍住了。
屏风后的一干人等,也只敢时不时地睃代善两眼,留心着他的脸色,谁也不敢插嘴说什么。贾母的神色尤其复杂。
对于余婆子的撒泼行为,没有人劝解,没有人安抚,没有人喝止,更没有人来拉扯推搡、喊打喊杀。满室之中,只有余婆子哭闹叫喊的声音在回荡。余婆子这独角戏唱了好一阵儿,渐渐有些唱不下去。哭也哭不出来了,呼天抢地又呼累了抢疼了,她便只能拿帕子捂住脸干嚎了。
元春这才淡淡地说:“余婆子,你这作戏的功夫也太差了!哭了这半天,手帕子还是干的。不如我借点茶水给你,帮你把帕子浸湿了?”哭戏,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啊!
“噗!”“噗!”“嘿!”
屏风内外,有几声低低的笑声响起,没笑出声的,也大多勾了勾嘴角。余婆子连嚎也嚎不下去了!
元春便对郑复家的说:“革了余婆子的差事,永不录用!其他人的差事也都革了。你们若还想回来当差,三年后再考吧!”
职场准入制度,岗位考核制度,是必须要建立的了!绝不能任由那些“有脸”的奴才,把什么破烂货都往府里拉!荣国府又不是垃圾回收站的!
考?这是个什么情况?其他那些聚赌吃酒的婆子不明所以,但见余婆子那样撒泼都没能讨得了好,也不敢闹什么了。
元春又对余婆子说:“你要去祠堂哭太夫人,那也由得你。你若哭得好,哭得我高兴了,我便送你一家去给太夫人守墓,成全了你对太夫人的情意。若哭得不好,哭得我不高兴了,我就叫了人牙子来,挑一个‘好’去处,把你一家子都卖了去,也省得你在贾家‘受这零敲碎打的罪’!”
她这直截了当的威胁,直接让余婆子闭了嘴。
至于那个油罐里被人搀了巴豆油也不知道、险些闯祸的胖厨子辛磊,虽是不知情,但行事不谨,让鲍五钻了空子,革一个月银米。
柳娘子试菜时尽职尽责,发现了菜肴不干净,避免了一场祸事,赏银三百两。
这几件事处理完毕之后,众仆妇全数退出,代善等才从围屏后走了出来。
重新坐定后,贾母起身低头,向代善告罪:“太爷,都是我无能,才让这些刁奴如此作耗!”
元春等人也只得跟着起身。
元春心里微微一叹:我就说嘛!打长辈的脸这种事,只能由我来做!谁家媳妇敢这样打太婆婆、婆婆的脸啊?不想混了是吧?!
代善倦怠地叹息一声,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今日听到的这些话,足足令他老了十岁!心老!
“算了,有些事也怪不得你。”他朝贾母摆摆手,直接略过这一节,“都坐下说话吧!元丫头,你今日让我们来听这些,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计较?”
“正是!”元春微微点头,“长辈们待家中这些奴才一向不薄。我听说府里这些丫头,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好。略有些脸面的管事,比那寻常财主家的日子还舒服。我明白祖宗们厚恩重赏,原是希望养些忠仆出来,却不想许多小人是记罚不记赏、畏威而不怀德的!因此,治家如同治军,不可一味宽恩厚赏,也当令人有所敬畏戒慎!这样才能令行禁止,家风清明。不知太爷以为如何?”
“赏罚分明,的确是治军之道。若以此治家……”代善捻着胡须,思索片刻后,长叹一声,“或可试试。”
他其实并不想把家里搞得像军营。可刚才那些刁奴的那些话,那些行事作为,让他不由得灰心。
昨日鲍五在宴席上下毒,元春拎出了一个林之孝家的;昨晚顺手一抄,就抄出了几个上夜时吃酒聚赌的婆子。今天,元丫头只问了两件事,随随便便一审,揭露出的真相就已令他胆颤心惊。在元丫头没有查问之处,还有多少阴暗龌龊隐在一派繁华的景象之下?这个问题,代善有些不敢想!
府里厚恩重赏,就养出了这么些个东西?代善便觉得心灰意懒,觉得自己和府里的无数恩赏,已尽数喂了白眼儿狼了。
他心中思索:以前只觉得元丫头福缘匪浅,今日一看,才发现这丫头的心智也非同寻常。
也难怪!当初,元丫头以从四品女官之身入宫,入宫时皇上对她很是忌惮。可不到一年时间,皇上竟为了她跟朝臣磨缠了许久,说服朝臣让她在太微殿献书,还封了她个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的“一品尚医”。这中间,也不知有多少故事!
如今,元丫头既然对家中之事有些想法,她也不是行事鲁莽之人,不如就让她试试,看看成效如何。
若成效好,既可除荣府之弊,也可彰显元丫头的治事之能,对她的婚事有莫大好处。若成效不好,趁着自己还能动弹,也可描补描补,对荣国府、对她也都是有好处的。
元春便道:“要想令行禁止,第一,这‘令’必须要简洁明白,不可含糊不清;第二,赏和罚必须要分明,功大功小,赏多赏少,不能随心所欲;第三,必须让这些人学会负责任。”
代善点头微笑:“有道理。你有什么计较,就直接说吧!”
元春便从旁边拿出一卷纸来,对代善等人说:“这是我初步拟定的荣府家规。还请太爷过目,请大家一起斟酌。”
贾珠、贾琏连忙各牵一侧,对着代善展开。
代善看时,那上面写着《荣国府家仆管理办法》。
代善扫了一眼,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由得一笑:“元丫头念吧!念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元春就开始念。
第一部分内容,就是家仆的考选。贾家原来的办法,丫头也好,男仆也好,要进府当差都是托关系走门路。
比如原著中柳家的想把柳五儿塞进宝玉房中,就想走芳官-宝玉的门路。又比如晴雯那个极不成器的表哥多浑虫,就是赖家的见晴雯不忘旧,把多浑虫收买进来做人情的。
这样的家仆选用方法,中间有多少情弊自不必多说。更加严重的后果是:这会导致家仆之间拉帮结派,家仆质量良莠不齐,带坏一府的风气。就比如多浑虫的老婆,不知在府里上上下下勾搭过多少人。说她是公共汽车都是轻的,大约应算是地铁。
“……我这个考选家仆的法子,是每年一次。想进府当差的,无论小厮还是丫头,都得先过考选这一关。首先,得看此人身体是否健康,健康者才有被录用的资格;其次,得看此人有何特长,有特长者优先择用……”
第二部分内容,是家仆的培训制度。贾府现在的家仆培养方法,是大丫头带小丫头,教多教少,全看大丫头的心意,这其实是不利于培养人才的。
“……新家仆进府之后,先不急着分到各处当差。而是先用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对这些家仆进行集中的礼仪、规矩和特长培训,各项礼仪、规矩,务必要让他们记清楚、背明白。培训结束后,再进行一次考核。合格的才能入府当差,不合格的再接受一轮培训,若仍不合格,则不予选用。培训这些家仆的师傅,都选用府里有才有德的老人儿,月钱可略高一些。除非府里有大事,这些师傅通常不做别的,只管训练家仆之事,教得越好,越得重用和奖赏。这样,可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
第三部分内容,是家仆的岗位管理。调整现在的家仆分等制度,实行岗位层级制度和岗位责任制度、相应的奖惩制度。
“……各处的头目,管着事,也要担着责任。若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他们也要承担管理责任。这样,他们才可多尽些心……”
第四部分内容,是考评和奖惩措施。
“……对于勤勉尽责的家仆,当重用和赏赐。有大功者,或服侍多年而又无过或少过者,可允许他们脱籍为民;若不愿脱藉,也可换成相应奖赏。对于那些每日混吃等死之辈,可逐出府去,让他们自去醉生梦死。有大过者,也不必打了,直接发卖。也免得府里家仆人多为患……”
第五部分内容,是家仆的监察制度。
“……选几个品行端正之人,组成一个巡查小队,监察家仆中不合规矩之事。比如这上夜之人饮酒聚赌之事,难不成要主子每天去巡查监视?那也太累了。把这个职责交给巡查小队,主子们也可省些心。若有什么不规矩之事主子已经查到了,巡查小队却不曾有报,则问巡查小队失职之责。另外,为防巡查小队的人以权谋私,众家仆也可直接向主子举报巡查小队的不法之事……”
等元春洋洋洒洒地介绍完,连代善也有些懵圈:管理几个家仆,也要如此繁琐?
贾珠却笑道:“祖父,大妹妹这套管理之法,似是脱胎于朝廷制度。这家仆考选,便似科举抡才;这岗位管理和考评奖惩,便似京察外察;这巡查小队,便如朝中御史了!”
代善一想:果然是!便道:“就按元丫头这套办法试一试吧!内宅之中,由元丫头负责;外宅之中,由珠儿和琏儿负责。”
他目光柔和地看了看贾珠和贾琏,轻声说:“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如今年纪也半大不小了,不如先学着齐一齐家、练一练手,日后再说为朝廷效力的话吧!”